徒步进藏·青藏篇(下)
DAY918—919
起点:天下第一道班
中点:K3363
终点:三工区
徒步距离:37KM
搭车距离:24KM
日期:2023.03.17 — 2023.03.18
2023.03.17
天下第一道班-K3363
小哥嘴上说着不冷,却整晚一边流着鼻涕一边自觉地往炉子里加炭。一觉醒来炉子早就灭了,只剩炉灰散发着灼热,但那却不足以温暖屋子。在通天河道班我吃过亏,所以昨夜提前垫了两层毯子和铺了两床被子,以应对早上的低温。
这夜我选择睡在窗子旁,如果有阳光我会第一时间被给赋能量。然而,又是然而,睁眼撇头一看,乌云满天,看来今天天气不会太好。我与小哥花了不少时间把炉灰打扫干净,看到太阳出来择机出发,可才到道班门口,大雪说下就下。我说服自己再躲回房间的欲望,一鼓作气与小哥分道扬镳,上了路。
[size=1em]这瞬时的大雪来势汹汹,道路完全被白色覆盖,只能通过路肩上裸露的岩石推断公路的走向。拍了几张照留念,白光太强,令人完全看不见手机的画面,这应当就是雪盲的症状。此时的我已经拿不出雪镜,昨天为了点火,一气之下把它与箫的绒布包以及半包餐巾纸全烧了,没办法,太冷。
想着已经下了几天雪,也该天晴了,今天原本的计划是徒约三十公里,在妥巨拉山下的板房露营,看这雪势,我甚至连前方的唐荣藏占村都懒得走到,于是六公里外的一排空房成了我今天赖以躲雪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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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滑倒,依旧走得缓慢,六公里徒步加安顿下来花了足足三个小时。这排房子不负众望,二楼完全没人,大把空间可住,我挑了个小房间,省去了搭帐篷的步骤,直接把帐篷往地上一铺,上面展开两层垫子,躺了上去。
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出发时总想避开唐古拉山的大雪,事与愿违地它却结结实实地砸在头上。天气预报显示,安多接连几天都是阴天,这让天气更加变化莫测的山上降雪概率大增。蜷缩于小室,透过窗子,我看着外面迟迟不肯散去的乌云,真心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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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18
K3633-三工区
透过那些招牌,这排房子原来的“繁华”可见一斑,有吃有喝有住,如今不知是否拜疫情和季节所赐,只剩一个补胎店。整个下午风都在飕飕地刮着,本是不打算把帐篷支起来的,无奈越来越冷,我不情愿地从睡袋里钻出来重新安顿。
天冷,水需求不大,尚够,不够的是食物,由于连续两天大雪的拖沓,今天身上只剩八根鸭脖,它们必须支撑我到两天半脚程外的安多县城。于是早上我只吃了一根便出发了。这仿佛是个有阳光的清晨,只是太阳被八点半的一排云墙堵着,不知等下是否会挣脱出来。
昨天漫漫积雪经过整夜的挥发,路面恢复至干燥的状态,我却并没有因此得益,缺氧,难以置信的缺氧,胸闷窒息的缺氧,出发才两公里,这本是一天中体能最好的时刻,我却必须停下来休息,坐在路旁大喘气。这是降雪造成的,还是体能亏空或饥饿导致的,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今天如想如愿翻山到达计划露营点,是个不小的挑战。
[size=1em]骑行小哥说前面唐荣藏占村的小卖部没开门,经过一天的等待,我微弱的希望最终被现实扑灭,看着小卖部门前没有脚步的积雪,我了然了一切,最后的补给希望没了,我唯有踏踏实实尽快走到县城。
同样是五千米级的大山,翻唐古拉山其实没这么累,说到这必须再次感谢那些朝圣者,他们不但让我免于卧雪,也为我恢复体力争取了时间。今天没有了他们的帮助,我的能力一丝不挂地曝露荒野,最初还能每五百米左右休息,中午还没到,每一两百米就停下来成了常态。
好累,但又必须完成任务,于是我把剩下的十公里分成了一百份,每一百米休息一次,拨一刻度倒计时,没办法,只能慢慢磨,我那状态就连路过的交警都不忘为我担心。好在今天老天一直给力,虽说头顶的蓝天早就散去,但大后方看起来一直晴空万里。


毅力固然重要,但今天更重要的是耐心,否则我想一百没数完就自暴自弃选择搭车的徒步者必定大有人在。如我预计的差不多,七个小时我才走完了弃房到垭口的二十三公里。天气预报没有骗人,在距离垭口的牌子只剩两百米时老天爷终于憋不住了,等我刚刚拍完照,暴雪毫不迟疑地落下。
