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寻五虎山:雨雾里的莽撞与霞光下的温柔 - 福建 - 8264户外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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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中旬的福州,秋意已漫过闽江两岸,却还没褪尽南方的潮气.那是我刚“入坑”户外的第二次出行,对山野的向往远胜过对风险的认知——和耗子在微信里说“去五虎山露营吧”,连攻略都没查,只是背着双肩包,背挂着一个圆圆的浅蓝帐篷,在他人异样的目光当中就出发了.

我们从市区出发,转了三趟车才靠近闽侯尚干镇.第一趟公交挤在早高峰的人潮里,第二趟郊县小巴晃得人昏昏欲睡,车厢里混着村民带的新鲜竹笋味和柴油味,直到第三趟车窗外的稻田换成低矮的红土丘陵,五虎山的轮廓才终于撞进视野.

那是我第一次真切看见“五虎”:属丹霞地貌的山体泛着暗红油亮的光,从北到南排开的小虎、大虎、白面虎、岐尾虎、回头虎,真像五只静卧的猛兽——小虎身形灵动,像刚伏下身子;大虎肩背雄浑,鬃毛似的茅草覆在山脊上;最南边的回头虎扭头朝南,独成一派气势.



车还没停稳,我就指着山尖跟耗子喊:“今天肯定能站到最高处!”到尚干镇时天已近午,天空压得很低,铅灰色的云团裹着山,连空气都透着湿冷.


我们在镇口的小超市匆匆采购:面包、矿泉水、肉干等——现在想起来,那点补给连应付半天消耗都不够,可当时满脑子都是“登顶”,压根没琢磨这些.正要往山脚走,迎面撞见个叼着烟的老乡,他听说我们要去五虎山,指了指路边一辆浑身锈迹的三轮摩托:“走路得几个钟头,坐三轮车送你们过去,二十块.”车斗里铺着层磨得发亮的旧麻袋,我们猫着腰攥着栏杆坐下,发动机“突突突”的响声瞬间盖过说话声.


三轮往山坳里钻,风裹着泥土和松针的气息往衣领里灌,路面坑坑洼洼,每颠一下,我的膝盖就撞一下车斗铁栏.老乡时不时回头喊:“前面那段路滑,你们年轻人小心点!”我嘴上应着,眼睛却盯着越来越近的五虎山——半山处隐约能看见五灵岩寺的红墙,像嵌在绿草丛里的一颗朱砂痣.到山脚下时,天更阴了.



路边的老牛甩着尾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蹄子边的草叶上还挂着露珠.我们背着包往寺庙走,没走几步,裤脚就沾了泥.原以为到了寺庙就能找到上山的路,可绕着寺庙红墙转了两圈,除了香火味和几声鸟鸣,连条像样的路都没见着.


寺里的僧人提着水桶路过,见我们东张西望,笑着说:“后山的路被野草盖了,好几天没人走,你们要是想上山,可得多当心.”那时候的我们,哪听得进“当心”?满心都是“都到这儿了,哪能回头”的劲.



我和耗子沿着寺庙西侧的坡地找,终于在一片比人高的野草里,发现了一道隐约的土痕——应该是以前有人走过的路.野草叶子边缘带着小刺,风一吹就“沙沙”响,我把冲锋衣帽子拽紧,拉上拉链,猫着腰就往草丛里钻:“走,走,走,我在前头探路!”刚钻进去没几步,野草的潮气就裹住了身子,刺尖刮得我的胳膊生疼,每走一步都得先用手扒开草叶,确认脚下没有坑洼.耗子跟在我后面,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


那时候才后知后觉:没带登山杖,没穿防滑鞋,甚至连路线都没查,我们这哪是“登山”,简直是瞎闯.好不容易爬到半山,原以为再往上路会好走些,结果抬头一看,前面的野草更密了,连那道土痕都看不见了.这时候,太阳早已躲进云层,风突然变凉,雨点“沙沙”地砸在草叶上,很快就打湿了冲锋衣的外层.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连信号都没有.远处的阴云正往这边挪,像一块巨大的灰布,要把整个山都罩住.我和耗子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看着雨丝越来越密,裤脚已经湿透,贴在腿上冰凉.“要不……先回寺庙吧?”耗子搓着手,声音里带着点犹豫.我咬了咬唇,心里还憋着股劲——都走到这了,就这么回去,多不甘心啊.


可再看看眼前的雨幕,再想想没信号、没路线的处境,又不得不认怂:“行,先回寺庙,明天要是没雨再上来.”往回走比上山更难.脚下的泥更滑了,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摔下去.等我们跌跌撞撞回到寺庙停车场时,浑身都沾满了泥和草屑,头发上还挂着草籽.停车场的角落里堆着一堆待劈的圆木,我们把圆木挪开些,腾出一块勉强能放帐篷的地方——那顶帐篷是我从网上买的“入门款”公园帐.



