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户外经典线路之十二—20171008正面攀爬五老峰二峰 - 江西

驰茵
2020-3-21 00:04 倒序浏览 37624人浏览

本帖最后由驰茵于 2020-3-21 00:11 编辑

山南户外经典线路之十二——

20171008正面攀爬五老峰二峰

图文/驰茵

（庐山之景，尽于东南，故五峰奇绝，竟无有与之相抗者，谁谓匡庐无主峰也。——赵石梁）

序曲

“差不多快登顶了吧，怎么还没到呢？”走到这会儿，往常让人苦不堪言的灌木林在我眼里也是坦途——总好过这没完没了的攀爬啊！”

“领队，咱们登顶快四点了，今天的路餐……还有得吃么？”

随意撷取几段登山途中，队友在我耳旁絮叨的话语，就不难看出这是一条难强度都不小的线路。

鉴于这条线路的设计创意足够大胆，也极富有想象力，下山途中，我不假思索就想到了用“勇者之路”为它命名。高调也好，东施效颦也罢，抑或是向严冬冬的“自由之魂”致敬，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名字之前，暂且就这样姑妄称之它好了。

驰茵
3月21日

本帖最后由驰茵于 2020-3-21 00:36 编辑

正文

一

于驴子而言，每一个不出行的周末，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每一个不写帖的日子，都是对时光的亏欠。身处山南，这份感受更加强烈。

在山南行走已有些时日，每到周末，只要有空，我都会和队友结伴而行。驴行初期，先是把前人帖文中所有能找到的传统线路走了个遍，然后便不停地“开疆辟土”“攻城掠地”，挖掘、开拓一些新的经典户外路线。几年时间下来，该虐的虐了，该探的探了，能吸引我的新线已经寥寥无几。不过，唯有五老峰这片秘境例外。

巍峨的五老峰下，山林广袤而又深邃，里面藏着多少秘密和心事，没有人知道答案。这里的每一条涧，每一道岭，每一座峰，每一个垭口，每一处崖壁，每一条沟壑，都值得人们去探寻，去造访，去拜谒。

庐山究竟有多少条户外线路，我想再过十年，也很难有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结论。网络上盛传的“史上最全庐山徒步攀登攻略”，洋洋洒洒列举了46条登山线路，但这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单单五老峰一带都不止46种走法，更何况偌大的庐山呢。

五老峰从一峰到五峰，峰与峰之间，或沿着干涧上溯，或贴着崖壁探行，都可攀爬登顶。四五峰主峰巉岩峭拔，石骨峥嵘，正面攀登几无可能。而一二三峰虽山势险峻，峭壁林立，但崖壁上植株较多，如果上行线路选择得当，顺利绕过落差较高的断崖，还是有很大几率从正面上攀登顶。

（予行天下，所游览山水甚富，俊伟诡特，鲜有能过之者，真天下之壮观也。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李白）

数年来，我和队友已经分别尝试从一峰的东面、南面和西南面三个方向上攀登顶。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每次探线，我们多是自驾至凌霄茶场或太平许村，然后弃车徒步。穿完低海拔处的山林，上到峰脚最下方的崖壁近前，开始往上攀爬。受树木和岩壁影响，行进中视野极其有限，经常会遇到因无法正确判断上方崖壁走向而偏离既定行进路线上攀的困扰，在一些关键的分岔点，往往只能凭经验和嗅觉做出取舍，使得成功登顶难有保障。嗯，是的，我喜欢用嗅觉这枚词来形容驴子在山里的方向感和判别力。也正因如此，正面攀登五老峰的高难度与不确定性带来的新鲜和刺激感，能够让参与者全身心地投入，在保持亢奋和激昂的同时，可以更好地全方位地体验和享受野攀带来的种种乐趣。

生活中循规蹈矩惯了，很难有勇气打破一成不变的现状。在户外则不然，只要有创意，只要有念想，只要有搭档，我们都可以付诸实际行动努力去追逐，去挑战，去实现，而不必忌讳各种条条框框的束缚，更无需顾及他人异样的眼光。

“所有的困难都是未知和难以预料的，但是所有困难和未知都是启发你思考和向上的动力”——这是溯溪的魅力所在。同样，也是野攀的魅力所在。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是值得期待的。

