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ocean.leo 于 2024-2-2 19:41 编辑
莫溪沟的风吹上了玉龙西垭口,也吹走了缠绕山尖的云雾,那挺拔高耸的金字塔山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出现的眼前,我默默的闭上双眼,像虔诚朝圣的藏民,心里默念着那“六字真言”。
“一年一守望,一生一贡嘎”。
我不知道余秋雨是否到过贡嘎脚下,也无法想象他当时看到的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但这句话却如同魔咒般,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一直牵动着我的心魂。
文人的魔力,把诺大世界的生僻角落,在竹管笔三言两语的镌刻下,竟然能变成人人心中的故乡。
像为了探寻千百年前那些诗句里的场景,我背上背包,心中满怀着无尽的念想,踏上了这一片魂牵梦萦之地。
藏语中,“贡”是冰雪的意思,“嘎”为白色,贡嘎意为洁白无暇的雪山。在藏区,那些孤傲耸立的巨大山峰一直以来都是神的化身,几乎每一座雪峰都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这些藏族传说中,贡嘎雪山是莲花生大师的圣山之一,是一座生肖属牛的山。相传在牛年转贡嘎一圈,相当于往年转十三圈,今年恰逢牛年。
当所有的耦合都交织在一起,我才恍然惊觉,几个月来那无数个背包徒步的梦境,也许早就预示了这一次的转山之行是踩着命运的萍踪。
[ Day 1 ]
“你就是飘吧”。
在候车厅开水间旁的座椅上,一个高挺、削瘦、精神抖擞的中年人,戴着灰色鸭舌帽,双手按压在身旁那硕大的徒步包上,直直的看着我,在目光交汇的片刻间,我快速与微信头像进行匹配,确定这是一路同行的伙伴。
“你应该就是海洋了,男神还没到,他还有多久到?”
“已经在地铁上了,马上就到了”。
尔后,一个戴渔夫帽,穿着速干衣、登山鞋,背着绿色防雨罩背包的人出现在视线,二十米外我便认出了他,那是几个月前一起走线的朋友,也是这次同行的另一位伙伴,男神。
蓝色涂满了康定天空,阳光填满了天地之间的间隙,我们走出车外,与同车上同样是三人的队伍,不自觉的成为了同行者,很快我们便对一起包车前往出发点达成共识。不到二十公里的路被要价三四百,而我们只能妥协,寻找其它同行者便成为了最优解。
当节假日涨价成为一种常识,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宰客的“正当理由”,那些辛苦工作而只能节假日出行的人,面对宰客者欲望的阀值不断升高,这个问题的最优解又是什么?
车在老榆林被拦下,往前开只能用特定的车,做好登记的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和被拦下的其它驴友一样,开始徒步进山。
“别充电了,赶紧上车”。身后传来了一位藏族师傅的声音,我的队友们全都已经坐上了车,我又一次妥协。
在前往格西草原的路上,我在马路两边看到了更多的那些坚持徒步进山的重装徒步者身影,我无法知道他们这样的选择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了适应一下高海拔?还是与宰客者的抗争?还是对这种现象无处控诉的无声抵触?
