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世间漂泊者都有相似的困顿 - 湖南 - 8264户外手机版
正月朔风掠过苍山十九峰时,我踩着滇西的冻土,在大理塔村寻见了那幢白墙青瓦的老宅。

住处早由小P安排妥善,是白族人家的一处宅子,位于海西镇塔村渡口。
房钱一千六百五,换得二十八日潮起潮落。
初到那日,我提着久经的风尘踏进院门时,红衫正被洱海的风撕扯得发疯。
我将清洗过的被褥晾在屋顶,房东探出头来,脸上的褶皱似渔船的绳结:"顶楼晾被套可得攥紧喽,去年卷走三床哩。"
经九十日出藏风霜腌透的羽绒服,终于在洱海畔蜕下一具旧躯壳。

行囊吐出藏地旧事那两日,碎雪似的零碎物件在地上打旋。
我忙于布置新屋,日日就餐于海东镇上。
年节灶台尚蒙尘,胃囊先认了主。
肉饵丝浮着油星,老奶洋芋裹着石榴花在铁锅里翻腾。

烟火写就一碟青椒粉肠。

抬神明的渡船吃水三寸,船头立着红衣的神像,向着金梭岛去。

母亲回家那天,我骑车载她前去机场。
风儿吹拂,裹挟着洱海咸腥与苍山雪气。


我站在机场外,望着飞机渐渐消失在云层中,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洱海的风,吹过了一片空旷的滩涂。
2025年2月中旬
大理·塔村
巷尾锣鼓大作,塔村的男人们抬着神轿往码头去。

房东忙碌着手里的活儿:"本主巡境呢,各村轮着供。"

于是母亲攥着拴老驴的麻绳转圈,驴孩儿紧随其后,驴蹄在湿地上画出一串铜钱印。

野鸭子倏地扎进浪里,叼起银鱼便遁了。

本主节那日,房东家女眷在厨房忙上忙下,准备节庆的宴席,砧板声与远处的爆竹混作一处。

邮路颠簸,包裹里的食物在箱笼中磕碰,竟似将千里之外的烟火气都颠进了墨脱石锅。
母亲执勺立于灶前,将远方的滋味细细煨煮。


鲜嫩的松茸片,裹着肉糜在沸汤中沉浮。

六载光阴,二食松茸,竟串起一段生死缘法。
初尝在东达山,藏族老妪的皱纹里漾着酥油香,再尝时,老妪已归尘土。她儿子端来风干的松茸,却添了分丧母的苦涩。

腊月霜气凝住刀尖时,小P家的年猪嚎穿了整座凉山,化成火塘上方悬着的灌肠。

长江水养肥的鱼,逃不过被慢满母亲巧手捻成玉屑的命运。


灶间总飘着异乡的气味。
墨脱石锅炖着昭平土鸡,南疆赵伯的红枣在汤里浮沉。


墨脱的党参和回春草,是山神赐予的灵药,土鸡皮紧肉实,石锅架在火焰上,咕嘟声里浮起山野的魂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