在山峰的向阳面，在草木和山石相间的荒野中，择同样喜好野攀之伴结组而行，或倚仗粗糙的岩面拾阶而上，或借助顽强的岩草谨慎通行，或依托茁壮的树木攀援登高，时而强行攀越，时而迂回绕行，时而斜穿横切。在崖壁间，在山石上，在草木中，尽情施展手脚，痛快挥洒汗水，恣意宣泄情绪，超然物外，忘我神游，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登顶与否无足轻重，各种美好遇见也可有可无。一路横冲直撞，指哪走哪，一路欢歌笑语，嬉戏追逐，一路峰回路转，跌宕起伏，走过，看过，发呆过，已经足矣。

野攀，作为户外运动众多形式中的一种，在不少驴子眼里，代表着积极、向上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生活在山南的户外爱好者，对它更是情有独钟。

屈指数来，这是七年多时间里，自己第三次尝试从正面上攀五老峰二峰。我算是跟这条线路磕上了。

驰茵
3月21日

本帖最后由驰茵于 2020-3-21 00:55 编辑

二

早在2010年的五一小长假，数月前自己刚跟驴头宏其走过五老洞涧线路，应浔阳友人之约，假日里为其带队重走该线。怎奈五一当天临出发时，友人竟爽约未至，悻悻然之余便起了只身去五老洞涧左侧山崖探个究竟的念头。遂单人轻装，从凌霄茶场起步，直奔二峰主峰。过刘仙庵行至五老洞涧入涧口，未按传统走法沿涧上溯，而是稍稍往前趟了一段，估摸着已行至二峰正下方崖壁，开始弃路上攀，目标直指二峰峰顶。前半程行进得很顺，少了照顾同行队友的束缚和羁绊，也无需像往日那样充当先锋在前面挥刀开路，本着哪里好走走哪里的原则，能攀则攀，不能攀则绕，遇到灌木丛和荆刺，或俯下身子钻爬而过，或背身直接碾压通行。

彼时自己才刚出道一年多点时间，第一次单飞走新线，兴奋之余，难免多少有些紧张。行进间时不时地会环顾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条件反射般摆出一副御敌姿态，防止“不明生物”来袭。随着海拔的攀升，裸露的岩石越来越多，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万一有个闪失，后果无法估量。每翻一处陡崖，都会谨慎评估回撤时的安全系数，确认无误后才缓缓上攀。

孤身高强度连续登攀约莫两小时后，已经上到一定高度，二峰上端的崖壁渐露狰狞之色，陡崖密集，落差大不说，岩面如刀劈斧削般笔陡，完全没有角度可供抓攀，有些大岩石甚至还呈负角度，人罩于其下，倍感窒息。离峰顶真的很近了，似乎将手稍微伸长一点，便立马可以搭了上去，连对面三峰游步道上的游人也清晰可见。可惜理性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尽管峰顶近在咫尺，却峭不可攀，也无路可绕，加之又是独行，不敢有半点冒失，只得眼巴巴地望顶兴叹，无法前进半步。

虽心有不甘，也只能面对现实，迅疾调整心态，原路下撤一段后，贴着崖壁插至五老洞涧，顺涧路上溯登顶，出五老峰山门，走南山峡小路下山了。第一次只身探路，就这样高开低走，无果而终了。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彼次攀行的很多细节已经模糊不清，记忆犹新的是攀爬途中，在一植株岩草较为密集的坡地上休憩时，不经意间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鼻而来，转过身，不远处一丛野兰花草倏地映入眼帘。这丛兰草的茎叶修长纤细，有几片茎叶叶尖业已干枯破损，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它的叶缘带有细小锯齿状，很是锋利，一不小心就会把人的手指头割破。在兰草的中间和边上分别抽穗发出一株二十来公分的花茎，两株花茎的上端各开着七八上十朵黄色的小花。此时节山中的兰草正处于盛花期，花苞已全部绽放，黄色的花瓣媚而不妖，艳而不俗，袅袅婷婷，秀色夺人。

这丛野兰花草向阳而生，与朝云暮雨流岚为伍，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旁若无人地兀立着，自开自落，自有一种山中高士的卓尔不凡和飘逸出尘，让人心生欢喜。

