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忧愁 于 2012-7-17 13:27 编辑
人越是在自己强大的时候,就越是发现自己处在无助之中,越是觉得四外都是恐惧。他只能走向佛陀,走向山峰下面可以安宁的地方,如果那里能找到有后门,那也许就是未来出路吧。
西夏人最后的时刻,则是非常的悲壮:
蒙古大军汇合之后,对西夏核心地带发起多次的攻击,虽然几乎每战全胜,可同样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因此蒙古军队在取得灵州胜利,进而包围西夏国都之后,于公元1227年的元月,只留一部分军队围城,剩下的南下固原一带,将那里的西夏城池一一拔掉。
这年六月,摔铁军横扫欧亚大陆的草原帝国创造者成吉思汗,深感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他所知道的都是战争中死于蒙古人刀下的党项人,已经多不胜数,可蒙古军队所到之处依然还是做着最后抵抗。明知是死,却微笑就之,这是最叫人胆觫的事情,党项人就是如此。
到了最后的时刻,本是懦弱无法作为的西夏末帝,在绝望中尊严地拒绝蒙古人的招降。他作为刚刚上台不到一年的皇帝,现在已经是不是在履行权力和享受威严,仅仅是为自己吓死的高祖和前帝争回点尊严,仅仅是在完成一种不能为之中的悲剧角色。
一直在首都做坚守指挥的西夏右丞相高良惠,积劳成疾而死,加之突如其来的一场大地震,瘟疫蔓延,首都中兴府城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投入战斗的,如果蒙古人直接发起最后攻击,也许都听不到守卫者的回音。
西夏末帝面对不设防的最后城市,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想用自己个人的生命,来换取城中还活着的人生命。他选择耻辱和死亡,向远在六盘山的成吉思汗送去一封信函,说自己要投降,并亲自来谨见成吉思汗,但希望能给一个月的宽限时间。
早已经拿定主意的成吉思汗表面上同意西夏末帝的请求,但对自己的军队下了密令,当西夏国君投降后,将西夏国都和那里所有人全部灭掉,以绝日后党项人东山再起的可能。西夏王陵墓中,已经找不到安放西夏最后三位皇帝的位置。
那是公元1227年的农历7月,也就是相当于现在公历的8月,草原战神成吉思汗先于西夏国君投降死去。当西夏末帝投降后,蒙古人详装成吉思汗有病在身,然后押着西夏皇帝徒步随蒙古营帐起程,返回漠北,成吉思汗的家乡。随后蒙古军队便进城,开始了血腥的屠杀和焚烧,曾经在中国历史上威震一方的西夏国,以它最悲壮最惨烈的方式,告别了历史,告别世界。
英雄是什么,是在不能为的时候一种坚忍不拔努力,这种努力少数是成功与辉煌,就象是李元昊祖孙三人在贺兰山下几十年奋斗,就象是成吉思汗在大漠以北几十年奋斗;但更多的努力是以最痛苦失败与死亡告终,甚至连死亡的方式都无法选择,这就是悲剧英雄,也应该是最值得尊敬的英雄。
西夏末帝随着成吉思汗的灵柩,蹒跚在沙漠黄草之地上,8月的夏日里,在蒙古高原上没有马匹,行走本身就是一种灾难。身边的皇室与旧臣们在一个个死去,他其实早已经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所以那时的灵魂早已经随着自己先人们,离开了他自己的躯体。
在走到几千里以外的萨里川后,蒙古人把这个早已空空如也的躯体给杀死,来祭奠在天也无法安宁的另一个灵魂。西夏末帝,在这个世界上就在一年中履行自己不成功的职责,消失在沙漠之中,在历史的各种记载和文学中,几乎无法找到只言片语,来记录这位仅仅在最后一年多时间里被责任推坐到西夏皇帝位子上的年青人。
西夏没有了,所能剩下的,只有在冷热中岿然不动的这族王陵,回归自然。
残阳如血,苍山败阙。尚如果有人面对着西夏王陵和山边残留的双塔,给那个曾经飞驰在长川河野民族,还有他们的英雄们,给曾经创造过的灿烂文化立一块石碑,上面篆刻的文字应该怎么写呢:
蒙古人最有资格,在他们所立的碑上应该这样写到:在这里,安眠的是一群难以对付和视死如归的人们。当我们打碎他们一切地面上的东西,却发现我们已经打碎的是我们自己未来。百多年以后,世界最广阔的蒙古帝国连如此一块无法被时间抹去的地方都没有留存下来。
汉族人最有了解,在他们所立的碑上应该这样写到:在这里,安眠的是一群心比天高和善于攻谋的人们。当我们在相互鄙视的时候,他们居然能从我们这里,从我们的西域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成就令人瞠目结舌的文明。在他们消失后才知,他们是我们远房一支亲兄弟。
古羌人最是老成,在他们所立的碑上应该这样写到:在这里,安眠的是我们离开高高青海黄河湾草原里的一个族群。当他们消失在东去和北上的道路时,还是处在原始氏族部落状态中,对那些文明、社会、文字等都一无所知。然而就是他们善于学习,竟然建立如此王朝。
契丹人最有同感,在他们所立的碑上应该这样写到:在这里,安眠的是不断从我们这里得到政治利益的民族。每当我们疏忽的时候,他们就壮大一次,最后居然看着我们灭亡在女真人铁蹄下。当面对强敌时,我们选择是整族出逃,而他们则选择留下来,直至整族的消亡。
女真人最不情愿,在他们所立的碑上应该这样写到:在这里,安眠的是我们想得到却始终得不到地盘上主人,也是想让其为自己坚守西北两个方向上的卫士,他们没有能扼住西北天险,却自己先被蒙古人灭亡。等我们失去政权三百年后再次返回时,已经看不到他们踪迹。
回鹘人最不服气,在他们所立的碑上应该这样写到:在这里安眠的是毁灭我们在自己迁徙中建立河西走廊家园的敌人,他们狡猾、坚韧,风一般快速,就是强占甘州以后,我们才真正失去进入中原的可能。当我们继续向西触摸天边,他们在我们身后却演出最悲壮的一幕。
吐蕃人最富睿智,在他们所立的碑上应该这样写到:在这里,安眠的也曾与我们一起追逐水草的远房民族兄弟。曾经有一段我们之间有过相互战争,那也是为了各自的崛起,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然而在更多时候,大方地欢迎蒙难之中的喇嘛,在他们疆土上建立新的寺庙。
黄河滔滔,贺兰沧桑,天地悠悠,历尽葱葱。
人在世界上行走
总归是要忘记自己是谁
追逐着自己或是别人的影子
忽然而天,忽然而地
忽然悲凉,忽然窃喜
可有几回能象这眼前山峰一样
立天地间不倒,面沧桑不自怜
临千万年如一日,系朝夕是久长呢
那西夏国十二代国君
有谁能有这山峰
更为知道生命最本在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