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惹尘埃》 - 游记攻略 - 8264户外手机版

  游记攻略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24-9-19 01:37 编辑

藏地:阿里

    走的前两天,一次聚会,饭桌上畅谈声彼伏。小春端起酒杯对我说:“祝你一路顺风”,语气庄严而隆重。这听似很平常的祝福,此时心生温暖难以抗拒。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低调旅行人,可我总是喧声夺众。直到后来有的朋友就直接问我:“你怎么还没走?”。

    可我真走时是那样的平静,没有喧哗没有友人在旁。只有妻子心静的问:“什么时回?”。答案是若有若无的日期。还是那样她默默的站在阳台上看着背上行囊的我,渐渐消失在日出日落,人来人往的人行大道上。

喷气式飞机,把我从几千里外的家带到遥远而花果胜开的乌市。这里不是我的目的地,甚至也不是我的起点,是我的中转地。乌市似乎对我从来就没有陌生感,更象我的堂兄表妹一样的熟悉和一起成长过。这要源于从小对于新疆葡萄干的向往和憧憬。可现在我已不在是为新疆葡萄干而来。走出机场已是抹阳余辉,夜色大地。刺眼的霓虹灯广告迎眼扑来,很特色的广告:乃歧酪乳品。它有一个响亮的广告语:铁木真的干粮。    在具有流氓地痞气质的机场室外保安指点下,用了10元钱到达了白桦林青年旅舍。推门进去,登记台里,两位白发老人正为象棋厮杀正酣。
我要了最便宜的床,离开时顺口问了一句:“那里有吃的?”一白发头也不抬,手在空中一挥:“出门右转20米”。
那是一家维族餐厅,一盘牛肉拌面下肚,草草收场,上床睡觉。

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以前不叫乌鲁木齐,叫迪化。是古丝绸路上最重要最大的集散地,上至西北通西方,下至东南到江南大海。历代王朝权贵不惜碧血黄沙,兵戈于地。今天看来一派娇腐淫逸,苍生兴达。站在这块土壤上很难想象脚下曾是风起云落,战马嘶咧,车撤旗猎。

到达乌市的第二天,我那里都不想去。赖在床上一头偏睡,尽管太阳已经老高。在迷糊中,门被打开。服务员带着小庄进来看房,昨夜就我一个人睡在这十二人床位的房间里。小庄很礼貌的给睡在床上我打了招呼,我想我当时的形象一定差极了。小庄是一个很爱笑的美女厦门人。庄秀大方,嘴唇上搽着淡淡的口红。小庄的到来我再无睡意,迅速起床穿洗好,这不是愉悦我的心情。
是小庄把行李搬进房间时给我甩过来一句:“我一个人要去大巴扎和新疆博物馆,你去不?”.

   乌市是新疆景点的辐射中心,周边太多可观之处。我全然无意。我想去的正是小庄说的这两个地方。我固执的认为这两个地方是浓缩的新疆人文历史,何况还有美女相邀呢。小庄象导游似的把我带到新疆国际大巴扎。在巴扎广场上我和小庄达成协议,她先陪我吃东西,然后我请她吃肯德基圣代冰激凌。小庄拿着冰激凌一蹦一跳的去巴扎工艺品市场,女性不屈不挠的逛街精神再一次呈现出来,对她们来说逛什么并不重要。我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到:“注意你的包,这里小偷厉害着呢。”我却得到回头一笑。

    对游客占领的那些市场,我一向是望而却步。我在巴扎广场一个偏避的阳光角落里席地而坐,晒晒太阳,看着或忙或闲的维族人,人来人往,舒心惬意。新疆国际大巴扎是全国著名的维族人居住区和市场。巴扎,在维语里是集市的意思。
巴扎周围的建筑是维族式,从中世纪到现代维式。所到之处,眼前呈现的是一片异国风情。下午二点,巴扎的清真寺。今天是星期五。是信仰伊斯兰教的维族人集体做主麻拜时间,大小男性维人磨肩接踵,人流滚滚带着小跪毯来到清真寺。主教阿红熟读古兰经的声音通过扩音机尤如虹钟,穿过大街小巷,透过那古老的城墙砖瓦,召唤着信徒。我坐在那阳光角落里,我分不清这个无始无终的信徒潮流,是在向中心聚拢,还是向四周扩散。如果你身临其中会觉的那些声音和人影是那样的疏离而远古。只有那阳光最熟悉不过。