白色的越野车在格西草原缓缓停下,这里是汽车能到达的最远地方。这个能在无数贡嘎游记里面看到名字的地方,没有广袤的草原,只有一大片平整的草地,徒步者的帐篷见缝插针般的扎在一起。
我们收拾好东西和拍好惯例的进山合照,就匆匆出发了,还不知今晚的目的地在哪里。徒步的道路因其太过于成熟而很多人前来和马帮的穿梭下,变得非常的清晰,沿途已经不需要核对轨迹。
即便如此,和我们一同包车出发的另外三人的队伍,在中途等了他们几次后,也一直没跟上我们的脚步,反倒是另外一个独自重装徒步的人跟了上来,一路与我们同行,直到冷嘎措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阿道。
随着不断的沿着河流缓上,太阳渐渐落下山头,我们走过那一大片扇形的红色石头坡——红石滩,在前方不远的一个靠河的平整草坪中扎营。
饭后,星星逐渐挂满了夜空,肉眼清晰可见的银河正悬挂在头顶,第一次看见银河的我异常的兴奋,幻想此次之行像是老天的刻意安排,今晚的银河仿佛是在等我而存在了上亿年。
[ Day 2 ]
阳光缓缓从山顶往河边移动,几批轻装队伍已从营地路过,我们仍未等到昨天一同进山的那个三人队伍。还未做正式的道别,就已经道别。
我们紧跟前行人的脚步,继续沿河道缓缓向上,低矮的灌木和零落的石头点缀在路面,牦牛悠闲的在路边的空地上晒着太阳。或许是秋天不够慷慨,两边的山坡上只有零星的几抹色彩。
河道的正中间立着一座山,分开了山沟的同时,也分开了前行的道路。山沟左边,一个白色的帐篷和十几座石屋坐落于一块草地上,帐篷后面的山坡,漏出一座小小的雪山山尖,这便是轨迹标注的两岔河,山沟的另一边便是去盘盘山的路。
我在白色帐篷里购得一瓶可乐,作为明天翻垭口时的氧气。
越往前走,那个小小的雪山山尖越明显,看着那金字塔型的山顶,转身对同行的伙伴说道,“这就是小贡嘎了”。河道的对面也坐落了十来座小石屋,大抵是平时在这片放牧的牧民的住房,一个藏族妇女出来吆喝着我们过去吃饭。
我说明情况,转而爬过一段小上坡,
同行伙伴已经先行在前面,身后逐渐传来的马帮的铃铛声,激起了我心中的焦虑,如果不看时间,我一度以为今天可能要摸黑了。
正午的阳光异常的强烈,我们在立着一顶白色帐篷的大片平整草坪上午休,我摊开过早拔营而湿润的帐篷,以便能在远处的那个碎石坡途中减少些许重量,哪怕只有一丝的心理安慰。同行伙伴因担心今天的行程而在短暂休息后,和轻装队伍一同先行出发。
碎石坡并不长,但加了海拔这个纬度,原本轻松的道路瞬间翻了脸。我跟着一个商队的领队一路上去,仍未看到飘和阿道的影子,我惊叹于两人的体能,随后等来了缓缓上行的男神。男神体能并不差,只是在这种太强大的队友面前,被相对的缩小了。
在碎石坡的尽头又是一个广袤的平地,先上来的马帮已经扎好帐篷,这里是商队今天的营地——上日乌切营地。我们继续沿着沟里的溪流向前,直到雪白的勒多曼因雪山出现在视野,我知道那立在中间的小山头背后,有一片原始的冰川和一个海子,也是我们今晚的营地。
下午的坡,总是比上午的更加难爬,加上海拔在从中作梗,这两公里的路,花了两个小时才爬上去。我赶紧爬上海子边的那个小山头,赶在日落前一睹这海子的芳容,我心里清楚,海子有阳光和没有阳光,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当避开了商队的营地,一心以为我们要独享这个海子,到营地才发现已经有登山队伍扎好的大帐篷,而所谓的营地,不过是一片稍微平整一点,连地钉都打不了的乱石堆。随后在天黑之前又上来一个走山脊线的队伍,和一个单人重装徒步者,原本狭小的营地变得更加的拥挤。
我在论坛里见过那个山脊线的帖子,只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偶遇了,而且明天他们和我们的计划行程是一致的。
太阳悄悄的落下山,凉意伴随着寒风,骤然袭来。我搬来石头,沿着雪群把帐篷四周压了个遍,但依然能听见风吹过帐篷时,刮起的啪啪啪声。没带冲锋衣加绒内胆的我,开始担心那15度的棉睡袋,是否能扛住这4600的海拔。
