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伤痛——梦想,站在我300米的前方 - 吉林 - 8264户外手机版

  吉林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5-3-8 05:18 编辑

在追逐梦想的冲锋陷阵中,我可耻的退却了… …

无花

引子

“哈巴”为纳西语,意思是金子之花朵。哈巴雪山,海拔5396米,位于云南省中甸县(现为香格里拉县)东南部。山顶终年冰封雪冻。主峰挺拔孤傲,四座小峰环立周围,远远望去,恰似一顶闪着银光的皇冠宝鼎。在海拔大约4700米左右的地方,悬岩披挂着冰瀑,属我国纬度最南的海洋性温冰川。——源自百度

从下飞机的那一刻,我知道,注定的那道伤疤已经成为我额头永久的烙印。放弃和失败是可耻的孪生兄弟,现在我已与他们为伍。

那朵曾经无数次仰视的金子之花,今后仍会无数次出现在我的回忆中。不论因为梦想还是虚荣,我的身体和灵魂都不再会平静的着陆了。

我希望将那些光明和阴暗的细节都一一写出来,并尽量真实完整地呈现。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5-3-8 05:18 编辑

(一)呼唤

201012月,初走户外,停不下的脚步,执着每一次活动。从我看到雪山图片那一刻起,世界被颠覆了,我的梦被深深地钉在那里,在白茫茫的雪山之巅。无情的,赤裸裸的,那么的彻底。我再也无法克制对她的贪欲和疯狂,即使,有时候它离我是那么遥远。

20114月,就在那个春天,我听从了心灵的召唤,开始准备。

因为自己不够成熟,不够强悍,不够坚韧,磨练只能作为唯一的单选题。丢弃了喜欢的轻装徒步鞋,换上了重重的高山靴,蹒跚在每次户外的路上,即使有嘲笑,即便有鄙视,即或有不理解,依然我行我素。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撞击的感觉,坚硬的撞击。我相信只有硬过它,才能驾驭它。

搬回家几本厚厚的书,寻找自己盲点,才发现自己竟是盲人夜路般的摸索,只好将行程一拖再拖,最后终于定格在201212月。

技术的贮备、体能的贮备、装备的贮备,忙的一脑门子官司。等待等待是漫长的,贮备贮备是枯燥的。可是那高高的呼唤一刻不曾停歇,折磨着我本已疲惫的身心,那远远的梦境离破灭或许只有毫厘。哀伤和孤独,却都无法改变的坚持。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20:17 编辑

(二)上路

带着朋友的祝福和牵挂(确实没敢和家人说),屁颠颠地上路了。

云端的空客,漂漂的空乘,闪耀的阳光,我的身体和灵魂一刻不停歇地飞往哈巴。

扑朔迷离的丽江古城,寂静深远的云南小镇,宁静委婉的长江第一湾,突兀险要的虎跳峡… …一路美景多多,我亦无心欣赏。同行的阳光笑我太执着,我也劝着自己,其实欣赏风景和登山并不排斥,但是我的偏执始终做不到将它们融合到一起。

为了节省时间和体能,我们包车前往哈巴村。前来接我们的司机夹着一口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普通话,交流起来虽然不是太困难,但是仍然需要仔细分辨他们讲的是什么。在语言上,我确实没有什么天赋,很多东西和我说了一遍,等到再次说起我还是听不懂。难道在天朝我还需要一个翻译么?这个确实没准备。

哈巴村,海拔大约2600米,是一个登山客云集的“沙木尼镇”。这里居住着七个民族——纳西、汉、藏、回、彝、傈僳、普米,名副其实的民族大家庭。可以通过相貌和简单的着装分辨出一些民族。

住在向导巴尔家,主人很好客,可能和他们常年接待登山者有关,一切都是井井有序、按步就班。主人有一百多头牦牛和这个客栈,包括大本营都是他注册建造的,看来是当地的一个超级富翁。最富有的,是他有两个孩子,一提到这些,他满脸的自豪。大致问了一下主人年龄,他很含糊的回答,我猜测是不到30岁的样子,真有本事。

初到哈巴村的兴奋很难让我安静下来,东走西看,在村子里穿了很久。在拍片的过程中,看到了丽江对岸的燃起了山火,升起的浓烟遮天蔽日,远远看去与核爆的蘑菇云一样。打听了一下,对岸住着7户麻风病人,大家都没有他们的详细消息。

