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米- 于 2017-12-6 12:01 编辑
【1】
2017年10月2日,三线汇合,
迷途鼠:青海出发
叶 叶:深圳出发
小 米:川西出发
迭部县集合进扎尕那村入住
为了扎尕那,鼠哥青海湖环湖结束后没有陪同家人返深,叶叶则是在十一黄金周,想尽一切办法抢票,飞机、高铁、卧铺全部落空,最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抢了一张硬座,经过三十个小时况叱况叱到兰州。
兰州两人汇合后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经岷县再到迭部,为了一座山,在路上就整整耗尽了三天。
我在迭部县日日等着他两的到来。天气一天天变坏,温度一天比一天下降,本地的藏人也都在说山上肯定下雪了,叫我别犯傻之类的话。
我态度坚决,任何的劝阻都只回复一句:一定要去。
一个人在川西流浪了十多天。见到他俩的时候,就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生朋友。
当州不忍就此分别,硬是要与我们多一刻同行,送进扎尕那山脚下的村子。
四人入住木质房子的客栈。我打开纸箱,一掌把箱子劈倒在木头地板上,然后双手环抱纸箱底部,拧高抖了抖,哗啦啦一箱子的食物瞬间铺了一地板。
来,分赃分赃。
山野行走,食物可是非常有讲究的。不仅仅要符合胃口,最重要的是热量要能跟得上每日的消耗。哪怕难以下咽,也必须有一些高热量的食品,而这也是恰恰这次做的不足的地方。
食品包装能拆的尽量拆掉,以免产生多余的垃圾。然后再把食物分成三份,每人背一份行动粮和一个晚上的晚餐。
黄金周整个村子热闹非凡,我们的客栈在远离景区门口最偏远的一个村子-业日,又在业日最角落的一处地方,远观他处人群熙攘,灯火通明。
挪了张桌子在观景台,一壶青稞酒,一包瓜子,也称得上闹中取静了。
来,别担心高反,喝点酒就没“四”了。我把十几天前学来的话用在亲生朋友身上。
当然得喝,不喝点,哪能配得上此情此景了。
涅甘达娃在此处伸出大拇指按了一个印记,留下一座规模宏大的巨型宫殿,又似天然岩壁构筑的一座完整古城。石壁陡峭,森林茂密,绿草茵茵,河流环绕……不知自己是否把神界搬到了人间,还是推开了神界的另一扇窗,涅甘达娃放弃了赴众神之约的盛宴,留在此处,被后人敬奉为山神!

“扎尕那”是藏语,意为“石匣子”。俗称“阎王殿”,一个如此婀娜多姿,风景优美,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早在近百年前就被洛克誉为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连涅甘达娃都不忍离去。为何有一个妖魔的名字呢?难道是说接下来的路有魍魉森林,亦是刀锋怪石,又或是黑水泥潭?
……
四面环山,云层低压,远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也正如此,无光无景。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内心已经勾勒出无限蓝图,把天亮之后的光明都写进酒了,高举杯对着近处的营火,一饮而尽。
【2】
2017年10月3日,徒步第一天,
18公里,翻过四个哑口。
扎尕那——石林——四个哑口——一日营地
藏家的早餐,糌粑、酥油茶、油饼。老板怕我们吃不惯,又另外煮了一锅粥,再加了一碟咸菜,这是进山前的最后一顿,也是四天徒步中,吃的最丰盛的一顿。
汉族人习惯用筷子,青稞粉加酥油加白糖,用筷子搅成糊糊就是一份糌粑,为了不浪费,吃完再加点开水,加一小块酥油,撒一点盐巴,就是一碗酥油茶,喝完整个碗就干干净净了。
再看看藏民族朋友的吃法,直接上手在碗里活,吃完呢!整个碗比舔过的还干净,这让我想起西藏的木头碗,想带一个回家,朋友说带回家吃完可不能洗,洗了就坏了,当时很不理解,难道他们吃完就都不用洗碗吗?今天看了藏人吃糌粑!原来吃完是真的可以不用洗碗的。
远处的山峰,嶙峋陡峭。
云雾下凡直接下到了半山坡,看不见任何一座顶峰,会不会有亚当与夏娃在上面相会,以此云雾作屏障呢?
那我们就要冲过屏障爬上山顶去看个究竟。

