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轮流转,而今转到东南亚。正如曾经对中国的趋之若鹜一样,新兴的东南亚国家在过去的几年间成了资本追逐的新热点。不仅有一些外资企业开始搬离中国,在东南亚国家设厂,中国一些本土企业也在低成本的利益驱动下,迁往东南亚。
伴随着这股投资热潮的还有一种声音:新兴的东南亚国家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中国,成为世界经济的“发电机”?答案是“不一定”。这些新兴亚洲国家的先天性缺陷——国内市场小,决定了其对资本的吸引力有限,也决定了他们在拉动世界经济增长方面能力有限。
火热东南亚
从资本流动的角度来说,东南亚国家这几年可谓“火热”。以印度尼西亚(下简称“印尼”)为例,目前流入印尼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是五年前的3倍以上。2010年第二季度,流入印尼的FDI为36.97亿美元,虽然相对于前几个季度已经有大幅回落,但与2007年同期的10.34亿美元相比,增长已经超过2.5倍,而8年前印尼的FDI仅为4.07亿美元。
和FDI走势一致的还有印尼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印尼这一轮FDI从2010年第四季度出现了快速增长,到2011年第四季度达到顶峰54.28亿美元;同样,印尼的GDP在2010年第四季度从前一季度的5.77%跳至6.83%,之后一直保持在6.5%左右,2012年第二季度为6.37%。印尼是东南亚国家中资本流入最热门的国家之一。据怡安翰威特大中华区首席商务官以及全球研究中心总监庞锦峰介绍,印尼15~25岁的年轻人口储备约有1亿多,且受教育程度较高,印尼人也是亚洲国家中英语讲的最好的人群。在这群年轻人中,有一半都集中在爪哇岛周围,这一地区正是印尼的外资投资热地。同时,印尼相对于邻国马来西亚,在种族平等和男女平等方面的政策和社会氛围相对更宽松。
东南亚的另一个投资热地是越南。据越南媒体报道,过去五年来,越南FDI合同项目总额增长5.1倍,实际利用外资增长3.3倍。不过在2012年,越南FDI增长出现下滑趋势。前几个月越南引进外资合同金额80.3亿美元,外资到位资金62.5亿美元,接近去年同期水平。在流入FDI合同中,60%以上都流向加工制造业领域。越南的GDP增速也从过去两年的6%左右,下滑至今年的4%。
而在新兴的东南亚国家中,另一个有投资潜力的是7月初刚刚被美国解禁的缅甸。缅甸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在缅甸的外国投资项目中,和资源有关的占到一半以上,主要投资来源国为亚洲国家和英国。在7月,美国放松了对缅甸的制裁,批准了美国企业对缅甸投资,并与国营缅甸石油天然气公司合作。未来美国的资本也将开始逐渐流入缅甸。缅甸曾是英属殖民地,在语言、文化和经营理念方面和西方有一定共通,对于英语国家的投资有一定便利性。
此外,泰国、柬埔寨、孟加拉、巴基斯坦等国最近几年也出现类似外资急速流入趋势。而与东南亚国家表现相反的是,一向被视为投资热地的中国,今年1-7月,实际使用外资金额同比下降3.6%,全国范围新设立外商投资企业同比下降12.3%,引发了外界对“中国制造”的担忧。
追逐低成本
最近阿迪达斯宣布将在10月关闭在华工厂,成为“中国制造”担忧的最新证据。阿迪达斯撤离中国的理由是中国劳动力成本的上升,有消息称,阿迪达斯将把产能转移至劳动力成本更低的越南。
单从劳动力成本来讲,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平均工资确实要低于中国。据怡安翰威特的数据,中国在过去十年里,平均工资年均增速为7%~8%。和新加坡、日本等国家相比,中国劳动力成本仍然很低,新加坡大学毕业生的平均工资约为15000元,中国为其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马来西亚和印尼在大学毕业生工资方面与中国相仿,但更底层的劳动力成本比中国要低。综合而言,在与其他新兴东南亚国家的劳动力成本比较中,中国的劳动力成本是最高的,接着是马来西亚、泰国、印尼、菲律宾,然后是越南、柬埔寨和老挝。