大约20时左右天色才逐渐的暗了下来,和我们居住的地方还是有一定的时差。开始奢侈的晚餐,薄荷叶炒牦牛肉、土豆饼、青菜汤、鸡蛋,很有当地的风味,只是米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好心的长辈阿婆比划着告诉我——多吃、早睡、上山。还是长者能够洞穿我的一切心思。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19:36 编辑

(三)驮队

436时,天色萌萌亮,我就没有了睡意,早早起床梳洗,还特意的刮了胡子,因为今天终于能与哈巴雪山亲密接触了。

重新整理了一下登山的装备,紧紧的装好一个大包,准备进山。

刚上路就遇到了来自沈阳的和四川的两个山友(不知道叫什么,暂称“小沈阳”和“小四川”),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进山驮队。

天气难得的好,但是很难确定是冷是热,这里穿衣很混乱,在丽江古城我就有所领教。我时而穿着半袖晒太阳,时而穿着抓绒防风,时而穿着羽绒保暖,一切都随心情。

红土坡——小奇拉——大奇拉——大本营,是今天的路线,大约垂直升高1500米。由于有强大的驮队,并不是很困难。我也难得的在坐骑上摇晃着、休息着。保持最低消耗,积攒最强体能,慢慢适应海拔的不断升高。

大奇拉是午餐和休息的地方,海拔大约3500米左右。我同向导围坐一起做短暂的休息。四个向导有三个民族,纳西、回、汉,在这又体会到了地域的复杂性。午餐确是典型的藏族式的,酥油茶、巴巴和土豆。再一次喝酥油茶已经适应了很多,那种难以下咽的感觉逐渐减轻了。为了充沛的体能,忍了。

再次出发前,“小沈阳”的喊出的一句话惊醒了我,他在叫“小舅子”。

他的向导是很有名气的“小舅子”。一个纳西族的汉子,一个有着1000多次成功登顶经历的向导,一个传奇式的人物。慌忙喊来阳光为我们合影留念,大家都带着腼腆的微笑。

路上,第一次见到参天的杜鹃树,想着花开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美丽。向导也自豪的介绍着各种奇观,云南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不得不说一下我的坐骑,按照阳光的说法就是——“大爷”。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一路上必须“旧个”、“呲~~”地喊个不停,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经催促它是绝对不前行的,商量也没用!阳光已经笑到肚子疼,不敢再看我一眼。

就是这样驴哄哄的“大爷”,还险些将我扔下马鞍。在一段冰雪混合的路段,马失前蹄,几近摔倒在路面上。我死死的抓住马鞍,匍匐在马背上,双脚已经脱离了马镫,只能随便它的挣扎。虽然当时感觉并不是很恐慌,但是仍然吓到了同行的阳光和向导,一再关切地询问我的情况。其实,那一身冷汗全当是登山前的热身了。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19:46 编辑

(四)大本营

经过5个多小时的行进,逐渐接近了大本营。

青松和杜鹃掩映着珍珠般闪耀的哈巴雪山,满目苍茫,万物伏拜。

此时尚不明白哈巴雪山为什么叫金子之花朵。只觉得她像一个女神一样端庄不可侵犯。我的心跳逐渐的加快,不是因为高反。

无限敬仰的神啊,无花前来膜拜。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在这里大声说话都是对她的亵渎。我距离梦想居然如此之近,呆呆的发愣,感受自己心跳,感受这份虚幻的真实,享受雪山带来的心灵撞击。

阳光的相机一颗不停的“咔嚓”, 她喊着我摆出我那习惯的POSS,说要留一份纪念,真的感谢她,这是我们几天来唯一一次见到哈巴雪山的真容。

开始,觉得盛装闪耀的雪山无比夺目,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们此行的灾难。

卸下装备,来不及休息我就和大本营的山友攀谈,没想到每人都是一副冰冷的面孔,让我很诧异。

当天登山的向导下撤回来,我急急的迎了上去,探听一下情况。他开口只有一句“体能不行了,不是我的体能,是客人的。”他们习惯把登山者称为客人。之后转身离去。我呆呆的发愣,难道是没有登顶?