出于生于斯长于斯，对庐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情的缘故，驴行途中看到的野兰花草我从未采摘，也不允许同行之人打它们的主意，并且打心底里厌恶和憎恨那些贪婪者对庐山野兰花草的觊觎和蹂躏。发现这丛兰草后，我习惯性地掏出相机，对着兰草，拍了几张自认为还算满意的照片后，很快便和它作别，继续后面的行程。

这之前在驴行时我就见到过几回野生的庐山兰花，这之后偶遇的更是不计其数，但唯有这株兰草玉树临风的风骨、浓郁芬芳的香气让我印象异常深刻，并在多年后也一直念念不忘，时常想起。

驰茵
3月21日

三

第一次探路单人探路铩羽而归后，为了自身安全起见，也为了避免家人和队友不必要的担心，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未再起过独行的念头。

好在山南的线路异常丰富，加入户外的头几年，也是自己走得最好、出勤率最高的几年，有一阵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和队友一起爬庐山，各种超强超难虐线轮番折腾，而且不重样，把山南一些稍有名气的线路，诸如太乙峰、白云峰、龟背峰、胡鼻峰，瘦马岭、仙人脊、黄莺寨、天门天坑，卧龙涧、长龙涧、秀峰涧、桃林涧等等，通通扫了个遍，可谓走得风生水起，高潮迭涌。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正面攀爬五老峰二峰的想法在心底深埋数年后，2013年12月的一个周末，我重拾信心，召集清川行云、猪八戒、海青等队友，准备向二峰再次发起冲击。

是日，熙日和风，能见度甚好。我和队友一行共11人，7男4女，驴龄都在三年以上，依旧从凌霄上至刘仙庵，过五老洞涧后不远开始上攀。前半程很顺，目标山峰就在大家正上方，不用担心方向发生偏离，峰脚处灌木较为茂盛，多是松树和棘柴，方便抓攀，间或还有些没什么难度的陡崖和山石可供热身，正好练习手脚的灵敏度。偶尔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强驴都会自觉地停下来，或拽或拉，或推或顶，想方设法帮助美驴通行。这样的情形来上三五回，队伍的整体行进速度自然就降了下来，也好，弱驴乐得喘喘气，强驴趁机赏赏景，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

正面攀爬裸露感较强的山峰，在做好安全防护的前提下，好处是不言而喻的——海拔上得快，视野开阔，风光旖旎……每攀越一处障碍，每上到一级平台，都有一种志满意得的快感，或是极目楚天舒般的愉悦。在崖壁上攀行，用移步换景，一步一景来形容最是贴切不过，难怪伟人游过仙人洞后，情不自禁地发出“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感慨和赞叹。

相比第一次独行，这次有了队友的陪伴和助力，心里要踏实许多，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大家一路说说笑笑，插科打诨，不知不觉中，队伍已经上到了三年前自己探线时抵达的最高点。队友们都是头一回走这条线路，沿途独一无二的景致早已让他们大饱眼福，一个个都觉得不枉此行。我则为找到当年自己留在石缝里装有小纸条的矿泉水瓶感到小确幸。

驴行过程中，在某个标志性路段，留下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简单写下时间、线路和同行人员等内容，然后用空矿泉水瓶密封好，就近塞进石缝或是树桠之中，是斜川户外多年来的传统做法。当然，我们一向恪守“除了微笑什么也不带走，除了脚印什么也不留下”的环保出行理念，一般情况下，极少在山上留下这种不够环保的“人工印记”。

印象中，自己第一次在山上留字，应该是2010年上半年与斜川户外队友一起，侧面攀爬秀峰六主峰之一的双剑峰东峰那次。当时全队艰难登顶后，领队宏其半是自豪半是神秘地告诉我们，数年前他带队攀上双剑峰时，曾在峰顶一石缝里留有纸条。果真，没费多大功夫，宏其就找出了装有字条的瓶子，里面的纸条上载明了某年某月他和哪些驴友登顶了双剑峰。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记录了一段美好的驴行过往，同行的很多菜驴对此很是感到新奇和神往，甚至还有一丁点膜拜，纷纷要求如法炮制，在瓶子里留下自己的大名，我也未能免俗。

