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峰 更新至23 - 山伍成群 - 8264户外手机版

  山伍成群
珠峰(1)

玩了十多年户外,先是长达七八年的一车远途自驾,最后一次自驾是在2017,走了阿里,南疆,路过冈仁波齐时,顺带一天转了一圈。虽是多年自驾,有了不少经验,大多也是集中在车载相关物品,帐篷气炉也都有了,只是对于徒步却毫无经验。那年转山,背的是个迪卡侬的35升帆布包,手里拿着两根迪卡侬的最便宜铝合金登山杖,一双迪卡侬两百多的登山鞋,全身穿戴基本都是家装,毫不知安全和轻量化的作用,更不知体能的分配。

后面开始了徒步,一次次的走行中,装备的不足,徒步知识的缺乏,一边吃亏,一边被队员们传授着经验,逐渐也开始进了门槛。知道了SCARPA登山鞋,Black Diamond登山杖,黑冰睡袋始祖鸟冲锋衣,还有NORTH FACE,凯乐石哥伦比亚等等品牌,我也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一样样更新。

极限户外都在雪山之地,国内也就在川西、云南西藏新疆青海,距离苏州的距离几乎横跨了中国,高寒缺氧无人之境,需要体能的储积,遥远的距离又需要一段半月左右不短的时间。每日的工作总是那么繁忙,体能尚可在平日锻炼积攒,时间却不能那么随意。因而可以成行的,通常一年只有一次。

国土的广阔,户外团队的开拓,国内可走的线路越来越多,附近的尼泊尔巴基斯坦也有成型的线路提供给国际上的户外爱好者,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和南半球的新西兰更是有极佳的线路,便是一年两条线,穷其一生,我也难以把这些路段全部走完,因而也未动过更多的心思,只想可以的时间内,选择自己合适的,一条条走便可。

在极限活动中,还有一个活动便是登顶雪山。虽是都归于极限,徒步和登山却是两个不同的归类。每次高原户外,总会走过5000米海拔或者以上的垭口。浙皖多山,我也曾登上过一两座山峰,可那绝不可与雪峰相比。

“登上雪峰和翻过积雪垭口,哪怕同样的海拔,过程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户外一位年岁小我不少,却是资深的朋友跟我说。她一年出行走的线路,已超出我多年的总合。身边也有喜欢户外的朋友,上了云南哈巴雪山,又上了青海玉珠峰。

我却觉得那么多的线路都无法走完,雪山既然那么难,暂时也就不去考虑。唯有曾经冈仁波齐的5670米卓玛拉垭口是曾经双脚走过的最高点,总想找个机会踏上更高的位置。两年前曾报名希夏邦马环线,这条线路便是冲着全程五千的高海拔而去,与领队沟通反复询问可有上5700的垭口,回答并没有,心中顿生遗憾。当然更遗憾的是疫情原因,当地公安部门甚至不给开具西藏新疆边境地区必须的“边境证”,那趟行程也就不了了之。

半年前,户外小伙伴发来询问:“想不想去爬玉珠峰?”

我是压根没想过,便是很多人都上过的5396米的哈巴雪山,我也未曾去过。若是论登山,我确实闪过哈巴的念头,只是那念头一闪而过,一是海拔并不吸引我,多年的自驾,超出这个高程的垭口走过很多,另一是那么多的景致绝好的线路我尚无足够精力去完成。

对国内山川的了解,早已知道玉珠峰上了6000,若是能登顶,确实绝好的突破曾经高程的机会。

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与朋友提供的俱乐部联系。登山需要阶梯,俱乐部招募队员要求之一是登过五千米雪山。

“冈仁波齐、格聂C+V、他年他翁。”我把过往简单说了。仅是一句,那面回:“可以报名。”

朋友得知我可以报名,发来了一条消息:“拖,我也把你拖到顶。”

待续

2023.8.28夜,家中,一笔写于电脑

“有的队员会出现幻觉。曾经有个队员下山时, 指着前面说:“看,那里有个村子。””玉珠峰百里荒原无人,听到这里,我们都笑了起来,没有人能想象在登顶成功后,往下下降的途中,仍会发生这样的奇闻,即便是有,也应该不会出现在我们十位队员中。十位队员,最少的也具有半马的体能,大多都有五千多米哈巴雪山甚至多座雪山登山经历。

