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珠穆朗玛峰:"我的向导和我成为自1953年人类首次征服世界屋脊后成功登顶的第250位和第251位珠穆朗玛峰攀登者"
撰文:高宁(SergeKoenig) 翻译:周宇丹
1988年10月13日,我们离开海拔8000米的登山营地已经4个小时了。我们一直在攀爬,直到海拔8760米的中印边界山脊,我再次把脚步停在南面石头顶上。正是在这里,两年前的我停止了继续向上攀登。而现在我和我的向导LakpaGurung一起抬眼望去,我们知道距离登顶珠穆朗玛峰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了。我们都没有说话,但在目光短暂相接的瞬间却说明了一切。因为我们都读到了攀登到底的决心。然而在747飞机翱翔的高度,我们必须集中注意力,因为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极大的能量,保持极大的决心。
不久之后我们躲在一块峭壁下解开了串联安全绳。从北面袭来一阵阵猛烈的狂风,告知冬天的残酷。大雾迷眼,重心不稳。从几天前开始山上就日渐干燥,往山顶方向的山体也越发尖棱而光滑,几乎已经完全成冰。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向上攀登就是真正的技术性阿尔卑斯式登山。我的向导犹豫了,他想串系在同一根安全带上。这位尼泊尔向导身体健壮,具有在高海拔活动的先天优势,而我则惯于攀岩。他背着四公斤重的摄影器材,我就负责开路并且通过安全绳保障他的安全。
此处通向顶峰的路被拦腰挡住,这里就是用珠峰登顶第一人埃德蒙·希拉里的名字来命名的"希拉里台阶"。除了翻越这一15米高的垂直墙体外我们别无他法,在当时,这是一块裸露出来的光滑岩石。像以往一样,我们需要通过绳索的帮助来翻越墙体,然而狂风却将一切都扫得干干净净、光滑无比。我们将脖子缩到衣服里,脚蹬冰爪,手戴手套,背着背包,迎着狂风,脚下是2500米的悬崖,一步一个脚印规规矩矩。我清空了大脑,继而细致地把冰爪踩进合适的部位,以保障我能牢牢地抓在岩体上,不会掉落。在冰镐的帮助下,我终于攀爬过了最后一个保护点,牢牢地将镐锋插入在冰墙里,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轮到我的向导攀爬过来,我用绳子保护着他的安全。
安全度过这一险关后,最困难的事情却还在等着我们,尤其,某些不期而至的突发困难,例如在暴风雪中变得尖利的冰层随时可能脱落,如果我们踩在了上面更是随时会塌陷,因此我希望绕开它们。我们尽量规避这些巨大的冰层,一处又一处,感觉就像永远规避不完似的。突然,我们发现山顶触手可及了。
当我和我的向导张开双臂彼此拥抱的时候,时间定格在13点30分。这一刻是那么短暂却又那么欣喜若狂。站在喜马拉雅山顶之上,远处的山峰消失在地平线上,我一只脚踩在尼泊尔境内,一只脚踩在中国境内。有一种最原始的的情感,一种巨大的释放感。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我们的孤独却有了更多的美感和神秘感。我的目光被临近的庞然大物所吸引,那是洛子峰和马卡鲁峰,彷佛是那样的容易接近,还有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这是一种带有欺骗感的视觉,因为这些都属于世界上最高的六大山峰。
突然,一只红嘴山鸦出现在气流中,似乎在与周围环境抗争。这只乌鸦在这里干什么?是狂风把它卷来,还是这只是我的想象呢?我刚刚实现了自己10岁时就产生的梦想,而我的向导正用尼泊尔语对着无线电充满深情地交流着。在山顶上停留了二十分钟以后,我突然感觉到了内心强烈的逃离感,这是一种想要赶快离开世界尽头的直觉。无数事实证明,延长精神上的欣喜满足感是一个陷阱。
对于那些总是面临着极限甚至有时是死亡的人来说,珠穆朗玛峰会引发一些看起来过激的行为。跟其他的山峰相比,这是万峰之王,它超越了所有攀登其它山峰所积累的经验。我看到过很多在高海拔攀登的登山者,但我却在到达海拔8848米高度的时候从内心深处感受到:只有在这里,它能给予你攀登别的山峰所不能得到的感觉,那是一种触摸到神圣幸福的感觉,是一种称为征服者的感觉,有一种死里逃生觉得自己是英雄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它也教登山者谦逊,教登山者对抗险峻,教登山者找到自己的正确位置。
