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sic:黄大炜-在此刻 推荐观看时播放

四姑娘的日出
人若变记忆便迷人,往事亦如此。
在过往的迷惑困顿已经远去之后,我们仿佛看风景一样,欣赏自己过期却没有作废的感伤,把它当作涂抹在生命这幅巨画墙上的染料。哪怕曾经猩红如血,在时间的摩擦以后,也总会有些许褪色,变得和善、亲切。那些结痂的痛,就留在每一条皱纹里,再无踪影,朴实无华,且枯燥。
这一年9月,我给自己买了一张从南宁发往成都的火车票,独自去向川西的雪山。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张图,使我想起曾经荒无人烟的天山古道。想起那些日落和日出。这是一条没有旅伴的路,而我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我想,自己只是去向一个别人早已走腻了的地方。

这就是那张图
辗转两天后,中秋节,我落脚四姑娘山镇(原名日隆镇)。这是一个淡季中的旅游小镇,街道寥落,人们十分热情。

一个人的旅途,一个人的日出。

初晴的天空,给了我些许希望

下榻的客栈

镇子种满了格桑花,有一个小小的酒吧引起了我的注意。
下午无事,我独自走在村落,适应高反,镇子在一条大河边上。山间天气如此多变,几小时之前还飘着雨的天空露出了夕阳。路边人家的花在阳光下轻轻摇摆,宁静的村子,终让我从疯狂转动的尘世中暂时停下,等待灵魂,为次日的出发而准备。
当天晚上,百无聊赖的我学着网上的各种大神把身上的装备尽数平铺好,数了一遍,又忽而觉得自己好笑。我发微信问陈健恩,看到网上经常有人拍这个,拍下来发到网上,除了装逼到底有啥用?

结论当然是没有。
一大早我终于看到了向导张二,他沉默寡言,用略带腼腆且包含审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也许是在评估我的体能和智商,看着我的冲锋衣和登山靴,他略微放松了两分的眼神仿佛告诉我:你这货看起来还过得去。趁他把我的大包往马背上缚的时间,我也认真的看了看他——面容精瘦,漆黑如碳,手执马鞭,脚踏解放鞋,套着白袜子,一顶小帽随意的带着。我俩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话默默出发了。出门就是爬升,沿着国道,走在三匹老马的身后。老马识途,它们如此霸道,不断穿行在大路,有时会在国道中央并驾齐驱,偶尔掉下马屎。时有路过的车辆,无不对马哥小心翼翼,我觉得自己有点人仗马势。
走出几公里,突然老张一拍脑袋打破了沉默:“哎哟妈呀,我忘记带证件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拿着马鞭就往回跑,声音远远的传来:“你就跟着我的马走就行了!”然后瞬间没了踪影,我居然一个人背着包赶着马走在了川西国道,我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回头想想这还是他对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否每次在徒步路上,都需要有那么多啼笑皆非?

人与马
9点30安检过后,出发徒步进山,海拔逐步由3200提升4300,步行六小时,12公里。伴随我的是大雾,高反和大雨,起初这是一条并不孤单的路线,这一天中秋节收假了,有一些人正在下撤,马匹和人们把道路踩成了稀粥,滑不留丢。偶尔会有热情的人给我打气,我也忐忑相问前路几何。寒冷中体力消耗极大,老张本身走高原山路已经快的跟猴子一样,可恨的是在一些难以落脚的路段,他还会骑马。结果当然是远远的抛开了我,依旧是留下了余音绕梁的乡音——“我在前头等你!”

潇洒的背影,我想自己是被他遛了。
人越来越少了,终于旷野回归旷野,空无一人,天色渐渐模糊。走到一个垭口,烟雾迷茫中我看到一个撑伞的身影,还有三头在吃草的马,解放鞋几乎是干净的,白袜子也依旧崭新一般。老张在抽烟,待我走近,依旧是几分审视的眼神,毕竟他要保证我不会挂掉。他点点头,问我:“还行吗?”我也点头头:“还行!”
“要骑马不?你咋不多约几个朋友一起来呢?”我醒悟了,老张这一趟带上我这不骑马的单人团,几乎赚不到钱,是倒了血霉了。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的疼痛居然变得有点小暗爽,我偷笑了。再怎么累,上去的路我想自己走完,于是我摆摆手。老张略带忧郁的吐出一口烟:“那我继续前面等你。就一条路,你别走草地,沿着这些最烂的地方走就行了。”我看着他骑马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这黑色的稀粥路尽头,想起了陈健恩爬山专用的名言:干你母。


风景真的很好,真的,能看到二十多米远呢。
天很暗,雾很大,能见度应该有二十米,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黑暗的荒野,我笑了,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为什么而热爱,爱哪里说的清楚呢?想来就来了,也许只是身上还有几分年轻人的劲头而已,傻逼吗?真的,我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傻逼。 天色越来越黑,雨越来越大。大概午间两三点,我踏着烂泥,来到一条溪流旁边,溪流已经因为大雨漫山遍野,但是此刻还能看得出它分成两路,我记得张二说的“往左是大峰,往右是二峰。”沿着溪流我继续走。饥肠辘辘,找了一块大石头,我坐下来,发现身上的巧克力已经吃完,于是我只能脱下雨衣翻背包。那片刻之间,我忽然发现一件事:自己是一个非常怕死的人。雨衣一离开身体,雨立刻打湿了抓绒衣,风不停的吹来,全身马上接近冻僵。冰冷的感觉是如此让我惊惧,听说过的几分钟内失温而死,真切而逼近。四周迷雾重重,已经透支的肌肉犹如火烧,我看不到任何风景或者人影,手机毫无疑问是没有信号的。咒骂了一声可恶的张二,我想到了电影《迷雾》,也许营地甚至就在几百米外,可是如果再坐下去,我马上就要冻僵了。如果这个时候有马,我会不会骑?想了想,摇头叹了口气,连滚带爬的继续走起来。

很凉快,溪流已经弥漫整个山头,有一种沼泽地的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