十月的夜晚,冷得人连出帐篷上厕所的欲望都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 Day 3 ]
一夜未眠。我睁开双眼,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我心想,也许是山神怜悯我,不忍心我这么年轻,还没有受够人间的苦,而就这样轻易的失温死去。
一毫米厚的冰块,把部分外帐冻住了,我无法揣测半夜的温度。但当阳光照向雪白的山尖,对寒冷的恐惧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昨晚在上日乌切扎营的人陆陆续续从对面的山坡走过,队友因担心海拔4900的垭口而先行出发。我与山脊线队伍作别,从乱石堆中硬拔上一个小山坡与传统线接轨。
翻垭口的人络绎不绝,排成一条长龙,一眼忘不到头。我们像一个个已审判的囚徒,被放逐到这一带的蛮荒,只有背上的行囊相依为命。
垭口无疑是艰难的,当大家都走不动时,所有人都转变为同一身份和阵营,身体的共鸣逐渐卸下心里的防备,互相调侃成为前行的兴奋剂。此时,不管是否认识,也都能搭几句话,混几张照片。
我想,户外之所以那么吸引人,究其原因在于,在路上的时候,我们褪去了所扮演的社会角色,这里不分性别,不论年龄,没有老师和学生,也没有领导和下属,所有人在自然面前都是真实而平等的,而这种人性最基本的尊严,才能体会到最原始和最高级的快乐。
下垭口的路和上垭口一样陡峭,而且更长。远处的雪山群依次排列,队友可能因马上到来的山脊线而兴奋,一路往前冲,从而错过了那条毫不起眼的小溪,那是到今天计划营地前唯一的水源。
我看准轨迹的方向,缓慢的沿着山脊横切,等到了因走错路而硬拔上来的伙伴,随后轨迹上面标注的几处水源点都已经接连干涸,只得在营地前的一个山沟下撤。
乌云遮挡了天空,伴随零星雨点,消殒了莫溪沟海子的美丽。直到下到沟底,我也没看见昨晚营地那个全程走山脊线队伍的影子。我们因走山脊而耽搁了时间,到营地时几乎已经没有空地可以扎营。
“嗨,好巧啊,又遇见你了”,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裤,戴着鸭舌帽,背着红包登山包,肩上别着对讲机的人出现在路前,我认出了她,是在五一一起走贡嘎因封山而没走成的一个微信好友。
“是啊,好巧噢,你们怎么也在这里扎营?”,因在老榆林进山时就已经偶遇到一次,她也认出了我。
“山脊上面没有水源,所以只能走沟里了,你们队友呢?”。原以为根据行程只能在冷嘎措才能遇到的好友,没想到提前一天在这里又偶遇到了。
“他们还在后面”。
“这里已经没地方扎营了,我们得到前面看看”。别后,我们在前面路边一小块地方扎营。
夜幕降临,整个营地亮满了帐篷,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热闹得像开party,仿佛今天翻越的垭口和这十几公里山路,早就被溪谷的风吹到了八千里之外。
我做了一大锅肉和菜,在询问了几个人之后,依然没能找到她们队伍的帐篷。
[ Day 3 ]
我把防潮垫铺在睡袋里面,用铝箔的那一面来保持睡袋的温度,以免热量过多的散失,可即使如此也没能睡个好觉。
阳光刚从山顶滑向营地,徒步的队伍一批又一批的出发了,昨晚那些密密麻麻的帐篷像变戏法般都不见了踪影,营地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山人海的样子,只有马帮在打包东西和几个重装徒步的人。
“你们今天到哪里?你们队伍就4个人吗?”,我期待他们今天的行程和我一致,便开始和他们攀谈。
“我们今天到冷嘎措,我们是七个人,有三个人报轻装了,所以就我们四个一起走了,你一个人来的吗”,一个穿红色冲锋衣,头戴渔夫帽的人,回答道。
“我队友都先走了,我们是计划走山脊的,但是没有水源而下撤了”。