还是几天前西大滩的会议。“往下下降时,不可以屁降,你们不知道会滑到哪里,我们也找不到你。”小马哥说到这时,小马弟加了一段话:“山上有曾经我们插的路标和拉的路绳,后来的大雪把这些都掩埋,路标是尖头向上,如果屁降可能把大胯直接插进去,那我们是救不了的。”

这次高反的持续,我始终对登山能否成功,生命可否坚持到顶有些担心,那一刻,我开始对下降也有了些恐怖。

西大滩基地,我与大谢站在阳台。两个男人间的对话总是那么随意,虽然我们有着十多岁的年龄差,也有着十多公分的身高差,户外人的爽直却不影响我与他的信口开河。

扶着阳台栏杆,看着不远,却望山跑死马的圆润如玉的玉珠峰顶:“上去要留点纪念。”

“是的,我也要。”大谢言而无忌,说罢,我俩大笑。

小梨儿站在一旁,指着我:“前两天我们刚对着山祈祷,你说这里山都有灵性,都有女神,不能亵渎。赶紧道歉!”

我突然醒悟。数不清多少次进入藏区,也无数次看过雪山,我的信仰体系中早已加入藏区的成分,雪山之美,神山之净,藏民的长头恭敬,也都不是我们可以随口乱说的。我们四人顿时立正在那里,每人都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我的祈祷中加入了无数的道歉。

我喜欢冒险,却也想活着回来。

直至冲顶的这一刻,天气总体是那么完美,身体也没有大恙,一切似乎都预示雪山女神并未离我们左右,加持着一切,整个行程都将是顺利的。

凌晨的黑看不见路径,一夜的大雪更是把所有标记掩埋。这日我并未按照以往的户外行程,提前下载两步路户外的轨迹,倒是小梨儿早已看过,向导扣肉在那个软件上上传了多次路径。有着有经验的领队,一比一的向导,我把一切信任都交给了他们。出发的一刻,我打开了运动手表的轨迹记录,以作为攀升的显示和行程最后的留念,并按照平日的户外经验,用上面的心率判断自己身体状态。大疆运动摄像机夹在背包带上,我也一同打开,随身还带了两块电池,作为更换。高山严寒,我并不确定苹果手机电池能否坚持,便放在了羽绒服里保暖。

夜黑之中,并无参照物,只知道队员朝着营地的远处走去。沉重的高山靴和厚重的专业钢制冰爪,加之防寒的羽绒衣裤,让我每一步走起来都步履蹒跚,而这还要持续很久。

2023.11.12,家中,一笔写于电脑

玉珠峰(23)冲顶


凌晨的玉珠峰,漫天星光并不能照亮登山的路,所有队员打开了头灯,一个纵队,缓缓前行。
登山关门时间仍旧是六小时,也就是从出发时刻3:14开始,六小时内必须登顶。未能到达顶峰的队员,必须强制下撤。阻挡登顶的,不止是关门时间,逐渐上升到6000的海拔,裸露没有植被的荒原,让含氧量低至40%及以下,本身都带有不同程度的高反,随时可能加重,体能的不足,下撤是必须的保命手段。高原天气瞬间万变,狂风或是暴雪的骤降,能见度下降,也都是下撤的因素。西大滩时小马哥已明确要求,任何可能状况出现,队员自行要求下撤或是领队判断后决定下撤都必须服从。

6178米的玉珠峰,断续中仍旧有事故的消息,前些天西大滩小马哥说到这里,与小马弟互看了一眼,便不愿意再往下细讲。事故总是悲伤的故事,所有人都在努力向前,领队并不愿把那悲伤的阴霾填埋在每人的心头。只是在讲到那个故事时,队员们没有一人说话,安静的气氛甚至有些肃穆。我是第一次雪山攀登,更没有把握,富有经验的小梨儿也在前几天与我一同适应海拔而进青藏线的那天,站在玉珠峰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我们四人更是于西大滩基地阳台,对着雪峰,集体默念,请求雪山女神加持。

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盼望着冲顶的时分,却也在担心我可能永远停留在那个不长的圆弧形上升的路段上。

