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湘漫记(二)花江峡谷大桥 - 陕西 - 8264户外手机版
黔湘漫记(二)花江峡谷大桥

参观完遵义会议纪念馆,我们驱车返回娄山关,在迷雾中风雨兼程,穿越历史与自然的长廊,赶往贵州花江峡谷大桥。
这是今天最重要的行程,也是本次旅行最重要的事情,旅途的一切仿佛都在为此铺垫,而今日的所有意义,皆浓缩于此,绽放在此。因为路桥施工建设是此次活动倡议者温永祥兄公司的重要业务,他对桥梁设计施工情有独钟。
这座2022年开工,2025年9月通车“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钢铁巨龙,横跨“地球裂缝”,刷新了多项世界纪录,被业内称为横竖都是“世界第一”,是中国基建狂魔在复杂喀斯特地貌上书写的最新传奇。

所有这些,让行过万里路,见过百座桥的温永祥兄痴迷眷恋,耿耿于怀。
花江峡谷大桥主桥跨径达1420米,也是目前世界上山区桥梁中跨径最大的钢桁梁悬索桥,其桥面距水面垂直高度625米,这比之前的纪录保持者(北盘江第一桥)还要高出近60米,甚至超过了法国米约高架桥(343米)。无疑是目前中国乃至世界桥梁建设的“天花板”级作品,也代表中国桥梁工程从“跟跑”到“领跑”的转折。体现了中国在大跨径悬索桥设计、山区风工程研究、智能建造方面的全面领先。
最令国人振奋和我们自豪的是,这座超级工程是由贵州本土的“桥梁铁军”领衔,联合国家级顶尖力量共同打造的,这代表了中国基建目前最成熟的“集成创新”能力。
而我们宝鸡企业,中铁宝桥是大桥钢结构(核心钢桁梁与桥面系)的主要参建与制造单位,承担了全桥93个钢桁梁安装节段(含主桁架、主横桁架、下平联、桥面板块等)的制作、拼装与安装,总重约2.2万吨,相当于3座埃菲尔铁塔。

乘车飞驶,蓦然发现,花江大桥正以巨龙的姿态,横卧在天地之间。两座主塔如同神话中巨人的臂膀,刺破低垂的流云,以近乎傲慢的坚定,将成千上万吨的桥面稳稳托举在万丈深渊之上。粗壮的钢缆从塔顶倾泻而下,绷成无数道凌厉的弧线,那是力的谱线,是秩序的诗行,在高原凛冽的风中发出低沉而恒久的嗡鸣。
而桥下,是真正的深渊。峡谷像被远古的神斧劈开,岩壁垂直而下,在目光勉强能及的极深处收缩成一道幽暗的细缝。隐约的水声从那里传来,却已被距离吞噬得如同叹息。几缕云雾在谷腰处缠绕、飘散,更添了其深不可测的神秘与威严。
车子稳稳泊入大桥旁的观景停车场。推门而下,脚步踏上的并非山风呼啸的桥面,而是沉静坚实的土地。我走向观光电梯——它毫不起眼,像是大山一道沉默的裂缝。
电梯门合上,以缓慢而确凿的速度上升,短短几十秒,如同经历一次向地心深处的短暂朝圣,耳膜感受到气压细微的变化,周围游客的低声交谈也渐渐静默下来。
“叮”的一声,门再度开启。所有的幽暗与逼仄,在那一刻被猛然撕开。
我一步踏出,仿佛不是走出电梯,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了世界的边缘。花江大桥,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以雷霆万钧之势,撞满了我的整个视野。
方才在谷底想象中的磅礴,此刻成了具体而微的巍峨。我发现自己正站在大桥巨大主塔的“腰际”,向上望,塔顶的钢索如银河倾泻,没入更高处的云雾里,那钢铁的线条带着一种挣脱地心引力的昂扬。向前看,宽阔的桥面在我几乎平视的高度向两岸延伸,车流仿佛在云端无声滑动,成了这宏伟构图里移动的标点。
而最令人魂魄震荡的,是脚下与前方。