几个月后我和小庄在QQ上聊:
小庄:“我不知道那天我怎么会和一个不了解的男人同住一房?”
我回:“是啊,害的我好紧张”
小庄:“哈哈,其实我看你象一个有旅行经历的人,不象那些年轻人驴友,没啥感兴趣的话。
我回:“那也不是啊,那晚开始被你的马头琴吵死了”
小庄:“那后来咱们不是谈了很多江湖(指旅途中)上的事吗?”
我回:“是啊,不过不是在同一张床上谈的,隔的老远,黑黑。”
小庄:“去你的吧,你们这些江湖好男儿就想着艳遇吧”
我回:“哈哈,应该这样说:你不艳,别人还不遇呢。你很优质达标。”
小庄:“哈哈,现在贫嘴,当初没见你怎么啊”
我回:“我也就是一叶公,旅行中不宜分身,若再江湖相见我一定请你没请成的晚饭。”!
小庄:“我一直认为在在旅行中才象个有血肉的人,现在上班生活太麻木,说真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很愉快,谢谢。”
我回:“我们会江湖再见的,我也一样,很高兴和你同房异床过,你很漂亮。”
第2天下午我和小庄分开了,她去了北疆,我去了南疆。25天后我在神湖玛旁雍错时小庄给我发来短信:她已回到厦门家中。

本来想默默地点个赞的,没见有点赞的地方。只能手动点个赞了:写得真好——再过10年20年看,还会觉得写得真好

发自8264手机版 m.8264.com
唉,写得真好!:)
年轻的旅途,精彩的游记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24-9-4 22:46 编辑

第二天,我起了早床,直奔汽车站。

  发往日喀则地区各地班车在沿街边上,而街正对面也是另一个汽车站,发往得目的地就一个,那就是拉萨。  我头伸进卖票窗口:“亚东,有几点的?”“9点30,还有1个半小时,65元一张。”一个男声传出,仿佛带着诵经的口语。  另一个声音阻止了我:“你有亚东边防证吗?”那是站内值班员的声音。
“我有护照,还有阿里地区的边防证。”我感觉不秒。
“你还是去边防大队办个证吧,现在局势不好,护照不太顶用。前两天有几个和你一样的游客,没证在检查站待了两天,就是没让过。最后还是回到了江孜。”值班员的一番话,应征了我的感觉。  值班员很热情,给我出了主意:让我把行囊暂放在值班室,我打车去边防大队办证,如果错过了9点30的班车,还有12:00的班车。  主意不错,可结果令人垂头丧气。
边防大队门口临时接待处倒是服务热情,给我指点迷津。但手续却繁琐得让一头雾水,办证得到当地公安局、旅游局、边防大队甚至民政局等部门逐步申请通过。我一直以来就比较抵触边防证这一片纸张,如今出国旅行不是件难事,倒是在自己的国土某地时常举步艰难。

我回到了汽车站,繁琐的手续阻挡了我前往亚东的步伐。我并不是没有时间去办理证件,只是不想为一些官僚的琐事搅坏了旅行的氛围。

在取行囊时,我拒绝了值班员建议我租高价黑车通过检查站的主意。

在街边,我坐在行囊上。看着街对面一辆又一辆发往拉萨的班车在眼前消失。拉萨距日喀则只有4小时的车程,那是将我的终点。
    几乎两个月来的旅程就剩下4小时的距离,然后噶然而止。我熟悉的八廊街,玛吉阿米,冈拉梅朵,光明甜茶馆和众多的青旅驴舍如一股股温暖的潮水涌上心头,突然让人有点迫不急待。

哪次旅行不是在麻木下,或遗憾中结束呢?
我站了起来,背上行囊朝街对面走去。

卖票的服务员一手拿着人民币一手拿着车票夹,站在街上售票,这样的方式很人性化。
我递上钱,接过票。服务员说:“车在里面,还有20分钟,你这包找师傅放车下。”
还没走出几步,又听见服务员大声说道:“找不到师傅,就大喊朗东。”“这是开车师傅的名字?”我看着服务员,他点了点头。

还没等我开口大喊师傅名字,朗东师傅从我身后一把接过行囊。一个魁梧彪横的身躯,平稳而温厚没有笑容的黑脸。

班车晃悠悠地行驶出了日喀则市,在柏油路上轻快起来。在不知名的路段上发生了车祸,一辆拖拉机仰翻在路中,把来往车辆堵了个结实。有人跑去围观,有人骂咧起来,我却因为起了早床,在车上昏睡起来。

