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走时想骂娘,回头又惦念
夜爬泰山回来的第三天,还没缓过劲来。是那种极度缺水引起的疲倦。那天晚上汗出的太多,到十八盘时感觉大腿有点抽筋。八公里 1350 米的大爬升,六个半小时,于我是太虐啦!
可昨晚翻相册,看到那张在南天门拍的背景是墨蓝的天,人群的剪影嵌在石阶上,有人举着手机照路,更多的是横七竖八躺在天街地上的身体忽然就对着屏幕笑出了声。
同行发来消息这辈子再也不遭这罪了,我说说真的,下次什么时候再去,路线我都想好了,南门上东门下
同行发来一串问号,像在骂我疯了。
可我没疯。我清楚记得夜里十一点多的十八盘,石阶陡得像要竖起来,每抬一步都觉得膝盖在呻吟。前后都是喘粗气的人,有人边爬边骂谁发明的夜爬!骂完又拽着铁索往上挪。
身边有个女孩估计是累惨了,蹲在路边哭,她同行的男生没劝,只是递了瓶水,说歇够了再走,反正日出等得起。
风从山谷里钻出来,带着草木的凉,把呜咽吹得轻飘飘的,倒像是给这漫漫长路添了段插曲。
最累的时候,我盯着前面人的脚后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算了吧,就在这儿蜷到天亮也行。"
旁边有个大哥,得有七十多岁了,一步一顿地数台阶,还差八十级他转头冲我笑,牙缺了两颗,年轻人,慢点走,景在前面呢,我秒回哥,我也快65岁啦!
玉皇顶上,天还是黑的。大家挤在观景台,裹着租来的军大衣,像一群圆滚滚的企鹅。有人啃着冷面包,有人给手机充电续命,没人说话,可你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心跳,和你一样,在等什么。
然后天就亮了。不是一下子亮的,是先有层粉,再洇开金,最后猛地炸开,把云、把山、把所有人的脸都染透了。有人哇地叫出声,有人拿出手机又放下,就那么站着,眼睛亮亮的。
我忽然想起爬的时候有多累,累到想把鞋扔了,累到发誓再也不来,可那一刻,好像所有的累都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在心里轻轻晃。
回来之后总想起那个早上,想起石阶上斑驳的光影,想起那句年轻人的称呼,想起风里的哭声,想起炸开的光。
也想起累,那种实实在在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累,但奇怪的是,想起这些的时候,心里不觉得苦,反倒有点甜。
就像小时候总去爬家旁边的小山,明明爬一次喘半天,有一次摔了一跤,后脑勺现在还留着一块疤。可过几天又想去,就想看看山顶的石头有没有被太阳晒得更暖,想听听树上的鸟有没有换支歌。
那时候不懂为什么,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有些路,走的时候是真累,累得想骂娘,可走过后,那些累会变成流星,落在记忆里,让你时不时就想回头看看,甚至想再走一遍,看看能不能再捡到一颗。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吧。不是所有值得的事都轻轻松松,反倒是那些让你累得够呛,让你一边抱怨一边往前走的事,最后会变成心里最软的地方。
就像朝圣大五台,就像夜爬泰山,明明累得要死,可刚回来,就已经在想,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再被虐一回,再等一次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