又下来一个向导,笑嘻嘻的告诉我“这段时间因为亮冰的关系,天天5000米。”我的心里骤然抽搐着。

亮冰,是雪山里可怕的现象。由于海拔较高,太阳熔雪之后,表面重新冻结形成光滑的冰面。即便是在专业的登山者,面对亮冰的方法也不是很多。亮冰一般只在8000米的雪山上出现。

哈巴雪山,是国内入门级山峰里最适合新手的选择。可就是这样一座山,出的事故却是国内所有入门级山峰里最多的了。据估算,哈巴雪山近5年来的死亡率接近1,造成伤害非死亡的事故率接近0.5%

原因大概如下:一是哈巴这样一座非常入门级的山峰,却有着8000米级山峰的恶劣天气以及经常出现的亮冰情况。二是大部分新人对山峰的难度估计过低,对自己的能力估计过高;三是哈巴的向导人虽然很好个人体能也很强,但他们的安全意识以及对风险的控制能力较差。

在软雪情况下,新手滑坠制动的可能性也许大一点,但硬雪新手制动成功率不超过50%,亮冰的话无论新手老手制动率为零。如果在硬雪或者亮冰状态下,只要有一步走不好就会滑坠,这是攸关生命的一种体验。

慢慢等到上山一组全部撤下来以后,我悄悄溜进他们的营房,想从他们那得到更多的信息。只有抱怨,更多的是伤感和沉默。

晚饭已经没有一点胃口,我的心冰封在海拔4100米的大本营。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19:42 编辑

(五)煎熬

飞了4000多公里,又经过汽车和徒步终于到了大本营,得到的结果只有等待和祈盼。

究竟何时能够冲顶,到现在所有人的答案相当的统一,那就是——不知道。

黑夜比以往来的更晚更漫长。

44,清明。凌晨116分我被吵醒。狂风肆无忌惮地捶打着营房,卷起的石子不时击着墙壁和屋檐噼啪作响,枯树也在狂风下哀哀做嚎。营门已经被风吹开数次,我无心管它,任它随意的开合。

今天是大风天气,冲顶已经变成奢望。据向导巴尔说,大本营的风力可达7-8级,已经无法行走,至于山上那就更无法估计了。

继续睡吧,还能怎样呢。

由于大风天气,已无心冲顶的“小沈阳”和“小四川”决定在风力较小时和前队一同撤下大本营。

我意坚决,留下来,乞求天气转好。

一天只能坐在营房煎熬,间歇的走出营房向顶峰张望。乌云一直笼罩在雪线附近,哈巴雪山再也没有对我露出微笑。

因为心情关系,已经没有一点胃口,整天也不想着吃点东西。

向导带给我一个好的消息,今天还有5人上升到大本营,其中一人和我们一队,此人曾登过非洲的乞力马扎罗,有一定的雪山经验。同时他带来两个登山向导。

经过商谈,向导巴尔决定在天气转好的情况下,绕过传统的东线,选择西线冲顶,并且在必要路段铺设一段路绳,帮助我们冲顶和下撤,前提是必须有绝对的天气、体能和人手的保证。我心稍感安慰。

大本营的风终于在18时左右渐渐停了下来。血色的夕阳引得大家不停的拍照。为了缓解压力,我拿着相机也走出了营房。

晚饭结束以后,已经是21时了。向导拿出了路绳在教如何过保护站。我的心又悬了起来,那个登过乞力马扎罗的山友居然不会晓得登山技术,对于所有的技术装备是那样的陌生,同时他已经出现了轻微的高反现象。

回到营房已经是黑漆漆的夜了,我带着头灯重新检查了技术装备,默默地整理背包,把自游族的旗帜轻轻的放进背囊,幻想着让它飘扬在5396的峰顶。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19:45 编辑

(六)上升

45凌晨3时,向导巴尔轻轻的叩击着我的营门。让我和他一起看一下今天的天气情况。其实夜里我已经醒过多次,倾听过营房外的风声在减小,感觉上是个好天气。

出来营房,看不到一颗星星,满天的阴云,风力似乎到了可以接受程度。向导巴尔压低了声音征求我的意见,是否冲顶由我决定。

我知道我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只有两个结果,冒险式的赌博和失败,而且这关系到几个人鲜活的生命。