更低的成本对于追逐利益最大化的资本来说,无疑非常具有吸引力。“不过在企业的损益表里,劳动力成本所占的比重仅为5%。”庞锦峰表示,“更重要的是劳动力成本和产出率的比例。”
目前被公认的是,中国劳动者的素质和产出率都高于新兴的东南亚国家。和日本、韩国等东亚国家一样,中国人的集体主义民族性格决定了更适合制造业,同时经过二十年的发展,中国工人的熟练程度远高于东南亚这些新兴的经济体。据庞锦峰透露,阿迪达斯在越南的工厂里,有一批中国技术骨干,被派往越南作为技术指导来保证其在越南工厂的运作。
而除了在产出率方面的差异,这些东南亚国家各有各的特殊情况。越南工会势力比较强,在一个工厂里有不止一个工会,工**益保护意识比较强;而在泰国,工人需要有算在工时之内的40分钟的带薪祈祷时间,此外每个厂区都得设立佛像和祈祷区域,但在公司的成本报表中显示的仅仅是劳动力成本,这些因素并不能反映出来。
“有资本外迁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并不代表跨国公司不再看好中国,中国正在经历的发达国家也经历过,东南亚这些国家未来也会经历。”银河证券研究员刘娟秀说。一个国家低廉的劳动力成本能维持多长时间?“一般是20年。”庞锦峰说。但失去低廉的劳动力,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失去对资本的吸引力。除了劳动力素质方面具有竞争力外,中国还有另外一个明显的优势:巨大的国内消费市场。
先天不足
印尼、泰国等新兴亚洲国家的快速经济增长的确抢眼,也有一些投资者转而希望这些国家的快速城市化浪潮能够推动因中国经济放缓而下降的部分大宗商品的价格,但包括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曲星以及多位外国银行的高管均认为,这一希望极可能落空,新兴亚洲国家的强劲增长,并不会产生中国在过去十多年所产生的拉动效应。
曲星认为,中国对外资的吸引力仍然强劲。“中国广阔的内销市场,给外资企业在中国的投资回报提供了一定的保护作用,而东南亚国家的国内市场比较小,对海外市场的依赖会导致企业的风险比较高。”曲星说。
事实上很多外资企业正是看中了中国市场才投资中国的。全球最大的炭黑企业卡博特今年在邢台等地建立新厂,其产能将全部针对中国国内市场。庞锦峰认为,中国不必过度担心部分企业外迁的现象,“东南亚国家的先天性缺陷:国内市场小使得其固有市场不足以消化低成本带来的产出,一旦供应链断裂,企业将面临一个巨大的风险。”他认为,只要中国继续保持目前国内市场的增长速度,推动产业升级,就不会出现跨国企业大量外迁造成的制造业空洞化问题。
另外一个风险来自劳动力资源方面。虽然这些国家的人口结构偏年轻化,但人口基数决定了其能为企业提供的劳动力数量。新兴的东南亚国家总人口接近7亿。庞锦峰说,在越南的两大城市,河内和胡志明市的平均工资在过去一年里增长了20%。大量的外资涌入和高素质劳动力的缺乏造成了“人才通胀”。虽然这种速度会逐渐降下来,但这也显示出了该国对外资的吸纳能力。
经济规模有限决定了其对大宗商品的需求难有大幅增长。据路透社报道,从铜的消费量来看,去年不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东亚国消费总量是200万吨,拉丁美洲消费了68.5万吨。二者加起来仅稍高于中国760万吨消费量的三分之一。印度虽然在经济规模上与中国相当,但印度经济偏向服务业,其对大宗商品的需求和中国比相差甚远。根据国际钢铁协会发布的数字,印度2010年人均粗钢消费仅56.3公斤,远低于中国的445.2公斤。“中国的规模经济、对外资的吸纳能力以及抵抗风险的能力,是这些国家所不具备的,外资的流入会在一定程度上拉动这些国家经济的增长,但不一定会带动这些国家形成中国当年的起飞势头。”曲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