高宁简介
ViceconsulduConsulatGénéraldeFranceàChengduetdirecteurCoopérationAlpes-Sichuan
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副领事暨阿尔卑斯-四川山地旅游开发合作处负责人
山地、森林、沙漠、冰川、大海…这些都是我一直期待认识并亲近的广袤空间。几十年来,我始终保持着一份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心情,与它分享着我作为高山向导和登山者的人生。我感受着它脉搏的跳动,它的强大与脆弱。大自然,它不是一座无菌的花园,它哺育我保护我,却也有狂野严峻的时候,鼓舞着我学习如何去生活。
这份情感给予了我所期待的生活,让我能有机会在不同的领域工作,环境、运动、旅游、企业、媒体、政治、外交,所有的这些经历都离不开山地这一不变的主题。山地让我在全世界各大洲都拥有了不可思议、毕生难忘的团队和友谊,为当地的发展项目提供有用的帮助。可以说,这就是我的使命。早在1981年,我就在这份情感的牵引下得到了进入中国的机会,有幸到达了北京、成都、拉萨和珠穆朗玛峰。当时的我才仅有22岁,冥冥中已经感觉到这个中原大国将在我的一生中占据重要位置。从此以后,我就常常来到中国登山。
现在,我在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担任副领事,领导阿尔卑斯-四川山地旅游开发合作处的工作,将法国在旅游和运动领域山地开发和发展的经验带到中国来。中国四川的山地与法国阿尔卑斯山有很多共同之处,而户外休闲方面的飞跃发展则毋庸置疑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对我而言,这项中法合作项目是一次十分珍贵的经验,它将两个文化上相差甚远的国家联系了起来。我感觉自己正在经历四川发展的黄金阶段,这是一个每天都有新发展的令人着迷的阶段。抛开我的外交领事身份,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和精神只属于"高山向导"。
阿尔卑斯-四川山地旅游开发合作处的工作意义深远。在可持续发展理念持续发酵的当下,我们的社会致力于寻找一些新的发展模式和更加和谐的价值观。大自然及户外爱好者能够很好地将其中一些价值观体现出来,例如什么才是生命的本质、什么是努力以及对大自然的尊重,等等。在官方头衔副领事、旅游部长顾问和登山者、培训师,以及法国企业与中方合作的牵线人多重身份之下,我时常会出现在项目一线工地上,出现在官方接待上,出现在露营地里、滑雪场里、攀岩道上亦或政府、企业领导办公室里。正是这样我得以建立了一些真正的、友好的、自发的、淳朴的人际关系,不管是跟所谓的掌权领导们还是跟可爱的农民朋友们。就是这些体现了山地的美德。
我十分幸运地拥有这项特权,让我总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从事不同的工作,担任各式的职位。我在其中绽放着自己的生命,让工作、才能与喜好完美融合。这一切不是出于挣钱的目的,而是受到情感的指引。但是,这样的选择也有代价。多年以来,我所从事的活动一直是我生活的重心,我有时也说起自己的自私。未尽的家庭义务就是其中之一。我只能从电话里忧虑地感知着远在法国阿尔萨斯的父亲一天天老去,也只能在视频里充满爱意地看着小女儿Petra在日内瓦渐渐长大,向我温柔的伴侣Kimberly说起以后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时光飞逝,有时也让我心理失衡,因为我知道这些年与我所爱的人们所经历的异地之隔不可能被弥补。我总是称呼我的妻子和女儿为我的女孩儿们,她们支持着这种生活,而我对她们的眷恋更是日益深厚。
关于Salomon萨洛蒙
1947年诞生于法国阿尔卑斯山脉中心地带。我们信念卓著,充满激情,全情致力于登山运动的发展和登山装备的不断升级;我们努力钻研,不畏艰辛,利用高科技创造无与伦比的先进装备,任您自由驰骋山地,超越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