“你是不是老韩的那个朋友,说你体能很好,好像是叫海洋的,之前我加过你微信,还问过你山脊线的情况,就是微信名称叫May的那个”,他听到了山脊两个字,略显激动的说。
我才想起来,“啊,原来就是你啊,真的是好巧啊”。没想到一大早就又偶遇一个微信好友,随后便和他们边聊天一同出发了。
靠近沟底的高大的密林遮挡了强烈的阳光,上垭口的路因马帮走非常清晰,平缓的道路加速了我们前进的步伐。
“让我走前面”,后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回过头,是一个穿着深圳马拉松T恤的人。似乎对这种速度还不太满意,便在这海拔4000的沟里一路小跑,像参加一场越野赛。平路还勉强能跟上,两个上坡后,我们便已拉开了差距。
“他是我们队的大神”,同行的另一个人给我说道,我俩都跟不上,累得在上坡途中休息。远处是先行出发的队伍和那长长的上坡,再一次重现了昨日翻垭口的场景。
“你这包有多重呀”,没吃早饭的我倒在路边吃东西,身旁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大概五十斤吧”。我转过身,是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和黑色冲锋裤的妹子,黢黑的太阳镜藏在一顶灰色的渔夫帽下面,并用同样灰色的面巾包裹了余下的部分。
我们相互分享着这几日路上的风景,听说我们去了勒多曼因和山脊,临别时叮嘱我,“到了有网的地方,记得一定要加我微信,把那些照片发给我噢...”。此时,我多么希望能有透视的能力,来看清那藏在灰色面巾下的,是一张多么可爱的面庞。
半山腰处的一块平地,是观赏贡嘎的最佳观景平台。对面连绵的雪山因天公作美万里无云而一览无余,那拔山而起的贡嘎的主峰如鹤立鸡群,赤裸裸的展现的眼前,不愧于“蜀山之王”的名号,我被它那雄伟气魄所折服,心中默想这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队友因先行走了远路而失联,所幸已有网络覆盖,我微信留言后便前往冷嘎措,希望能赶在天黑之前上去。景区门口因已通大马路而停有很多车,部分自驾游客和轻装徒步队伍排起了长龙等待马匹送上山。被强行收20块卫生费的我,跟着两个同样重装的驴友,结伴缓缓向山上走去。
“你们队伍就你们两个人吗?”。
“不是的,我们队伍是八个人,中途走散了,有人下撤了,有人走冬季牧场了,就剩我们两个人到冷嘎措了”。
“八个人?你们队伍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齐的?”,我想起昨晚在莫溪沟遇到的好友,也是八人的队伍,便好奇的问道。
“你说的是小齐吧,她走冬季牧场那边了”。我刚惊喜于再次遇到她们队伍,马上又失望于没走同一条路线。
我为了等队友而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半山腰处一块缓冲区与他们分别,那里可以再一次看见对面的雪山群。尔后我终于看到了飘和阿道的身影。
“我得下去接男神”,到营地后的我刚放下背包,对飘说道。我心里清楚今天这17公里路1000的爬升是怎样的强度。然而刚下山不到300米,就看到男神的影子了,路上遇到的上山轻装队伍增加的他的信心,也减小了心里的压力。
为了不阻挡游客的观景,我们只得在旁边的一个小缓坡上扎营。“日照金山”和“贡嘎倒影”因太大的云雾而落了个空,我开始心疼那些花几个小时爬上来的游客,他们风尘仆仆的上来,又风尘仆仆的摸黑下去,只看了个“寂寞”。但他们真的就一无所获吗?
秋风依旧吹过帐篷,冻得人瑟瑟发抖。我因胃不舒服而早早入睡,有了前车之鉴,临睡前我把水袋灌满了八十多度的开水后放进睡袋,用来维持睡袋里的温度,直到第二天早上都还能感受到它的余温。

[ Day 5 ]
晨晓,冷嘎措人潮涌动,但依然没有日出。
同行的四人队伍在路上和我们交换路书后,便决定改变行程和我们一同出发前往三摁措。