当州送我们到此,挥挥手白白。

大背包上肩,寻思着路上捡两根称手的棍子做拐杖,登山杖在红原的时候弄丢了,虽说我视此为手足,但即使缺胳膊少腿,也阻挡不了探索人生中第六座十大非著名山峰的脚步。
成群结队的队伍从身边路过,有旅行观光的,有闲庭信步的,也有像我们一样全程穿越的。不同的是人家有向导,有协作,有牛队、马帮。队伍浩浩荡荡,最大的穿越队伍有100多人,40多头牛帮忙运物资。
而我们就只剩下背上的这个乌龟壳了。

正值艳秋时,五彩斑斓季。
仿佛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盘,整个陡峭冷峻的山峰,披上了华丽的外衣,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山间云雾若隐若现,把亚当与夏娃的故事更是添了几分神秘。越往上走,色彩越是浓郁。到达海拔3300米的位置,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对于从来没见过雪的广东人,他两兴奋得忘记了背包的重量,在形态各异的树杈间摆出一个个风骚的姿势。不风骚不行啊!要不这艳丽的色彩绝对抢了主人公的姿态。
红色、黄色、橙色、青色、绿色……叶子上覆盖着积雪,树枝上挂着冰条,地面白花花一片。
不知此时是秋还是冬。
叶叶一直在祈祷,下场雪吧!还没见过真实的雪花从身边飘过呢!
许是因为了爬一座山坐了三天两夜的车感动了山神涅甘达娃,这雪说下就开始下,身边飘着白色的粉末,时有时无。
当海拔越爬越高,雪由粉末状逐渐变成一片一片越来越密集的从身边飘过。我们终于忍不住了,把背包丢在一边,在雪地里打滚。
从起点到小瀑布,全程都在缓缓上升,由于一路赏景嬉闹,也没走多少路。丝毫没觉得累,至今都没有找到趁手的棍子当登山杖。
午餐过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石匣子褪去了彩色外衣,展现冷峻的真实面貌,丝毫不留情的露出狰狞面孔。
石头散落的沟壑,是藏人前辈用脚步踏出来的步道,驮队。
马帮的经过,路面泥水四溅,一步步在坑洼不平的路面爬行,一脚一脚踩在雪融水与牛粪的泥浆里,整双鞋子很快就面目全非。
然,此时连棵树都没有,更别提说能找到两根称手的棍子,只能晃晃悠悠的爬,在陡峭的山坡面前,双腿似灌了铅,急剧的呼吸声告诉我,没有倒下,就翻过眼前这座山。
雪,越来越大,
空气,越来越稀薄,
温度,越来越低。
鼠哥跟叶叶在前,亮骚的背包罩在白茫茫一片中挪动,我就盯着彩色的这个点,仿佛连上了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自己不可以停下脚步。
而这,仅仅是第一座,第一个哑口。就已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肩膀也开始勒得生疼,胯骨承受着背包三分之二的重量已经不堪负重,整个背部脊椎在说NO,三人都超出了以往的负重,每走几步,就拿登山杖顶在背包底部站立一会儿喘气,而我就只能叉着腰,把身体鞠成45度,任凭整个背包的重量在背部蹂躏。不敢停下来,怕一停下来,就再也不想走了。
到达第四个哑口,我们每个人都胖了一圈,已经是羽绒服套冲锋衣了。
捡了一块石头,堆在哑口的玛尼堆上,从随身的兜里掏出几颗糖,哆嗦着不听使唤的手,一人分一颗含在嘴里,准备下山找营地。只要海拔降低,人的整个状态也会随之变好。
天即将黑,半山腰有小块小块的草坪,下雪天,不用担心水源的问题。
俯视山底下长长的河谷,是接下来即将要走的路,预期的营地也许就在河谷的某个高地。但是,夜色来袭,也不确定河谷的具体情况,有没有滚动的落石,扎营的具体位置有多远,水位的情况也不好观察,我们都没有走过这条线,精疲力尽的三人一致决定在半山腰只容得下一顶帐篷的避风平台休整,次日再继续前行。
黑夜吞噬了周围一切,鼠哥打着头灯去取水。
内外帐之间的门厅码着三个大背包,帐篷里挤着三个人,围着一锅沸腾的面条。
只能盘着腿,猫着腰,动作还不能太大,怕一不小心就踢翻了这锅丰盛的晚餐,撕拉撕拉的吸食面条,发出啊呀啊呀的叹息:抽筋了!抽筋了!
一天的高强度运动,休息时又不能及时伸展双腿,而是屈膝在帐篷里,只能人仰马翻的一脚踢到坐在对面位置的人脸上,以求缓解经络阻塞,脚底板快伸到了对方的碗里,他呢也毫不介意,继续呼啦啦的吃着面条。
吃完的碗往外面一扔,一晚上的风雪,足以把油垢清理的干干净净。
最痛苦的是半夜起来尿尿,刚唔热乎的脚要塞进潮湿冰冷的鞋子,要不是憋不住了怕尿到旁边人的睡袋里,打死也不出帐篷,哆哆嗦嗦蹲在雪地里。其实只要勇敢的跨出第一步真没那么冷,何况身上还贴了四张暖宝宝。
【3】
2017年10月4日,徒步第二天,
14公里,翻过四个哑口。
河谷——冬才营地——翻四个哑口(最高海拔4200米)——二日营地