那一夜,我们几乎没睡着.风从帐篷缝里钻进来,“呼呼”地响,圆木堆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不知是老鼠还是什么东西爬过时的索索作响,帐篷外的雨断断续续下着.我和耗子裹着睡袋缩成一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早知道昨天就查攻略了”“明天要是晴天就好了”“下次出来得带点热的吃的”.直到天快亮时,雨才停了,帐篷里结了层薄霜,摸着凉飕飕的.天刚蒙蒙亮,我们就爬了起来.收拾好了东西,感受着山里的新鲜空气.



我们还是沿着昨天的路往山上走,只是这次更小心了——每走一步都先踩实,遇到陡坡就手脚并用.冲锋衣被露水浸得沉甸甸的,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我们却没停下脚步.终于爬到山顶时,天依旧是阴的.风比山下大得多,吹得齐腰高的茅草“哗啦啦”响,丹霞地貌的岩石裸露在草丛里,像老虎褪下的骨甲.



往远处望,闽江的影子被雾遮得严严实实,连昨天看见的五灵岩寺都成了个小点.没等我们多站一会儿,又开始掉小雨点,雾越来越浓,连脚下的路都快看不清了.“赶紧下山吧,别一会儿迷路了.”耗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点点头,心里没有遗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那时候我才明白,户外不是光有冲劲就行,认怂不是放弃,是对山野的敬畏;坚持也不是蛮干,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往前走,什么时候该停下来.



下山的路依旧湿滑,我们却走得比上山稳.路过那片齐腰高的野草时,我特意放慢了脚步,不再像昨天那样横冲直撞.回到尚干镇时,天已经放晴,阳光洒在五虎山的山脊上,那五只“猛虎”好像比来时更生动了些.



现在想起第一次五虎山的经历,总觉得又傻又珍贵,细细想来,更要谢五虎山的“手下留情”:那么茂密的草丛里,我们没被蛇咬;那么滑的山路,我们没摔着——平安上山下山,已是最大的恩赐.


距离初次探访五虎山不过月余,接连几次户外出行已让我攒下不少经验——不仅添了趁手的装备,还结识了风情、艾姐这群投契的朋友.许是大家都念着山野的自在,一场“腐败之旅”便悄然成行,具体的邀约细节已有些模糊,唯记得出发时每个人手里都拎着鼓鼓囊囊的包,里面塞满了各式零食与食材,光是看着就让人满心期待.




因我有过一次登山经验,这次便自然成了引路者.相比初次的仓促,第二次五虎山之行显然从容许多:时间充裕得能细赏沿途风光,装备齐全到连煮茶的锅具都带了,连天气都格外眷顾,晴空万里,微风不燥.我们一行人说说笑笑,脚步轻快,赶在日落前登上了山顶.当那轮红日缓缓向闽江江面沉落,金红的霞光铺满水面,又渐渐晕染开暮色;山下的城市也跟着苏醒,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美得让人屏息.




惊叹过后,大家立刻分工忙碌起来:有人去林间捡拾干枯的柴火,有人搬来平整的石头垒起简易灶台,有人熟练地支起烧烤架生火,我则帮忙搭起帐篷.不多时,火堆便燃起温暖的噼啪声,烧烤架上的肉串、海鲜渐渐渗出油脂,香气裹着烟火气在山间弥漫.待众人吃得酒足饭饱,我们又洗干净铁锅,直接在锅里煮起了热茶,茶叶的清香混着暖意,驱散了山间的微凉.



夜里躺在帐篷里,听着窗外的风声与同伴的轻语,一夜睡得格外安稳.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便爬起来等候日出——看着红日从闽江的另一头缓缓跃出,金色的光芒瞬间洒满江岸,将远山、江水都染成暖橙色,心中满是澄澈的欢喜.收拾好行囊下山时,脚步依旧轻快,只觉得这趟带着烟火气的五虎山之行,比初次更添了几分难忘的暖意.



初遇五虎山,是一场裹着雨意的勇者相逢.铅灰色的云絮低悬天际,连绵阴雨织就一片朦胧,山风裹着潮气掠过眉梢,连脚下的石阶都沾着湿滑的急意,让这场初见少了几分悠然,多了些许匆忙的印记.


待再临之时,心境已随天色一同明朗.澄澈晴空铺展至远山尽头,温热的微风携着草木的清香拂过面颊,每一次呼吸都浸着山野的安逸.原来不必纠结出发是否恰逢良辰,因为“出发”二字本身,便是对所有犹豫与彷徨最响亮的应答.



我们本就走在各自的人生旅途中,山川湖海的跋涉,亦是自我成长的修行.或许会在某个山腰的凉亭,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不期而遇——他们懂你攀援时的喘息,愿与你分享登顶时的风光;更会在一次次与山野的对话里,褪去往日的浮躁,遇见那个更沉稳、更从容的自己.

山长水远恰好遇见,渐渐明白,山野从不是供人征服的勋章,而是承载“遇见”的容器.在这里,我们遇见突如其来的风雨,学会与未知的困难周旋;遇见并肩前行的挚友,懂得分享与扶持的温暖;更在登顶后回望来路时,遇见那个更清醒、更有力量的自己.每一步脚印,都在书写着“遇见”的意义,也让旅途的每一段时光,都变得格外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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