沿着山腰的碎石横切,过一个小垭口后,远处有几个重装驴友正往上走,他们昨晚便就在三摁措扎营。我们继续沿着等高线行走,直到一个陡峭的崖壁后,旁边还扎着几顶帐篷的三摁措便出现在了眼前。
没有游客的到访让海子非常的漂亮,清澈的湖水与冷嘎措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开始后悔昨晚没在这里扎营。无风的时候,雪山群的倒影轮廓分明,唯一的不足是主峰一直被云层挡住。
我们都不愿就此作罢,在湖边一直等待主峰的出现,二十分钟后,金字塔的山顶终于显露出来,待我们静静欣赏完它的美丽,它又转身一瞥,藏在那若影若现的云雾里。我归结于是命运的使然,让我们碰巧在这个天气里,碰巧这个时间走到湖边,又碰巧贡嘎的主峰的突然出现。
为了走地图上看似的近路,翻上那个崖壁后的我们傻眼了,只见一道巨大的山尖,夹杂满坡的碎石横在面前,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硬往上拔,这种感觉像又上了一个日乌切垭口,但当翻上去的一刹那,又觉得这个碎石坡爬得非常的值。
一整条山脊铺在眼前,顺着山脊的线条望去是对面那成一连片的雪山,一滩浊水的冷嘎措因高视角而显示出不一样的碧绿色,我们见到了一个与其它人看见的不一样的冷嘎措。
下山总比上山要容易得多,即使去了三摁措,并在湖边游玩了大半个小时,我们也在中午到达了帮木吉德,并吃了半个西瓜,和几天以来的第一顿炒菜。
同行的另外四人因包车去子梅垭口而与我们公开,我们沿着那条宽阔的马路边默默向前,汽车驶过时卷起的尘土扑面而来,淹没了路过的车辆,也淹没了我们前行的身影,连头巾都无法抵挡。
玉龙西村头的第一家小卖部结束了今天的行程,我们每人25块钱在他家住宿,并询问明天一早去子梅村的车辆和价格,只有两张简易床的情况下,我选择两个大椅子拼起来的临时睡觉点,放好背包后便前往泉华滩,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
路口无人看守,大概是送游客上山了,我正好乘机免费上去。在藏区,这种不算正规景点但依然有人前往而被藏民拦起来收费的地方比比皆是,并被冠以各种义正严辞的名称,“进山费、过路费、过桥费、营地费、卫生费”等等层出不穷,他们按心情定价且从不开发票,说过的话就是收据。
泉华滩因临近天黑而游客稀少,在没有阳光情况下,那些钙化池一如山沟里的小水凼,除了清澈见底外并无其它特点,我爬上最高的一级阶梯,意图俯瞰整个池区,但还是落了空。
回到小卖部后,因还没找到明天上垭口的车的情况下,只得接受老板家的车,原本说好的400块却推说路不好走而要加到500。我努力沟通无果后,只得另寻方法。幸运的是男神在网上找到前方客栈的电话,并帮忙联系好了明天去上子梅的车。
床铺虽异常的简陋,却是这几天以来唯一的安稳夜。
[ Day 6 ]
五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整晚不到五小时的睡眠,只驱走了几天以来连续堆积的小部分疲倦,但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前往子梅垭口的漆黑路上,一辆又一辆向上驶的汽车灯光首尾相连,照亮了那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子梅垭口人满为患而造成了拥堵,在马路右边的一小块低洼,我再次见到昨日上来扎营的那个四人队伍。
连续的日出无果后,我己对日出不抱有任何希望,甚至对“日照金山”也豪无兴趣。
当“日照金山”成为一个风景标准而被大家追逐时,它也就慢慢变了本身的意味,量变引起质变的例子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像那被无数游客争相拜访的冷嘎措,早已经变得浑浊不堪,大量马匹的踩踏也让它长了一圈厚厚的黑眼圈。
我反思那些徒步者污染环境的言论,和打造成景区比起来,不知道哪一个对环境的影响更大,难道只是因为没有纳税吗?