憋屈了一晚上,帐篷跟周围的一切已经全部被白雪覆盖,在积雪中翻出被埋的碗筷,再抓一把新鲜的雪在碗内翻炒翻炒,就可以盛面条了。
天气好转,天空呈现淡蓝色,远处轻纱薄雾,把河谷装扮的过分妖娆。
河谷的路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溪水石头间跳跃,阳光的到来,扫去了阴霾,驱逐了寒冷,更赶走了疲惫。
终于又见到树枝了与落叶,好家伙昨天风雪交加的翻山越岭,这冬白挨了,下一个山坡又被轮回到了秋天。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急行军,到达轻装传统扎营地,冬才营地。
不禁心痛,营地遍地狼藉,原来高处看到的轻纱薄雾,是这帮人在燃烧垃圾,好好的一块营地,背后高高的山峰为你们避寒,前面清澈的小溪温柔流淌。却不知道珍惜,把这个营地平台变成了一片垃圾场,地上被烧出一处一处黑糊糊的焦炭,千疮百孔。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束手无策。
避开这片垃圾人产生的垃圾地,有了这条小溪,不用像昨晚一样喝雪融水了,欣赏着周围的一切。
值了,一切都值了!累也值了!
鼠哥跟叶叶说:真值了。就是不知道等下翻4200的时候还能不能喘气。



顺着水流走到河谷的尽头,又开始极速上升,上升就开始累的断气,然而这还不是最难的时候。

依旧跟昨天一样,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越走越迈不动步子,好在今天捡了一根树枝,多少也能支撑下晃动的身体。
如果我问你走长线你最怕遇到的是什么?不是天气突变,也不是迷路,而是来大姨妈。
特么的每个月折磨我一次次从床上滚到床下,不吃药就止不住。此时光顾我,不就是要了我的老命吗?难怪这两天觉得怎么走也走不动。如果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我能把泪水冲垮所有阻挡我们的哑口。
作死啊!后悔的要岔气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趁着疼痛还没发作,吞了一颗止痛药。又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块牛肉干和几颗糖果。
要死不死,没死继续走。能怎么地,哭也没用。何况还没到最坏,痛还没开始发作。
一步一步的挪着,我这里的导航轨迹是最清晰的,但是现在这状况看导航对照路线的频率越来越低,相信鼠哥是老驴,找路绝对没问题,何况路上的痕迹还是很明显的,当止不住腰腹的疼痛,想停下来休整,顺带对照下轨迹。
妈呀!偏到姥姥家去了。
我们只能坐在原地研究,路是没有走错,只是走了个加量不加价,现在的路需要多翻一个小垭口,多绕一个山头而已。休息的地方是个羊圈,路况也很明显,我说我肚子真的很疼,走不了了。鼠哥说上厕所上厕所,上厕所就没“四”了……
终于老实交代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两都争着要帮我分担一些物资,连忙又铺了张垫子在地上。其实此时谁的乌龟壳也不轻松,又岂能拖累他人。
地上全是羊粪,也管不了这么多,登山鞋踢掉,放松充血的双脚,倒在垫子上,让阳光治愈身体,似睡非睡,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缓过神来,许是止痛药才刚刚发挥药效,整个人恢复了很多,又吃了点午餐粮,背着包继续上路。
……