驴行中，每次打开瓶子看到纸条的那一瞬间，都有一种后来者跨越时空与前行者对话的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是很难感同身受的。这以后，自己至少还上过七八回双剑峰，但在峰顶留字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现在回想起来，不免有一丝丝遗憾。因为每次登顶的人员不一样，如果都能及时记录下来，若干年后再回看这些记录，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也是一份极珍贵的礼物。

生活就是一面镜子，你对她好，她才会对你好。生活有时候需要一些仪式感，当你把仪式感溶入生活中，生活就会还你美丽的心情，和一个又一个的惊喜。就像我在二峰留下的这个矿泉水瓶，当初仅仅是一时心血来潮，写下了一纸不到三十个字的字条，没成想，三年后，又故地重游和它相逢，而且身旁还多了一群亲密无间的好伙伴，欣喜之情与当日的寂寥、孤单不可同日而语。

过了三年前探线时的折返点，意味着队伍中包括我在内，没有人再熟悉接下来的行程。真正的考验和挑战才刚刚开始。通常情况下，结组探路难度较大的虐线，4到6人较为适宜，且要尽量男多女少。此次再战二峰，人数虽稍稍偏多，但好在队伍齐整度相对还算理想，除了寒月受身材所限，实力稍弱外，其他队友都有很强的自主攀爬能力。其中独来独往和山水梅花是老驴，实战经验丰富，个人自保不在话下，三羊开泰体态轻盈、身手敏捷，素来擅长野攀。余下七人则都拥有穿越卧龙涧、长龙涧等超强虐线的经历。

2010年下半年，是斜川户外活动组织较为密集的一个时期。短短数月时间内，在宏其的带领下，我们成功组织完成了攀爬太乙峰、胡鼻峰、幡杆峰、龟背峰、三石梁、天门天坑等庐山山南经典户外线路。这期间，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征得宏其同意后，我还见缝插针组织了两次小范围的走私，与万山红、清川行云、猪八戒、海青、一刀、信天游、小天一起结组，先后全程穿越卧龙涧和长龙涧，将当时本已人气极旺的户外活动推向了高潮。此次除了早已退出户外的信天游外，穿越卧龙涧和长龙涧小分队的其他成员悉数到场，其中清川行云、猪八戒、海青、一刀、小天五人还和我在2013年国庆期间一起完成了国内经典户外线路鳌太线的穿越。

在早年自己参加的驴行活动中，多数时候，一刀都是扮演队中苦力角色，但凡有干脏活苦活的差事，他是当仁不让的首选。清川行云和猪八戒是我的左右护法，前者负责探路、开路，后者负责殿后、保护，两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有他俩的前后照应，加上我居中调度、指挥，我们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海青则是队里的秘密武器，小个头大能量的他，平衡感、协调性超强，攀爬技术出众，心理素质过硬，轻易我不使唤他，真到了紧关节要的时候，他总能不负使命、化险为夷，帮助队伍脱离困境。

彼时，琦峰、肥肥、雨庐等一众强驴还没怎么开始跟队。除了宏其，这已经差不多是我们斜川的全部家底了。

不出所料，从折返点往上，队伍上行速度明显减缓，有一两处还放了绳子打保护。不过我也留了个心眼，一直没让海青走前边，以免他过早发力，无端耗费体力。行不多远，队伍再次来到一处绝壁，队友们轮番上阵，尝试各种结组保护试图攀越这处绝壁，均一一败下阵来，摆在我们面前的又只剩下原路折返这条路了。

沉积了三年的期望再次化为泡影，内心实有不甘。此次探路自认为已经具备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也做好了应对各种困难的思想准备，如果再次失利，意味着自己不得不彻底断了试图正面攀爬二峰的念头。一想到此，一股沮丧的情绪在心底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好在，关键时刻，我还是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跟清川行云和猪八戒两人简单碰头商量了一下，让他俩带领队伍就近休整，我则和海青结组强行向左横切，看是否能觅得一线生机，清川行云和猪八戒慨然应允。等大部队稍稍下撤，在绝壁下方不远的开阔地安顿好以后，我仔细检查了随身携带的“户外三宝”——绳子、刀和海拔表，确认没有问题，便抖擞精神和海青开始往山崖左侧探行。

