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山脊线上的鲜花和帐篷
嘎玛一大早就牵马出发了,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天气:雨停了,太阳还在云层里挣扎,远山的雾气正在散去。
“放晴了!看来有戏!”我兴奋地叫醒队友们,大家也很兴奋。连嘎玛妻子都连声说你们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吃过早饭坐摩托车到贡嘎寺,我见到了那位等候已久的小兄弟。
图:贡嘎寺过路费二十,童叟无欺
“我叫啊铮!”小伙子高高大大,头发像个鸡窝,白净的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和他戴着眼镜的斯文极不相称,看样子出来挺长时间了。
“阿珍你好,我叫阿强”!我逗他:“《当阿珍爱上阿强》里的阿强”。
得知我们昨天刚来,啊珍又开始吐槽这几天的经历:这四天一直在下雨。前后来了两拨队伍,用他的话说是大神云集。
“里面都是户外高手,还有职业向导和上过珠峰的,在他们面前感觉我是小白。”阿珍语速很快:“一开始都对路况很有信心。有的说桥垮了不是问题,结个绳子就过去了;有的说我在乌孙一天过几十条河;还有人说这不就是小溪嘛我撒泡尿都比它宽!”
“一到河边全都怂了,个个念叨着安全第一保命要紧,沿着路线前后探了两天都没找到能过河的地方,全撤了。”阿珍说着说着就笑了:“最后不甘心的那个兄弟昨天也走了,你们要是不来我今天就打算自己跟着嘎玛上,走到哪算哪!”
我没心思听他形容那条河有多危险,直接问他有没有拍视频或者照片:户外的路上这类故事听得太多。每个人的认知和能力不一样,在了解你之前谁都无法定义你能走多远,人生也是如此。
阿珍准备回房间拿手机给我看,这时候嘎玛牵着马过来了,他让阿珍把包拿过来驮在马上,简单地确认了一下上山的方向后就牵着马往前走。阿珍说他对路况很熟悉,让我们跟着马队走,然后飞似地往山上跑去。嘎玛也牵着马走得飞快。我和队友路过一片经幡停下来拍了个照,回头就不见马队,也听不到铃声了。
我顿感不妙,丢下队友沿着路往前追了一段,没有发现蹄印或者马粪的痕迹,赶紧掉头回来打嘎玛的语音。信号断断续续,他可能不知道我们到哪了,说你们跟着路往上就行。于是我们又走了一段,直到路上出现蜘蛛网,我知道肯定走错了,拍了几张照片给嘎玛发过去,他还是叫我们继续往上。最后路断了,我又打电话给嘎玛,他看到照片开始着急了,叫我们赶紧掉头回来。
这时候阿珍的电话也打了进来,问我们有没有和嘎玛在一起:原来他也走错路了。
图:被山体滑坡冲垮的路
电话里嘎玛也生气了:“你们几个到底在哪里嘛?还去不去爬那玛峰嘛?你们回去嘛,我钱不要了!”听着他着急的声音我又紧张又想笑。连忙告诉他我们立刻掉头回贡嘎寺,麻烦他下来接。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看到了阿珍和嘎玛,跟着他们钻进茂密的青冈树林,沿着山体垂直往顶上切。
图:陡峭的上切坡度
山脊线的难度不仅在于上升坡度陡,斜坡徒步对人脚踝伤害也很大(嘎玛后来说这是为了方便驮马行走)。但是景色是绝美的:漫山遍野的野花正开得绚烂,身处花海之中,白云之下,贡嘎群山和冰塔林就在身边一览无余。
“这风景,就算登不了顶,光徒步也值了!”阿珍喘着粗气边拍照边感叹。
我感激神山的馈赠好天气,更担心雨雪天气会卷土重来。嘎玛还是走得很快,我吸取了之前掉队的教训紧紧追着他。队友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翻过一座又一座山,马队终于在草地上两个帐篷前停了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嘛!”
“你不是说这几天没有队伍上去么?”我好奇地问他。
“这不是商业队的帐篷!”嘎玛说:“没有向导带路他们上不来的!”
吃了点东西继续赶路,果然遇到三个人从山上回来。两名游客是情侣,女生体能还可以,只是防护措施没做好,晒得比我还黑;男生体型偏胖,明显处于透支状态,走两步就要歇一会,见到我们显得格外兴奋。他说自己和女朋友已经过来三天了,因为体力和天气原因滞留在C1,两人登顶时都是大雾弥漫看了个寂寞。他的向导看起来年龄挺大,用藏语跟嘎玛聊了几句后便不断催促他们快走。临走前他留了我微信,叫我发峰顶照片给他:“你们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肯定能看到日照金山!”
图:游客搭在半路的帐篷
告别他们接着赶路,嘎玛依然牵着马在山坡上来回走着Z字,我和阿珍轮流跟紧他,留一个在后面照顾剩下的队友。翻了一座山,已经能看到山下的BC大本营,这时候队伍里的女生佳佳脚踝旧伤复发,咬牙坚持着但越走越慢。我琢磨着这样下去即便能走到C1也没体力冲顶,必须得换条路。又翻了一座山,已经能远远看到C1的帐篷和山脚下清晰的路,我看了看山坡上的灌木丛坡度很缓适合下撤,决定不再跟嘎玛绕山脊。
图:远处被白雪覆盖的那玛峰和山下的C1帐篷(小白点)
带着队伍顺着山坡切回了传统路线,嘎玛远远地冲我们挥了挥手就自己骑马上营地了。回到平地上,大伙都有种满血复活的感觉。下午六点,终于到达海拔4800米的C1 营地,刚好十个小时。
图:C1营地和身后的那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