傍晚的天气,气温骤降。我既然出奇般的回过神,手撑着两根木棍,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羡慕路上遇到那些轻装的人,三天就能把我们四天的线路走完,这会儿估计他们都在营地吃香喝辣了吧!而我们翻过眼前这个4000米的垭口后,还要翻过一个4200米的垭口,只有那里才有可能找到紧急扎营地与水源。
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天空又开始飞雪,坐下来还没来的及喘口气,身体已经止不住瑟瑟发抖,赶紧掏出厚衣服披上,为了保持体温,只能继续步行。
每翻过一个垭口,就仿佛赢得了一场小型的战役,战利品就是山顶拍一张意味胜利的照片。
很想在翻过4200米的垭口马叉一会儿,可是暮色来临,风雪也已经到来,得赶紧找地方扎营。
在垭口的背面有一处小平台,侧后方有一处水滩,因地势原因,雪融所聚集的水源。很明显也有其他队伍扎营的痕迹。

放下背包,铺开帐篷。哪知这会儿天降暴风雪,帐篷还没固定,天空中的雪花已经密密麻麻大片大片的往下落。风力足以瞬间把帐篷吹到旁边的山谷消失的无踪无影。我们三什么也顾不上,只是紧紧的拽住帐篷杆,仿佛这就是我们今夜唯一的救命稻草。
得赶紧想个办法,要不再撑下去,帐篷倒是吹不走,我们三也要成雕塑了。放眼扫了一眼周围,旁边有一处位置倒是稍微避风些,但凹凸不平,还带坡度,管不了这么多,迅速转移。
叶叶继续拉着帐篷,我跟鼠哥赶紧转移背包塞进帐篷内。也不过五分钟左右,背包已经被雪完全覆盖。接下来又是手忙脚乱的翻地钉。当翻出地钉,帐篷周边也用石头固定了一部分,风雪神奇般的停了。可算松了一口气。
此处海拔4120米,18:30到达营地,经历一场暴风雪,叶叶整理物资,我跟鼠哥去取水,月亮又大又圆,远处的山峰都被照亮,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的天空。今晚是中秋节啊!


但我们的食物,仍然只有牛肉面。高海拔沸点低,连面条都是夹生的,看着这个仅有的月饼,谁也没有食欲咽下去。而叶叶此时开始反胃,也许是高反加体能消耗过度双重原因闹的,这不吃东西可不行啊!还有两天的路要敢呢!
她冒着严寒出了帐篷,催吐!
吐完回来,我说,给你煮包泡面吧!说完这话,觉得特别逗,仿佛泡面此时已经变得非常珍贵,成了美味佳肴,只舍得给身体不舒适的病号吃。
可不是吗?低海拔爬山从来没带过泡面,早上都是要煮粥,煮汤、加两个菜的。可此时我们没有能力把物资背上来,一包泡面变得非常金贵,最起码不会夹生,连汤都不剩下的喝光。
我们生活的年代物资并不匮乏,我们的选择也有很多很多。来走扎尕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浪!
来,干了这碗泡面汤。
浪:有太多含义了。远离一成不变的生活、做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简简单单的在路上、没有任何牵绊与顾忌、浪,我只做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