二峰最高点在靠近五老洞一侧，西南角的待晴亭位置海拔稍低，二者之间正下方是大面积裸露的绝壁，虽然也有些许岩草和植株夹杂其中，但峭壁陡立，岩石高耸，远远看上去就让人不禁头晕目眩，不寒而栗，更不要谈攀行其间了。先前我们基本上是一直贴着五老洞涧直线上行，尽管也有陡崖，但每一级落差都不甚大，且每一级平台都有落脚之地，安全相对还是有保障的。

山崖左侧则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整面崖壁高达数百米，虽然也是由很多级陡崖组成，但每一级陡崖落差都甚高，除非专业攀岩高手，否则想要正面攀岩而上，不亚于异想天开。陡崖与陡崖之间的纵向接壤处，是狭长的石缝，里面生长着一些顽强的植株，让陡崖看上去没那么凶险。但切不可被这些假象所迷惑，因为石缝里的植株并不能完整地连成一条线，经常会有断崖，如果贸然行事，很容易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往日里我和海青一起联手探路的活儿没少干，彼此知根知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立马明白对方的想法，本能地做好保护动作。除了通行个别难度较大的关隘，需要结组，绝大多数时候我俩都只需要专注走自己的路，而不用考虑对方是否有困难，所以攀爬效率极高。驴行中，无论长线短线，全程照顾好自己，是实力的体现，也是责任所在，对自己负责就是对队友对队伍负责。

我和海青小心翼翼地通过上攀途中的每一级陡崖，每一个难点，时不时地互相提醒下，哪里有什么情况，哪里需要加以注意。偶尔我俩也会互相用短绳拉拽一下对方，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省力。由于崖壁外侧的空间过于狭小，所以能够让我们自由发挥的地方并不多，我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把重心降低，尽量保证在双手双脚有三个着力点的情形下移动身体。遇到横切崖壁时，更是神经高度紧张，呈壁虎状紧贴崖壁缓缓移动，生恐一不留神，背包会蹭着崖壁，将自己挤下山崖。

上攀，横切，绕行，兜兜转转间，我和海青上至一处崖壁的侧后方，上行线路再次戛然而止。侧后方有两个崖面，呈夹角之势，我俩落脚之地离两侧崖壁上方的平台有数层楼高的落差，两侧崖面要么光滑笔陡，无从下手，要么极不规则，暗藏杀机。定目观瞧，平台上方仍是高高的陡崖，即使勉强上到两侧平台，也难指望后面的行程会是一片坦途。

此时，已是中午十二点多，一上午高强度的攀爬，让我和海青都感到体力消耗甚大。基于时间、人数、体能等考虑，如果带领大部队从此处侧后方崖壁强行突围，不是不可一试，但存在太多不确定因素，风险太大。我当机立断，决定和海青原路撤回，并很快与清川行云等人顺利汇合。后大部队继续一路下撤，仅用时不到半个小时便下插至五老洞涧，旋即于13:19时上至五老洞旁的游步道。简单用过路餐后，见时间还早，我和队友们奢侈地在二峰峰顶的开阔处和衣而躺，美美睡上了一觉，然后从南山峡下山，于五点左右回到此次徒步起点凌霄茶厂的入口处，取车返家。

虽然再次功亏一篑，抱憾而归，但此行也不是全无收获——我和海青探路过程中，通过观察，发现了数条冲顶路线，都有大概率登顶可能。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也为我第三次挑战二峰埋下了伏笔。

驰茵
3月21日

四

有些事，未被提起，也从未忘记，就像正面攀爬二峰的心愿一样，时常在我脑海里萦绕，时而平静，时而强烈。

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原因，2014年以后我的驴行脚步就放缓了许多，投入到户外的时光也非常有限，不再有大把的时间组织活动、码字发帖，到了2017年更是呈断崖式下跌，连周末出行庐山都变得极其奢侈起来。不过即便这样，在自己内心深处，对大自然的那份眷恋，对山南的那份痴迷，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2017年国庆节，又是三年多时间过去了。长假与中秋节重合，假期比往年又增多了一天，这对驴子来说是不错的利好消息，意味着今年安排长线活动机动时间更加富裕。但对我来说意义不大，这个长假我并没有远足计划，自己多年来的长假出行惯例，在这一年没能得到延续下去，何时能够恢复也遥遥无期。对于难以享受公休假的工薪族驴友来说，国庆长假真的很重要，一年可能也就只有这一次走长线的机会了，错过了就得再等上一年。