当感觉车又开始前进时,已过了3小时。郎东给身后的乘客抱怨:“本因该在拉萨吃晚饭,现在只好在曲水吃了”。郎东的话让旅客们再次发出一阵对交通事故的口伐声。我逐渐清醒过来,时间这时对我不为重要。不一会儿,我又迷糊起来,像是被一种丝一般的曼妙温柔缠绵着,醒来又睡去。

穿过曲水县时,城里路灯渐渐燃亮起来,广场上开始有了群众舞蹈。车上的旅客骚动起来,咕囔着要小便。出了县城,过了贡噶机场大桥,班车慢慢停在了路边。路下是清澈的拉萨河,夕阳开始倒影在河面上,把飘浮在河面上的水草映染的格外妖娆。

我站在土堆上,郎东在土堆下,嘴里含着烟,小便后一手提着裤头不停得抖着下肢,另一只手指着拉萨方向的上空憋着藏腔对我大喊:“拉萨!拉萨!”

  那是一片泛着光氲的上空。

一种信念袭击了我,悄然而至,无声无息。

~~~~~~~~完~~~~~~~~~~~~

2009。3。30
烧鸟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24-8-30 05:12 编辑

我离开莎萨迦时,鲁娃大叔在客栈门口送我时问到“你要多久回到家,结束你的旅行?”  我回答:“到了拉萨,我的旅行就结束。”

当你还没离开,就开始眷恋,期待有一天重回故地,萨迦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我没有从这里取道直奔拉萨,我后面的行程是向东方向的亚东县,那是颇有着zz色彩边境口岸,十丈开外便是印度境里。1959年达嘛带领当时西藏权贵王侯近两千余人,出逃在此安营扎寨,苦心煎熬了一个月最终在西方的协助劝说下踏出了国境。
前往亚东,必然要在日喀则坐班车。  藏族作家扎西达娃,把日喀则比喻成没有思想的少妇。
在一个没有阳光的下午,我又来到了曾经来过数次熟悉的日喀则。仿佛我又闻到了少妇特有成熟的气味,还有那眉宇间的善良和忧伤。这是一个大城市,光影迷幻,商业街的叫卖声让人丧失斗志。仿佛旅途结束了,于是有了放下行囊举家团聚的错觉。

  像以前来到一样,我走进了钢坚地毯厂旁边的钢坚宾馆,数百米外就是扎什伦布寺。掏出身份证,要了一楼的3人间每床30元一晚。  有着藏汉混血模样的服务员姑娘,把身份证退给我时说:“今年扎什轮布寺有新规定,不能穿短裤进寺。” 门外已是初冬凉风,我打趣道:“这个季节也只有老外爱光着长满脚毛的两条腿了。”姑娘发出笑声,表示赞同。  
当我扛上行囊回房间,在干净的走廊上时。姑娘从登记台伸出头盯着我:“你已经来过几次了吧?”  我有点奇怪:“你记得我?”  姑娘一笑:“你总是一个人,好记”。

很久以前,我对我生活的世间不曾产生过热情,无所依傍,玩世不恭,也无所需求。生命在生活中仿佛是长满芜杂荒草的原野,空旷飘零,似生命中有着诸多欠缺,我没法躲过,如同一种毒素,缓慢渗透我全身每个细胞。让人变得僵硬笨拙,看不见生活中清晰确定的真相。
后来喜欢上了旅行,更爱上了独自的旅途。
带上简单的行李,去往不同的地方,寂寥的山峦,荒芜的河流,走近,又走远。  
其实也不能说是喜欢,是因为爱自我纠结,但并不渴望叛逃。却又不想勉强负担一些言不由衷的旅伴,一个人的旅程是轻灵的影子,没有羁绊,没有重量,可以随时沉默,随时抽离,随时淡出,在以梦为马孤独而沸腾的时光里,有从容来去的自由。  这一切,逐渐形成了我生活的重要部分。

  房间里干净、整齐。放着老三样:床、坐椅、电视,还是那样亲切,让人勾起回忆。  时间还早,我想起了扎什伦布寺大经堂每天下午布施的甜茶。