观景台的地面是透明的强化玻璃,低头便是直落千仞的虚空。方才电梯经过的深谷,此刻完整地、毫无遮蔽地展开——那是一种令人膝盖发软的深邃,岩壁褶皱如一部打开的、记载亿万年时光的巨书,谷底奔腾的江流缩成一道细弱的银线,传来被距离过滤后、低沉如大地脉搏的轰鸣。
风,在这里变得具体。它不再是停车场上的微风,而是裹挟着整个峡谷水汽与力道的激流,猛烈地扑打在玻璃与钢铁之上,发出浑厚而持续的呜咽。这风声,是大桥的呼吸,是深渊的絮语。
我紧紧握住冰凉的栏杆,心中那点因琐事而来的焦虑,此刻被这壮阔的物理存在彻底碾碎、荡涤。这不是在平地上仰望一座桥,而是在它的骨骼之中,感受它的心跳与力量。人类竟能以如此精巧又如此勇敢的方式,将道路绣入山河最险峻的肌理,不是对抗自然,而是在读懂山的语言、水的脉络后,与之完成的一场史诗般的合作。
豪情不再仅仅是胸膛里的一股热气,它成了脚下坚实的支撑,成了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肌肤所感的一切。这电梯的沉降与这景观的豁然,构成了一曲完美的序章与高潮。我来,我见,而我被征服——被这智慧与雄心的造物,深深震撼。

我们颤颤巍巍地,尝试着从玻璃桥面上走过,爬过无数名山大川的李喜兄虽为市户外协会会长,在这里,却极度恐高,两腿抖成了筛子,双手紧紧的攥紧护栏,面部肌肉抽搐,生动形象若不是发自内心恐惧,是无法演绎的。
温永祥兄胆大心雄,几步跨进玻璃中央,我强作镇定,亦步亦趋。透过玻璃,我试图向下探寻江水的踪迹,然而目光刚一投注,那超越感知尺度的纵深便化为一阵眩晕。它并非寻常的目眩,而是脚下坚实世界的一次温和塌陷,是理智在确认绝对高度时产生的、甜蜜的失控感。


我深吸一口气,让峡谷的风把这瞬间的恍惚钉回躯壳,才敢再度凝视这造物的奇观。脚下北盘江切割出深达数百米的喀斯特地貌峡谷,两岸崖壁如斧劈刀削,河水在高山深谷中奔腾咆哮。
走近坐定,三人围坐,合影打卡,至起身返回,心悸已平时,乐观逐光的自己不由得激动难耐,竟又在大桥上奔跑起来。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峡谷吞没,黑暗仿佛成了另一条更深的河。忽然间,一座光的星座从深渊中诞生——花江大桥的灯光秀,开始了。




起初是零星的光点,如苏醒的星子,沿着缆索的琴弦次第亮起。紧接着,桥塔化作两座通体的光塔,纯粹的银白,像被月光淬炼过的巨人骨骼。而后,色彩的洪流决堤了:磅礴的紫从塔顶倾泻,化为流淌的瀑布;钢索上掠过渐变的虹,从绯红到靛蓝,仿佛将夕照与极光同时绷在了空中。最震撼的是桥腹,激光如巨笔挥毫,在夜幕上画出几何的光弧,时而如羽翼舒展,时而如心跳搏动,与峡谷的轮廓构成超现实的对话。
我感到一种失语的震撼。白日的雄伟,在夜里蜕变成一场光的魔法。它成了自然的一部分——一种流动的、呼吸的、发光的矿物结晶。夺目的光彩并不刺眼,反而有一种深邃的吸附力,将视线与心神都吸入那光影交织的旋涡中去。
峡谷的风吹来,仿佛也染上了光的温度与色彩。这炫目不是装饰,是桥梁的另一种语言,是它在星空下诉说的、关于可能性与美的诗篇。那一刻我明白,重要的不是看见了什么,而是身体记住了这束光穿透瞳孔时,所引起的、近乎颤栗的共鸣。
我感到一种奇异的连接:我的渺小与大桥的宏伟,这不仅仅是一座桥,这是一道宣言,一柄划破混沌的利剑。它告诉我,那些看似不可逾越的深渊,终将被信念与智慧丈量、联结、征服。那气息里是钢铁的冷冽、混凝土的浑厚,以及,一种名叫“人定胜天”的、令人振奋不已的芬芳。
当最后一缕光芒隐去,黑暗重新合拢,我却觉得某种光亮被永远留在了身体里。那不再是视觉的残留,而是一种确信:人类最为壮丽的创造,不仅在征服自然,更能在黑夜的幕布上,为宇宙投射出一段属于人的、温柔而辉煌的梦境。



在意犹未尽中告别花江大桥,奔赴下一座城市。但我知道,今天,花江大桥带给我们的,远不止是一场感官的体验,更蕴含着直击灵魂的震撼与浸润精神的力量。
2025/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