我决定要好好利用这个假期，策划组织一、两条经典的线路，以弥补自己不能出远门的缺憾，也免得走贡嘎的队友回来后，在我们这些宅在家里的驴子面前放毒，一天到晚唠叨个不停，贡嘎长贡嘎短的，到时耳朵都得磨起茧子来。与其那样，不如“以毒攻毒”，我们尽量走得走得精彩些，让他们也尝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滋味。当然，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还是骨子里的虚荣心在作祟，但也正是这份虚荣心，让我这个长假变得丰富多彩，意义非凡。

考虑到天气原因，加之中秋节又是处在长假的中间，为了平衡户外和家庭之间的关系，我打算长假第一天，邀请宏其和庐山户外掌门人云峰碧涛一起陪德高望重的秋空明月老师攀爬幡杆峰，了却老师多年的夙愿。长假最后一天，再次组织正面攀爬五老峰二峰线路，了却自己多年的夙愿，其他时间则消停点，老实在家里呆着。两次活动，前者成全他人，后者成全自己，遥相呼应，互不冲突，可谓一举双得，两全其美，我不禁为自己这一美好的愿景规划感到几分窃喜。

一切都如预定计划进行，国庆节当天，我和宏其、云峰碧涛三人陪着秋月老师慢慢悠悠地攀上了山南“网红山峰”——幡杆峰，之所以称其为“网红山峰”，是因为自2010年斜川户外首登幡杆峰后，这些年来，本地的、外地的驴友慕名而来，成群结队，络绎不绝，登顶幡杆峰累计人数逾千人之多，其知名度和美誉度在庐山众多户外线路中无出其右。已过古稀之年的秋月老师对于自己能够战胜重重困难成功登上幡杆峰的壮举，感到由衷的自豪和莫大的欣喜。有幸参与和见证这一特殊历史时刻，我们也分外高兴，在峰顶，大家煮茶品酒，为老师庆祝、助兴。适逢十一，也祝福祝愿祖国母亲，繁荣昌盛，美丽富强！

10月8日，我则顺利地约到了琦峰、海青、小天和平方一起出行，吸取前次教训，我严格控制了同行队友人数。海青、小天是二度征战二峰，斜川新一代领军人物琦峰个人能力自不必多说，作为后起之秀的美驴平方颇有几分强驴潜质，也是可造之材。队伍短小精悍，男女比例适中，这个阵容结构让一向挑剔的我也觉得甚是完美。

我们依旧从凌霄茶场入口处弃车徒步，8时启程，10时上至刘仙庵左上方的五老洞涧，两个小时的光景，海拔高度轻轻松松就攀升了600多米。显然，小分队出行，节奏更快，效率更高，走的也更轻松写意。这一天是寒露节气，正是登高时节，阳光谈不上炙烤，但多少还是有些闷热，鉴于正面攀爬五老峰，中途很少有补水的地儿，在入涧处，心细的小天和平方就着崖缝中渗出的滴水，将各自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又重新装满了。我对她俩的做法颇为满意，这看似平常之举，实则透着老驴的智慧，只有经历过嗓子里冒烟却无水可喝，才会明白户外行走水对驴子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作为领队，情愿包里多背两瓶水，也好过水到渴时方恨少的窘迫。

为了给后面不确定的行程多赢得一些探路时间，我决定先沿涧上溯一段，因为相比攀爬山脊和陡崖，溯涧显然要省时省力得多，况且五老洞涧属于干涧，全程都较为平坦开阔，只个别路段有陡崖，难度也不甚大，从山南上五老峰，其路况仅次于南山峡路。在涧里溯了不到半个小时，估摸着高度上得差不多了，我们弃涧上插。往左上方斜着上攀了一二十分钟后，开始进入二峰南面大岩壁的腹地。