“不仅是上升存在危险,下来也同样危险,只有到了大本营才能说平安。”小马哥西大滩的训诫还有很多话。

深夜的雪山极度寒冷,昨夜的一场大雪,雪粉从帐篷四边钻入,已经结成了冰。能量胶若不是按照大谢的提醒放入羽绒服,现在也是一块冰坨。门口的高山靴有了垃圾袋的防护,里面依旧干燥。

出帐篷前,我把那一支学生送的花插在了登山包锁扣上。门口小马哥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他是我的一比一协作,小梨儿的一比一向导小马弟并不在门口,应是去了其他队员那里帮忙。一夜大雪后,昨天帐篷外残存的裸露地面已经完全被覆盖,其他地方的雪多没了脚踝。同时拴住腰和两条大腿根的安全带我已经在帐篷内穿好,从C1往上必须上冰爪,不再允许单独穿高山靴或登山鞋。雪面下就是永冻的冰层,若是没有冰爪扣牢地面,不仅爬升没法着力,还存在滑落山崖的生命风险。

小马哥虽是主领队,一如他昨天上C1营地路上跟我说的,一比一向导是契约,他必须随时陪同和照看我,此时他寸步不理我,向其他领队下达指令都是通过肩膀上的步话机。

上身套上厚重登山羽绒服,里面一层排汗,一层加绒,为了防寒,我还加了一件排骨羽绒,下身也是层层裤子,厚重的衣物让我动作非常僵硬,专业冰爪以前我从未用过,此时更是生疏。

小马哥紧了紧我的安全带,确保穿戴正确,俯下身把我的冰爪打开拉好,然后又一只脚一只脚帮我穿好扣紧。一转身,看到小梨儿在一旁倒腾她的冰爪,便又辅助她一同穿好。上山之时,我的绒帽忘在了大本营,仅是一顶平日戴的单层小蓝帽。我素爱出汗,且不太怕冷,昨日白天登山感觉尚可,此时的温度体感已在零下二三十度,必须绒毛保护,好在听从小梨儿指挥,买了一定兜头护脸防寒的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此时起了作用。

一位队员说了声手套是否要换,小马哥用头灯照着他,用表情给了回复。昨日戴的防水户外厚手套此时也不够,必须更换加绒防寒厚手套。厚重专业登山靴防寒作用远好于我的登山靴,里面我又裹上一层厚厚的羊绒登山袜,即便如此,还未出发,已感觉双脚寒冷内侵。

小马哥用步话机确定全部队员准备完毕,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三点十四分,出发!”

天上,没有纤云,星光璀璨,银河悬天。

2023.11.11,家中,一笔写于电脑

玉珠峰(22)冲顶


2023.9.13
凌晨一点,小梨儿醒来,我们三个更是毫无睡意,临近冲顶时间,兴奋使然,前一天强烈的高反也不再明显,四人不停说着话,熬着起床前最后的时间。外面的狂风在零点后逐渐平息,我们并不确定是否还在下雪,只是风停已是一个好兆头。我们甚至商量要不把向导喊起来,反正睡不着,不如提前登顶。这日下午我们便将直接赶回三千米以下的格尔木,重新进入人间并举行庆功宴。酒肉的香味似乎已经飘到了5600的无人雪界。

两点半左右,门口铁板猛烈敲击,几个领队大声吆喝起床的声音传了进来。紧接着头灯光亮通过撩起的门帘射入了帐篷。

“你们帐篷不停说话,我还以为我们闹钟时间上错了。”聊起的门帘处,露出了小马哥的脸。

出发前小马哥在西大滩大本营曾说,冲顶日叫醒队员时,队员们多是睡眼惺忪,一副懒散的样子。我们四人当时便不认为这会发生,那时的兴奋和当天下午的重回人间的喜悦哪有睡觉的心思。小马哥还说,别以为单就是登顶累,你们下山时一个个都是狗熊,甚至想坐着雪屁降下来。我们依旧是不以为然。冲顶雪山队员体能和经验普遍强于普通户外人员,大家多少都有了高原徒步经验,也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应该是兴奋和喜悦的掺杂,下山之时已是凯旋之日,哪还会懒散的熊样。
子夜时分,我们四人点亮的头灯把帐篷内照的雪亮,铁质大门也早被我们卸掉放在了一旁。两点四十,帐帘再次撩起,几位领队递进来了与昨天下午相同的一次性小塑料碗,然后每人填了一勺快冲稀饭。并没有预想的面包,也没有榨菜,更没有鸡蛋。C1营地的饮食条件事先已经说明,我们对此也有心里准备。