扎什伦布寺对游客开放时间是每天早8点到下午4点,过了这段时间,门票管理人员就不见了踪影,因此可不用买门票就在寺里任意游荡。而寺里大经堂在每天下午4点将要进行列行的经法会,到了5点时间将有甜茶布施,有人说运气好还能碰上布施酥油茶。每当这个时候住在寺里的百姓,各地前来进修的憎侣,甚至还有远在市街上的藏族人络驿不绝,提着保温水壶前来接受布施。  众多游客只会记起弥勒佛殿里镶在地上大如碗斗的蜜蜡,玛瑙。可我只记起了甜茶。

想起这些,我拿起保温壶和一个小乐扣水杯,应门而出。  经过登记台,姑娘还在。我上前打趣的说:“我请你喝甜茶。”姑娘一怔不知怎样作答,吞吐问到:“你去茶馆?”我指了指寺庙。姑娘领会地笑了起来,笑声真甜,然后递了一个保温壶过来。  快要出门时我大声对姑娘说:“是佛祖请你喝”。布施是神谱渡众生的一种修行,我可不能背上贪占功德,投机取好的臭名。   

扎什伦布寺是历代班禅的驻锡之地,六大格鲁黄教寺庙之首。凡是对西藏文化有点兴趣的人大都有一定的了解,就像布达拉宫一样,无须我再赘述。  在3800米海拔若大的寺庙里,走到大经堂时还真有点气喘如虚。  
大经堂的台阶下,我几乎是最后才把保温瓶放入排列中。等待布施的人把壶有序排放好后各自散开,在一边等候。有甚者已经回家去做手上没做完的事去了,等回头再来拿取水壶,那时壶里已装满了飘香四溢的甜茶。

  
  我在台阶上坐下,把随身相机放在旁边。显然我在等待布施的人群中是个异类,因此我马上遭到僧侣们的围观。一年轻僧人与我并身坐下,直拿起我的相机开始了玩弄。我早已习惯这样并无恶意的粗鲁,看着他对相机无从下手的表情,我笑了起来,年轻僧人跟着笑了起来。幼稚沾满污垢的脸上没有了那样的粗鲁感,谦和起来。

经堂门被打开,浑厚杂乱的诵经声随即传了出来。几个小僧吕提着大铜壶迈下台阶,一阵甜茶浓香,布施开始了。

年轻僧人并没有退还我相机的意思,这时围观僧人中有人开口说话了:“他叫旺次,你给他拍一张相片,他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我心头一震,我知道在寺庙中命运最苦的就是这样有着残疾的憎人。他们往往生活在寺庙最底层,干着又累又苦的杂役,打经坐殿似乎永远和他们无关。

我并没有给旺次照相,我拿出了带来的小乐扣水杯递在他面前,用手势告诉他:送给你。顿时旺次开心极了。我的举动招来了更多的围观,其他僧侣们在跃跃欲试,也想在我身上捞点纪念品,我渐渐招架不住。

我不得不冲出围观人群,提上已灌满甜茶的水壶,择路落荒而逃。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24-8-30 05:06 编辑

早晨,外面天空阴霾,飘起了小雪。

     鲁娃大叔叫醒了我:“你不是说要藏族人多的时候去萨迦寺吗?就现在了。”    我来到寺庙城墙外,挤在朝佛的人堆里跟卖灯油、哈达得小贩们讨价还价。灯油一袋10元,白哈达一条3元。   

我捧着灯油挤在人流中,在夹带着低沉地诵经声音的人流中从狭小的大门进了寺庙。藏人的诵经声无处不在,让你找不着来源,在桑烟中慢慢穿透你的身体让你无法动弹。我在畏桑塔前被管理工作人员拦下了。    胸口挂着一块小工作牌的是个中年藏人,他对我伸出了6个手指头。
“60元?”我问。    工作人员点点头,
我没想过要逃票。我把钱交给他,一张很正规并盖有当天印章的萨迦寺门票递在了我的手上。工作人员用很吃力的汉话告诉我:“这票三天里有效,什么时来都行。”然后对着经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这样把我从藏族人里分开。  

  我并没直接走向佛堂:按规矩朝佛者应先围绕寺庙转经三圈。 我自然也按规入堂。    我和转经的藏人们擦肩同行,在转经道上逐一转动着经筒的木轴。转经道上黄灿灿的黄铜,被衣着艳丽光鲜或肮脏破旧的转经人流沿着同一方向转动着,那是从不变更的轨道。