今天的线路设计完全不同于前两次，只在弃涧横切途中与前两次上行路线有一个交集点，其他行程没有任何重合之处。如此一来，进入二峰大岩壁腹地的入口位置选择尤为关键，入口选得准，则事半功倍，一路畅行无阻，入口选岔了，很可能南辕北辙，劳而无功。

很快，横切的路来到了尽头，山体突然转向，往里凹陷，形成绝壁，绝壁毗邻处是一块山石一体的巨石，虽相去不远，但看得见够不着。头顶上方是光秃秃的崖壁，横切、上攀都不现实，只有下插绕行。速降至崖壁底部，新的情况又出现了，只见左侧一块硕大无比的山石与右侧的崖壁呈犄角之势，中间留了一道狭长、窄小的石缝。石缝深邃、幽暗，下窄上宽，也就一人来宽的样子，凭经验判断，石缝应该分了几级，最下面一级看上去问题不大。

速降前我就仔细打量过巨石斜上方的光景，上面植株茂密，一溜灌木带直通峰顶，与之前在下远眺所见，一般不二，这也是我们今天正面攀爬二峰的希望所在。如果从此处石缝顺利攀越，前景一片光明，否则只能继续向下绕行，另择它路绕回石缝顶上。是攀是绕，必须做出抉择。正常情况下，绕行应该保险点，但我今天做足了功课，难度大点也不怕，正好试试火力，看结组攀爬的极限在哪里，所以便准备试探着从石缝里往上攀爬一段，瞅瞅里面的情况是否乐观，遂招呼海青与我结组同行，其他人留在原地等待下一步指令。

在海青的保护下，没怎么费力，我便上到了石缝中的第一级陡崖，接着又只身攀上了第二级陡崖。第二级陡崖的顶部位于整条石缝的正中间，石缝下半段被大小不一的落石和腐土填充其间，并形成两级稍有角度的陡崖，有野攀基础的驴子可以徒手攀援而上。石缝的上半段则要凶险、诡谲得多，光是一两丈高的悬空落差就让人望而生畏，更何况左侧岩体巉石重重，犬齿森然，右侧峭壁布满青苔，潮湿光滑，根本无从下手。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陡崖上方所见，还是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本能地意识到，这可能是迄今为止，驴行途中自己遇到的最大挑战之一。定了定神，深呼吸几下，稍微平复了自己先前略显紧张慌乱的情绪，并再次仔细打量起石缝里的景象。很快，我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左侧岩体是不做任何指望，但石缝的正上方豁口有一块个头不小的落石卡在上面，稳定性很强，右侧崖壁上离石缝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落脚点，石缝最里侧和外部分别有一两株碗口粗的植株。

这几个不错的发现至关重要，今天大家都带齐了全套野攀装备，出门时我特意将自己在网上买的飞虎爪装包里，以备不时之需。飞虎爪的来历还得追溯到一年前，在爬鹰嘴峰——骆驼石线路时，临登顶的最后一处陡崖险些让我们前功尽弃，陡崖甚高，没有合适的抓攀点徒手上攀，当时已近下午四点，原路退回，一路陡崖无数，时间和体能都不允许。在只能进不能退的绝境下，担着滑坠的风险，后由我借助陡崖下方一棵半大不小的植株涉险攀上陡崖，带领队伍继续走完后面的路程。

事后队友们告诉我，当时在下方打保护时他们比我还紧张，一个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恐我有什么闪失。有队友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议，看来队里得买个飞虎爪，以后遇到类似陡崖，用绳子系着飞虎爪，一甩一钩，将飞虎爪固定在陡崖上方，先锋队员顺着飞虎爪上的绳子就可以轻松攀上陡崖了，危险系数会大大降低。队友的建议让我心里为之一动，之前自己也有考虑过购买飞虎爪，只是迟迟未付诸行动，这次有惊无险的遭遇，让我感到有些后怕，回去后再没犹豫，立马便从网上买了一个飞虎爪，此后驴行时也带过几回，但一直没用上。