大雪瞬间让世界混沌不清,下坡时我甚至看不到前方五十米的卡车,好在风是从右后方吹来的,所以视线不至于被完全剥夺。又往前走了一些,侥幸还未三分热,拐过弯来,这回风向未变,路却直直朝着来风霹雳而去,我的脸、鼻子、嘴巴在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被冻麻,戴口罩都没用。
朋友说K3388附近有房,那是我计划的露营点,也是此时的方舟,可在这样的风雪中完全看不到山坡上的建筑,等天气稍微好转,我已经到了K3389。村庄位于山坡上,山脚公路边,我碰运气地前去查看那个孤零零的板房,果然,离村庄太近,它被牢牢锁着。刚刚下过大雪,它的周围没有干处可搭帐篷,我只能继续往前走。

[color=rgba(0, 0, 0, 0.5)]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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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3394旁有个道班,之前查到过,朋友也拍照证实过,在唐古拉山垭口也听那位交警提到过,只是他说那里已经和头道班合并,如今那里没人且被列为危房。此时的我别无去处,只能带着希望上前亲身查看。
在前往道班的路上,会经过K3391里程碑,它位于一个山坳的出口处,在离里程碑约五十米的前方有一个提示急转弯的交通警示牌,它虽然平平无奇,但如果站在警示牌下拿出导航,会惊喜地发现,这个点距离布达拉宫广场正好五百公里。
这是我最后的五百公里啊,原来我已经走了约一万九千五百公里了,可笑,当初觉得一望无际的悠悠长路,其实也不过如此嘛,走着走着,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了,只是西藏还是那个西藏,人却老了,也被紫外线晒丑了。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别,没那么快到,还来不及收回感慨,几瓣雪花飘来,随后的两公里我再次经历了下山时遭遇的一切,要不要这么频繁,真的累了。抱怨有效,最后的一公里,天又晴了,借此机会我终于看见一公里外的黄房子,它会向我敞开大门吗?
这个答案直到走到跟前才解开,答案是大门紧锁的不会?这可如何是好,再往前,攻略一片空白,最近的住处是骑行小哥提醒我的距离县城十几公里的道班,但他借宿失败。也曾想过在道班旁的停车区露营,但满地的积雪告诉我,今天同样是露营的结局,与其在这里,不如再拼几公里,为明后天的行程减轻负担。
就在我疲惫地再次站上公路时,一辆警车停在了身后,是上午经过的那两位交警小哥,他们怕我今晚露宿有危险,一再劝我坐他们车去县城,我当然是拒绝的,青藏线上最难的唐古拉山到妥巨拉山段我都走完了,怎能折戟于此。
他们态度也很坚决,先是问我刚刚下山时有没有在路边看到一辆卡车,那位司机昨夜突发高反,直接被拉到县城,但是病情过于严重,连夜又被送到了那曲救治。“你饿不饿,有没有吃的”,旋即,他们拦了一辆卡车,为我要来了水和食物。好死不死,这时天再次下起大雪。
这……于是……让我屈服的是反正原本就计划在唐古拉山前后搭段车,也许时机到了,所以主动被两位小哥“押”上车。他们知道送到县城肯定是不行的,这样失去了纯徒的意义,折中,他们一路把我带到了骑行小哥提到的三工区。
入住了一间久未有人住过的房间,或许真如骑行小哥说的那样,因为离县城太近,这里大概率没像头道班那样救助过人,但因为两位交警小哥的帮助我或许成了他们接纳过夜的第一个徒步者。也许今夜留宿于此正是老天免我一死的安排,这么一想,一切都心安理得了。
说来也巧,2017年徒川藏南线时因为低血糖倒在路边因此搭了三十公里车降海拔休养,如今加上前段时间避风沙的六公里,青藏线又是以搭车三十公里收场,可谓有始有终。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艰难的路已经全部走完,剩下的路程完全没必要搭车。
道班负责人在我入住后为了帮我生火拿来了助燃剂,房间里本就有牛粪和炭,不久之后屋内便暖和了起来。也许真的是被眷顾,今天竟能以如此舒服的方式收场。当然,意外还是有的,这就得怪那位热情大方的卡车司机了,当他把一瓶六升的水递到了交警小哥手里,那一刻,徒步的多背一公斤都嫌累的我惊出了一身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