小梨儿把我的碗拉了过去,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半稀饭添给我:“你爱吃稀饭,多吃点。”

饭后,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手掌大的透明塑料小药盒,里面分类摆了几种不同的药,然后从其中拿出了几粒递给我们。

“来,芬必得,嗑药,吃了上山。”

这日冲顶并不需要带多少东西,到顶后将会立刻下撤,重新回到C1营地,拿上装备,然后紧接着下撤5050的大本营,紧接着坐车赶回西大滩训练基地集中,午饭后便直接返回两百多公里外格尔木。
此时我们只需要准备最简单的冲顶包,里面装上热水,必须食物即可。为了尽可能减重,我的一升水壶只灌了半壶水,食物只有一根大谢给的能量胶。

“这么大风,又是大雪。晚上上厕所咋办?”大谢的担心不无道理。我虽是有遇冷腹泻习惯,却从无半夜起床小便的顾虑。往年极限户外徒步,随身都会带个脉动矿泉水瓶以备不时之需,绝大多数日子都未曾用过,这次索性未曾准备上。大谢昨晚山下的大本营夜晚就曾出门,小梨儿也半夜跑出去过,这俩人顿时因此有了共鸣。

“我是不想走远,这么大风雪,走出去可能走不回来。”大谢接着说:“我就准备在门口了。”

C1营地虽地势较为平缓,但十几米外便是陡坡直向山下,毫无遮拦,若是失足,尸骨无存都有可能。

“你看一下风向,要是风直接吹向里面,我们都要淋雨了。”我和大谢都睡在直对门口的铺位,那个狂风根本不是壮汉大谢膀胱可以把控的,我必须为了安全着想。

“你还是走远点,一出门就闻到味道真受不了。”小梨儿也发话。

最小的90后哄哄一边只是咯咯地笑,晚上她吃的最少,时不时悉悉索索在包里或是口袋里掏着带上来的路粮。知道山上仍会提供晚餐和早餐,虽是最为简单,最多果腹,为了减少每一克重量,我还是选择把队伍配发的路粮留在了大本营,身上只有大谢给的一支能量胶。哄哄顺手扔过来一个面包给我,高原低气压让包装鼓成了一个球。

“反正睡不着,下午一鼓作气登顶就好了,受苦一口气受完。”大谢躺在那里,可能对我们说,也可能对自己说。

我附和了一声,却知道下午虽是第二个到达营地,即便气象良好,剩余体力我也并无能力再次爬升600米登顶。玉珠峰就在眼前,路程虽看着平缓,但两公里爬升600米我却知道那坡度很陡。便是小梨儿,也不一定能从大本营毫不停歇直冲顶峰。

毫无睡意的夜晚,我们最终都选择了静卧保持体能和精力。不知道几点,大谢戴上了他那个电能不足,发着微亮光的头灯,挪开铁门,打开帐帘,出去解决问题。我担心的风吹雨并没有出现,只知道他在很近之处解决,然后跑了回来。
“外面雪好厚。”大谢一边钻着睡袋一边说。

又是一段寂静,小梨儿爬了起来,点亮了头灯,扭头看了我们几人,指着我和大谢:“你俩中间怎么这么宽,都能再睡一个人。”本来就很窄的帐篷空间,我也大谢不自主互相拉开了距离,我也不知道宽到如此程度。

大谢和我向中间稍微挪了挪,睡袋碰到一刻,我俩又不自主向两边弹开。

“同性相斥,没办法。”

穿上羽绒服的小梨儿重复大谢的步骤,走出了帐篷。她的头灯要比大谢的明亮许多,把眼前照的通明,一会后她回到帐篷,对大谢说:

“整个一滩雪都被你搞黄了。”

“那你中和一下。”大谢把头埋在绒帽中,回道。

深夜十点多,小梨儿的呼吸逐渐沉重,应是睡着了。大谢、我和哄哄,仍在辗转之中,越发临近冲顶时刻,我们三人的兴奋逐渐压制了高反,更压制了睡眠。

待续
2023-11-8,一笔写于电脑

玉珠峰21(C1)