四人队伍和我们一同下到上子梅村,在充裕的时间下,我们一致决定到贡嘎寺看看。上子梅村直下河底的路走的健步如飞,本以为今天一路缓下坡轻松愉快的出山,没成想被过河后出现的连续陡上坡打了个措手不及。
到贡嘎寺的400爬升,相当于翻一个小垭口,不过道路因很多人走而非常宽阔,路边全是高大的林木,行走在其间异常的舒服,偶有开摩托车的藏民路过。在上子梅和中子梅的分岔口,一位年迈的藏族老奶奶带着家人在路边休息,并与我们亲切的打招呼,她们从雅江过来,特意到贡嘎寺来看看,其中有还在上小学的小朋友。
我放缓脚步与她们同行,只见她每路过一个马路中间的石堆,便从左侧绕行,然后捡起路上的一块石头放在石堆上,并用额头碰触石堆,口中默念着我们听不懂的藏语。我猜想这仪式与祈福有关,便也捡起路上的石头,放在石堆上面。那些石堆,有的印有佛像,有的埋葬着藏民,有的埋葬着牛马。
“你一个人重装走贡嘎吗?”,在去贡嘎寺的那个岔路口,一个重装的徒步者停在那个房屋前休息。
“我们队友在后面,有人去接了,你不认识我了吗?上冷嘎措的时候,你还给过我一块吃的”,我一时尴尬,才想起他就是小齐的那个队伍。
“噢,是你啊,记得记得,你们队的小齐是在后面吗?”。
“恩,是的,另外那个队友已经去接了”。
我稍作休息后,便向左出发前往贡嘎寺。沿途不断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从寺庙门口的售票员口中得知,其中大部分都是登那玛峰的。我买了门票进入,两名强悍的队友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在售票口就已经能看到主峰的山尖,越往里走,整个主峰的轮廓越发明显的展现在眼前,或许又是命运推波助澜,山尖没有一片云雾,白茫茫的贡嘎又一次毫无保留的在出现在眼前,那白色的山脊像美丽柔弱的女子,倚靠在雄壮的主峰身上,雪白的主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芒,彷佛是在向我们宣示它的尊严。
当我回到岔路口,那个等待的驴友已经离去,应该是和队友一起先行出山了。我们一路下到中子梅,已有先到的队员在一个藏民家准备点菜了,我们计划在这里吃午饭。
“这里有WiFi...”。我苦于没有足够多的现金来支付饭钱,对面队友好心的提醒到,在户外的深山中,连信号都到不了地方,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加让人精神一振的了。
有了WiFi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了,一大桌香喷喷的饭菜,我们两个队伍的八个人顿时狼吞虎咽的一扫而光。
“这里到巴王海有多远?”,饭间,有一男一女的两个人走了进来,一口明显的广东音,咨询着出山的路况。
“大概十来公里吧”。我以为是和我们一同进山的那个队伍,队里面也有一个广东的,心想如此有缘,竟在这出山时又遇到,转身后才确定并不是。
片刻后,她们又一次走了进来。
“你们今天要出山吗?什么时候出发呢?”
“对,我们今天出山,吃了饭就出发了”。
饭后,她们便同我们一起,这样能在出山后一起找车回成都,队伍越来越大,进山时的三人增长到了出山时的十人。
沿着藏民家门前的那条机耕路走一公里就到了下子梅村,村里只有三户人。往后便是一路的缓下坡,但我们已经没有了早上的那种轻松愉快的心情,只担心能不能在天黑前出山。
我因刚吃饱饭而和那个两人队伍一同慢行,一个小时后才开始追赶那些体能好而走在前面的人,又走了一个小时也没能看到他们的身影,直到了巴王海才终于看到那个大神在飞无人机。
虽然名字中有海,但巴王海并不是一个海子,河道在这里变得宽阔,河道中间的沙分了很多的支流,在灰暗的天气下,弯曲的河流和平整的沙,构建起一幅天然的水墨画,沙中那些死去的树木,因岁月的腐蚀而只剩下枝干,像一片火烧林,又如死了三千年的胡杨,静静的立在沙中,成为大自然的活化石。
往前走两三公里,便是一大片的丛林,这里是从草科上来露营的人到达的最深处,马帮也应运而生。我以为走到这里就是出山停车场了,看了轨迹才发现还有五六公里的路,蒙蒙细雨加速了出山的脚步,我们在最后的路段终于碰到了其它走贡嘎的重装队伍。
顺着马帮走的大路一路往下,直到一个水泥房出现在视野,一个铁栅栏挡在路前,便是此行的最后一站——烂碉楼。几辆面包车早已经在这里等候我们多时了。
“这里到草科多少钱”。
“四百一辆车”。
“到石棉呢”。
“八百”。
“那直接到成都呢?”
师傅可能没想到会被问到直接回成都,停顿了两秒后,“一千八”。
没有信号的我们别无选择,在各种考虑后,决定先到草科住一晚再看看情况。
一顿草科鸡,解了吃肉的馋,并在那舒适的温泉里,洗去了几日的疲惫。
在石棉回成都的班车票已经售光的情况下,最后一起出山的那两个小伙伴却成功的打到了回成都的顺风车,再一次被幸运之神眷顾。
[ Day x ]
回程后,关于徒步的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山神似乎已经解了我的梦,但命运的底牌是什么,我想时间自会告诉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