凭着多年来在野攀中积累的经验和心得，我在脑海中快速推演了一番攀越石缝上半段陡崖的路径和步骤。我们先要想方设法把系着绳子的飞虎爪甩到石缝正上方的石头后面，并固定住，再将石缝外部的两棵植株完整的砍倒，然后我上至右侧崖壁上的落脚点，用这两棵植株抵在石壁上居间保护，最后由海青借助飞虎爪上的绳子，在植株的助力下，靠其个人能力强行上攀。琦峰和小天、平方则在陡崖下面打保护接应，万一海青发生滑坠有个缓冲，不至于直接坠地，琦峰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海青起步时他要用肩膀将海青尽量送得高一些，为海青节省体力。另外，下方的植株多少能起到一些拦阻、托举作用，也给了我们不少慰藉。

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确认风险在可控范围内后，我当机立断，决定从此处石缝突围。随即招呼在第一级陡崖上待命的海青，将琦峰他们接应上来，我则从第二级陡崖上放了绳梯下去，帮助队友们通行。谋定而后动，此后的攀行过程按照我的设想有条不紊推进，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海青倚仗其过人的胆识、灵敏的身手和老到的经验，不负重托成功攀上第三级陡崖，让我们再次见识了他那赢弱之身里面蕴藏的巨大能量，借用宏其的驴行名言——不得不服！

成功翻上陡崖的海青，一如平日里的腼腆和淡定，并没有觉得刚刚自己神勇无比的表现有多么了不起，只当是做了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大书特书，在我们的仰视和膜拜中，平静而利索地建好了保护站。只有身临其境经历过，才知道攀爬这处陡崖有多么惊心动魄，作为领队，我的感受更为强烈，我体会到了以往先锋攀时队友为自己担忧、祈祷的那份纠结，我为拥有这样出色的队友兼搭档感到骄傲和幸运。

在数根绳子和绳梯的保护下，我和队友们也陆续攀上了这处陡崖，只是过程有些惨不忍睹，一个比一个狼狈，也更衬托了海青先锋攀的不易。翻上第三级陡崖，并没有让我们彻底摆脱石缝的困扰，上面还有两级难度中等的陡崖，只是因为崖缝转向，所以先前在下面观察不到。我们丝毫不敢大意，仍是利用崖壁上的植株系绳保护，前后保持一定距离防止落石，鱼贯通过。

等琦峰最后一个收绳翻上第五级陡崖，我们进入石缝上方植株极为密集的灌木林时，已近中午两点，海拔超过1100米。细细算来，我们差不多在这处数十米高的石缝耽搁了3小时之久，不过能够啃下这只最大的拦路虎，大家还是心情大好。驴行就是这样，一路顺风顺水、畅行无阻的话，过程虽闲适惬意，但走过就忘，不留多少痕迹。反之如果走的磕磕碰碰、虐的死去活来，则注定刻骨铭心，回味绵长。一如我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越是艰辛的，越是值得的！驴行如此，生活亦是如此。

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在荫郁的灌木林中小憩片刻后，我们继续出发，此后的行程也变得轻松、有趣得多。从石缝顶部至二峰峰顶是此次线路的精华所在，两百多米的海拔落差，上行线路几乎全在二峰大崖壁的正面，暴露感极强。借助结实的植株和坚韧的岩草，顺着崖缝的走势，我们或直攀，或迂回，偶有落差高一点的陡崖或稍长距离的横切便放绳保护，不冒进、不保守，不紧张、不松懈，进退自如，张弛有度。

抬头仰望，眼里只有前方目标，专注于脚下的路，交待清楚每一个攀爬动作，每前行一米，离登顶又近了一步。转身回眸，近处苍劲的虬松，峻拔的峭壁，远处纵横的阡陌，俨然的田舍，一览无余，尽收眼底。连上一次我和海青抵达的最高点也清晰可见。

山野静默，阳光微醺，清风正好，一路艰辛一路风景，一路汗水一路芬芳，大家完全沉浸在尽情享受野攀的喜悦和快意之中，舍不得把这段山路早早走完。以至于下午四点，我们顺利登上二峰峰顶时，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

返程时我们兵分两路，琦峰和海青从五老洞涧速降下山取车，我和两位美驴走太乙村下撤，在苍茫暮色中结束了此次难忘的野攀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