夜黑之后的东昆仑山,夜幕沉沉,寒风凛冽,大雪狂飞。高原登山,日出后太阳热量会蒸腾雪山,气流增大,天气也会产生变化。考虑到气流稳定时段,大多都是凌晨启程冲顶,以保证最大成功率。早晨六七点也是太阳升起的时间,峰顶又恰是看日出的绝佳位置。
高反导致的极度不适,帐篷外怒吼的狂风,送饭的时间我们并未听清领队小马哥安排的起床时间。西大滩大致知道冲顶时间会根据日出调整,夏日最早会在凌晨两点,现在应是在三点左右,如此三个多小时的冲顶路程后,将会卡着日出时间站在顶峰。只是冲顶前还有早饭和穿着装备时间,我听请的只有一句话:

“会喊你们。”

虽是连续几天天气预报玉珠峰地区晴天,高原天气瞬息万变,现在的大风和大雪,让我对次日的冲顶又充满忧虑。高原雪山的冲顶,除了体能状态,天意才是最主要因素,若是持久这样的风雪,明日的登顶必将无法成行。

晚饭后,虽然头疼折磨,攀山劳累,却都毫无睡意。掐算次日应是两点起床,还有七小时时间,大家裹在厚重的睡袋里,大谢带头聊天以转移高反的强烈不适。那扇铁门被队员志玲姐推倒后,大谢又一次爬起来把它立起来堵在了门口。

“开饭。”他们给每个人手中的塑料小碗灌满了方便面。高反让我本就没有胃口,方便面又是我最不爱吃的食品之一。只是现有的条件已无可挑剔,必须补充能量以让自己有体力撑过今晚和明天的攀升。

一次性塑料小碗很小,若是放在平日,没有菜的情况下,我不算大的饭量也应吃上三四碗方能有感觉,大谢的饭量我更是在西大滩见识过,一人可以顶上我们三人。只是现在的状态,就着一小碗我们都需要强撑着咽下。

一会后,几位领队第二次掀开门帘:“谁还要加?”
小梨儿看了看我,眼中带着商量:“咱俩合起来再要一碗?”我也看出即便是她,也没有多少食欲,只是一碗的量换算成能量真的不够。

“好。”

大谢与我们一样,与哄哄一同加了一碗,只是哄哄已经完全没了胃口,仅仅把自己的一碗将就吃完。

傍晚的玉珠峰顶起了乌云,外面的风明显加剧,狂风拉扯着一切,撕打着门帘,周围的帐布也被狂风撕扯着呼啦啦作响。伴随着狂风和乌云,雪粒霰弹样卷裹着从门帘边上冲进了帐篷。

帐篷里有一扇铁门靠在门边,原先的设计应是可以合上,只是那门栓已经损坏,无法扣上。大谢爬起来把铁门硬顶在帐帘后方,然后推了推,似乎还算结实,应不会被狂风大雪吹倒。只是如果有外力硬推,还是可能整扇向后倒下。两位女队员睡在帐篷两边,大谢和我睡在帐篷中间,那铁门恰对着大谢,如果倒了,正好会砸在他的身上,而且铁门的上缘应恰好砸在大谢身体上下的中间要害部位。

大谢躺着一边祈祷千万别倒,一边连带着睡袋抬起脚,演习如何接住那扇铁门。

太阳落山,外面传来一个女队员声音:“柱子,柱子,你的裤子,你在哪个帐篷。”随着声音的接近,似乎直接朝向我们的帐篷。

“嘭”的一声,铁门轰然倒下,大谢完全没了高反的样子,双脚闪电般抬起,接住了倒下的铁门。

“对不起,对不起,天黑,走错了……”
2023.11.6,晚,家中,一笔写于电脑

玉珠峰(20)C1

帐篷里,大谢已经恢复了些状态,有些精力说笑,只要他一开口,空气中便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刚才还合衣而卧,连钻进睡袋的精力都有没的他,已经脱掉羽绒,戴上绒帽,躺进了睡袋。转了一圈,我的状态也有所好转,为了保存体能,我和小梨儿也准备躺进睡袋。

