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那拉错(4400)

徒步10公里,上升1000米,下降200米。
这一天路途很长,但路径很清晰。
那拉措位于南迦巴瓦雪山西部,海拔4300米。这里处于高山寒带草甸带。秋季的森林被风染成了斑斓的色彩,接近于燃烧的红色和黄色,还有冷静的绿色,在头顶织起来浓密的冠盖。脚下的苔原散发着一丝清甜。阳光照进来,苍绿色的苔原被阳光照亮了边缘,细细的绒毛闪烁着嫩绿色的灵光。这些比人类历史要久远几个地质纪年的苔原,亦像是隐居在山中谦卑的朝圣者。

若你在花季到来,能看到杜鹃、金露梅和报春花花海,像一条华丽的彩虹盘旋在溪流之间。当我回头看时,那些高大的花朵,透过阳光,花瓣儿接近于透明,底色是天空的湛蓝和雪山的洁白。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万花筒。走到接近于生命极限的地方,看到它们就这样恣意地开放着,在风中摇曳着,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从容坦然,便足以让我热泪盈眶。
快到那拉峰的时候,一个碧蓝色的湖泊出现了。
你好,那拉错。人们把你称作是南迦巴瓦的眼泪。

这只有徒步才能抵达的湖泊,100个远道而来的人有100个理由。此刻,我却已忘记了我的理由。一路走来,我见过1000种绿色,1000种白色,还有1000种蓝色,相较于一生短短的几十年,这一些已经是让我足够回味一生的波澜。
我不想用任何词语来形容你,在一千种色彩之外,你是另一种绝色。
就让我安静地,没有欲望地在你身边坐一会儿吧。
黑色的大地是我用身体量过来的,
白色的云彩是我用手指数过来的,
陡峭的山崖我像梯子一样攀上,
平坦的草原我像读经书一样掀过……
这一首藏族民歌,吟诵着虔诚的朝圣者。
这一次徒步之行,莫不是一场朝圣。我从很多个角度与南迦巴瓦对话,我看到过的很多风景如千里流岚远去,只剩下湖水与风,还有我自己。
突然想起来梭罗,那位近200年前,隐居在瓦尔登湖畔木屋的青年作家。在四季流转中,耕种,读书,思考,写作,湖面如镜,波澜不惊。若有机会与他对话,我会跟他说,来那拉错吧。只有经过了身体的历练,才有可能抵达心灵的纯净。
他说,"通向我的路是什么样子? 我从未去看过它的尽头。它穿梭于空谷间, 岸上住着雨燕, 沙子飘落,黑莓生长"。
若一定要为这段旅程找个一注解,我也想像他那样,把它当作通向我自己的旅程。
旅程的尽头是那拉错。它穿梭于山谷,冰川,丛林,花海之间,南迦巴瓦的诸神庇佑着我,万物洒脱,自如生长。
那么,请在碧蓝的湖边坐下来,与风一起。远道而来的你,一路上拜访了很多色彩,双足覆满尘埃。请让它们都融化在那拉错的碧蓝色里吧。那拉错会回报给你一个洁白的开始-衬衣如雪,清白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