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庆虹 6000米雪山出诊中国登山队艰难的夜行军

登山 12年前
1963年5月,中国登山队先遣侦察组赴西藏考察,一行十余人,我作为随队医生一同前往。考察目标是西藏中南部的希夏邦玛峰,这是当时世界上尚未被人类攀登的最后一个8000米以上高峰(8012米)。

在希夏邦马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之中,侦察组克服种种困难,访问了许多熟悉山区的牧民和猎手,走遍了山峰的北面和东西两侧,对山峰的走向和地形特点进行了初步观察,并登上海拔6000多米的高度,摸清了通往顶峰的道路及预设营地位置,完成了预定工作目标。

在工作即将结束的那天,侦察组前方人员开始从6400米营地下撤。当时气温低至零下10多度,道路崎岖陡峭,大家体力消耗极大,队中邓教练出现严重的高山反应,已困难得无法行动。同伴们把他绑裹在背包上,像拉雪橇那样顺着冰坡而下。撤到5800米的冰塔地区时,冰面太凹凸,只能轮流背着走,很艰难地将邓教练送到5800米营地,但邓的身体反应仍然严重,无法继续下撤。组长闫栋梁决定派人下山求助。

按照分工,我和气象组的钱增进一直在5000米大本营之上的5300米过渡营地待命。当天晚23时,接到送来的紧急情况后,我顾不上能见度差和道路艰难,带上必要的药品和便携式氧气瓶,立刻和送信队员出发了。

前方没有路,这里从来就没有人来过,我们前进方向的左侧是小山似的冰川,右侧是冰和岩石混合的冰积石,上山路线是两侧结合部的沟底或斜坡,路就是在冰雪地和绕过突出的大岩石中寻找。

此时漆黑一片,动身时带的手电筒一个多小时后光越来越暗,终于不亮了。气温太低,黑夜中我们凭借星星显出的微弱光亮,再根据冰川的灰色反光和冰积石深灰颜色的对比来识别道路,摸索着前进。地上凹凸不平,有时还要越过几十米的冰面。我们不时滑倒,背氧气瓶的队员滑倒时是咣当的金属声,我滑倒则是一阵药箱的滚动声。好在我们穿着的羽绒服挺厚,摔倒了爬起来再走,没有伤着什么。道路太崎岖了,我们无法并肩前进或搀扶,只能相距5米至10米跟着,彼此可以瞄着一个模糊的黑影。一路上万籁俱寂,只听到彼此急促的喘息声,偶尔听到冰川上冰层摒裂的劈啪声。

无论道路如何艰险,人多么疲劳,我们都不能有任何迟缓,因为生病的队员在等待救援,时间就是生命,早到一分钟就多一份生的希望。我们也无法停下来哪怕是短暂的休息,气温太低,一阵风呼啸过来,刺骨之寒,停下来就容易冻伤。我们只能在另一人摔倒爬起来的时候在原地跺着脚稍歇片刻,然后相互鼓励着继续前进。

最后的路是最艰难的。走到后半夜,体力消耗大,行进速度慢下来了,但我们还是坚持攀登。恰在这时,天际放出了曙光,高原上由于地势高,天亮得似乎要早些,前进的路线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5800米营地的黄色帐篷遥遥可望了。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教练员刘连满和曾曙生在向着我们招手呢!

清晨6时,经过艰难的彻夜行军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标营地。在帐篷中,经过有效抢救,邓教练终于脱离了危险。在这5800米的高寒地带,施行静脉时也遇到了困难,那就是气温太低,药液经过针头因冷冻而推不出来,只好把针头放到酒精灯去烧,待稍冷即将药液注入血管。后又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整,邓已经可以站起来在同伴的搀扶下缓慢行走了。教练刘连满等人如释重负——昨天下撤的最后几个小时,邓教练原地等待会更危险,如果没有这次及时救援,后果很难想象。

翁庆章(原中国登山队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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