帐篷空间狭小,虽是仅带上来了明日凌晨必须的冲顶装备,但仅是那些基本装备加上厚重的衣物,已无摆放空间。小梨儿把她的东西都码在了她的左手边,那边紧靠帐篷,我的东西则全扔在了头部方寸之地。至于大谢和哄哄如何放置,我实在没精力注意。

户外经验最为丰富且有着严格整洁习惯的小梨儿看到我们几人的登山靴随意摆放,便坐了起来,让我们把鞋子整齐放在门口。领队要求装备穿戴有严格顺序,登山靴一旦上了冰爪,便再也不可以进帐篷。冰爪一寸长的利齿可以把帐篷里的物件轻易损坏。靴子放在门口,既方便最后的穿戴,也可以避免味道直刺口鼻。
大谢和哄哄都顺从按照小梨儿要求摆好了靴子,躺下后我的高反又起,头晕的不想动弹,小梨儿瞄了我一眼,并未多说,把我的靴子放在她的边上。
“晚上下雪,外面风大,夜晚的风雪会钻进来,进了靴子,明天会结冰,就没法穿了。”高原极限户外的靴子是最重要的救命装备,其他可以省钱,唯有鞋子不可以降低档次,需要极好的质量和用心地照看。

小梨儿拿出了一个垃圾袋,把她的靴子口罩住并紧紧收口。“都照我这么做。”我依旧没有钻出睡袋,看着小梨儿把我的靴子一同罩住。

大谢突然想到些什么,拿出能量胶,塞到羽绒服上衣口袋。“这东西也要贴身,明天结了冰就没法吃了。”这并不需要教,虽然比不上小梨儿,我们几人多少都有些高原户外经验,知晓如此的海拔和外面劲吹的狂风,明日的温度远在冰点之下。

下午五点,门帘突然被撩起,小马哥,小马弟,扣肉等几位领队弯着腰站在门外,递进来几个一次性塑料碗,他们手中还捧着一个大碗,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
十多年进藏却从未有过的如此强烈的高反,让我没有丝毫睡意,这晚半夜即将冲顶的行程又刺激着心情。头晕加之反胃恶心,更是难以忍受。多年户外行程我知道若是活动,很可能削弱这种感觉。既然睡不着,那就起身走走,顺便适应一下冲顶要用的沉重的高山靴。

我的登山鞋已经成了小梨儿的枕头,冲顶用的高山靴被小梨儿整齐码在帐篷门口。起身套上羽绒服,扎紧高山靴的鞋带,我也撩开门帘走了出去。大谢缩在睡袋里 ,皱着眉头,强忍着不适的反应。

“那里有手机信号。”看到我出来,小梨儿指了指几十米外营地尽头。除了大谢用的电信,我们另外三人都是移动。西大滩训练基地,小马哥便说过C1营地有微弱移动信号,但苹果手机收不到。小梨儿的手机是华为最新的Mate 60,帐篷里偶然间能有些断续微弱信号,我的苹果已是板砖一块。为了能够上网,我们三人要求小梨儿开通了热点。

随着小梨儿走到营地尽头,我手机迅速活了过来,刚才一直打转的传图迅速传完。小梨儿伸过来的的手机上,显示信号满格,我的苹果却依旧没有任何网络,传图是用了小梨儿的热点完成的。

帐篷后方,玉珠峰已在眼前,下午的天色逐渐增加了云层,炽烈的阳光也让峰顶拉起了旗云。没有任何纤尘的雪山反射着强烈的阳光,把整个世界映成了凡间仰视的天界。我和小梨儿都戴上了雪境,如此的光,肉眼已经无法直视。

“你看,那就是我们明天冲顶要走的路。”小梨儿指着延伸到顶的山脊。

明天的行程按照事先的轨迹看只有两公里多,唯有爬升需要在600米左右。这些天的逐渐接近,现在不长的距离,玉珠峰终于在了最近的眼前。山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有只老鹰。”她又用手指着天空。为了防止雪盲,我戴的墨镜夹片颜色很深,无法看到那只空中自由的鹰,只是脚下的5600海拔,亘古的雪,远处无际的大漠,我们却又似在飞翔。

出帐篷时,我把大疆Action4运动相机也一同带了出来,调好参数,相机放在地上,高高的雪域处,记录下这日的玉珠日落。

2023.11.5,夜,家中,一笔写于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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