挣扎和纠结在我心里盘旋,放弃和等待是何等煎熬,我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队友在等待,阳光温和的看着我,我的决定就是他们的决定。

冲顶!绝不放弃一丝机会,我意已决。

迅速的穿戴装备,再次的确认和检查,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平静下来。紧张和恐惧还是不时的围绕着我,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最亲爱的队友。

为了充沛的体能,我吃了双倍的早餐,难咽的牦牛肉和酥油茶当药一样喝了下去。

出发时,已经有一人早在330分就开始攀登了。远远的头灯在闪烁,离我们有500米的距离。阳光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她告诉我,如果她体能不支,要求我千万不要放弃,她会照顾好自己。

我一时哽咽无语。

沉重的呼吸伴着每一步的上升,在黑暗中,崎岖的山路并不觉得危险,即使光滑的大岩壁也不像白天那样使人恐惧。风,又悄悄的刮起来了。

4200……4300…. 每上升100向导都要提醒我们目前的高度。上升到4500时候,除了阳光尚在跟随,身后已经没有其他队员。向导神色凝重的告诉我,我们的另外一个队友因为高反严重,已经在登至4200时候由向导协助下撤了,另外一队3人也在下撤。此时登山的7人大队只剩下阳光和我,还有先前出发的“小广东”。

在向导嘹亮的歌声伴随下,继续有节奏的上升。呼吸无碍,体能无碍,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呢?风,大风已经刮起来了。

霜冻凝固在碎石上,美丽地生长着。脑子里却只想着走好每一步,不理会朦胧晨曦中雪山景色。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19:51 编辑

(七)C1

传统的C1建立在4800米的高度。那里有一个窝风的扎营点。按照传统的做法,应该在这里扎营,等待来日的冲顶。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升到4800米的C1,已经明显感到气压的降低和空气的稀薄,但是在这个季节不需要吸氧,也没有氧气可吸。

调整呼吸的频率已经明显提高了,每20-25步就要停下重重的喘息。虽然身体并不曾感觉疲惫,但是有明显的胸闷现象,需要大口的喘气进行缓解。

为了缓解精神压力,我随着向导哼唱着纳西族的民歌,不断地和他们开着玩笑,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开心。

远远的望着阳光,她似乎被向导牵引着前行。山风很大,乌云在脚下翻滚,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一直坚持跟在后面,这种毅力、忍耐和胆识岂是须眉所拥有的?

终于追过了先前出发的“小广东”, 对他来说已经是第二次登哈巴了,他把目标定在海拔5000米,用着双杖在艰难的攀登,火红的冲锋衣在浓雾中晃动。只要能够完成既定目标,剩下的每一步都是胜利。

狂风中攀登,每个人随时都可能被刮下山去。再彪悍的人也要认真踏出每一步,每一次落步都是一种考验。

狂风夹杂着碎石粒敲击着头盔和雪镜,风已经很大了,但是笼罩着雪顶的乌云一刻也不曾散去,顶上的能见度只有10米距离。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19:53 编辑

(八)无题

45830分,过了雪线,向导稳稳的坐在了地上。我也不明就里的停了下来。

阳光和“小广东”也跟了过来,狭长的通道容纳了6个人。向导把阳光的扁带套到了我的手腕上,要我负责她的安全,也许向导已经很紧张了。阳光也因狂风的原因紧张地坐在了地上。

开始了最漫长、最无奈的争执。

向导见到了亮冰,在狂风和浓雾的天气中不肯前进一步。

全身的血液涌到了我的头顶,即使最狂怒的天气也比不上我此时的心境。

所有心酸的准备,所有辛苦的跋涉,所有热切的祈盼,所有焦虑的等待如今都停止了。

我停在了距离梦想300米的地方,可耻的背叛了自己的梦想。再走出的每一步,都是远离我的梦想。

在狂怒中我疯子一般的下撤,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世界就这样结束。我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出这个绝望的地方,逃离出大家的视线。

我摘下了头盔和雪镜,向我的梦想告别,任凭狂风吹干双眼……

(原谅我,只能记录到这里。)

本帖最后由 无花∷ 于 2012-9-14 20:03 编辑

回程的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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