经堂大门两侧有两个巨大的转经筒,木柄被虔诚的僧人们、衣衫褴褛的穷人和芳香的贵族抚摸过千万遍。上面侵蚀满了汗液,酥油,香料,牛粪的气味。   
转完三圈后,我在这巨大的转经筒边席地而坐,吃起干粮来。小雪依然晃悠悠地飘落着。   经堂正殿里传出了齐声诵经,一浪接一浪,仿佛是宇宙外传来的密码声。顿时,萨迦寺灵动起来。   步入殿堂,袍衣僧侣们盘腿坐在两侧的长垫上,中间高台上坐着一位体宽头圆的大师傅,红袍很长,几乎把他和高台裹为一体。台下的朝拜者安静地排队等待着祈福,我掏出10元纸币加入其中。我知道这是等待大师傅用萨迦寺镇寺之宝法螺摸顶,这可不是一般的法螺,据说是当年释迦摩尼佛祖吹奏过。法螺静静地放在大师傅身边,被一段黄绸布裹着,洁白如玉,滑润通透。  
  法螺被吹响,声音低沉附着穿透力,众人低下了头。大师傅两腮红胀,怒眼睁眉,看来吹法螺是件体力活。

螺声完毕,藏人们才有了一点小骚动,然后虔诚地碎步上前接受摸顶。每人似乎双眼包含泪水给大师傅述说和忏悔,而后大师傅短短几句指引,足以让虔诚者头伏高台接受法螺摸顶,然后面对法螺鞠身慢慢退出。

宗教和信仰总是让信徒们处于一种虚幻的悲惨世界中,冥冥中任神灵感召指引。因此,有的人禅精褐滤想逃脱一种状态,但有人穷其一生是为进入另一种状态,这样的力量强大而无声。我不是信徒,站在其中是对佛的尊敬,更为的是在旅行中和百姓们做一样的事,过一样的日子而融于他们中间。

轮到我了,我上前在高台下,大师傅怔怔看着我。他习惯了藏人那苦难的脸庞,像我这样的汉人出现在台前肯定不多。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师傅估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把10元钱放在木台上,低头伏在台前,过了几秒钟仍没听见大师傅有动静。我又抬起头,大师傅还在怔怔的看着我,我用手拍了拍自己头额,大师傅才恍然初醒和善地笑了起来。

我是个俗人,免不去凡尘。当法螺触碰我头额时,我内心不断的在念叨:“发财,发财。”

萨迦寺有敦煌第二的称号,因为有着大量至今保存完好的经书和壁画。那些经书不为常人所见,被僧侣们在高大的墙壁上打造了数不清的木柜藏于其中。我流离在这些经书壁画下,不远处几个小僧侣在推推攘攘地看着我。

最后一个小僧侣走了过来。

这小僧侣皮肤白皙、齐眉秀眼,一看就知道是汉人。他用红袍裹住头,双眼垂帘给我说:“这里照相要收钱的,25元。”然后手指着门外表示那里有通告牌和收费标准。

我立马收起了相机:“我不拍了,你看我把相机收了。”
并随口问道:“你是那里来的?”

小僧侣隐约回答了两个字:“苏州”。

当我收好相机时,他已在我面前消失。我想一定是他的汉话说得不错,才被其他僧侣叫过来和我交涉。

我尝试在眼前不断流动的红袍中找到这个苏州小僧侣,和他聊聊话常,为什么会归依在这遥远的异乡。但他仿佛融入了那一片红色之中。

我在僧侣们跌珈而坐的长垫上,背靠经堂柱打起盹来,杂乱的诵经声陪伴在左右。

下午,小雪已无踪无影。天空出奇地晴朗起来,刺眼的阳光给萨迦城带来了温度,驱赶了寒冷。我爬上城墙面对着仲曲河痴痴地晒着太阳,直到黄昏。

   
  那个下午,我慢慢看着太阳由黄变红。仲曲河畔上藏居人家的炊烟在我视线中缓缓升起。这是一个让人温暖的场景,青稞地里收割的人们谈笑迎着晚霞走向温馨的家。藏族妈妈在家门前各自召唤着孩子回家。晚霞,炊烟,母亲,孩童,劳动的人们,这是一个触动我思绪的画面。儿童时母亲也是这样在家门口呼唤着我的小名,调皮的我都是顺着呼唤声回到她的身边,任由她责怪和宠爱。

残阳坠入地平线,坐在城墙上看着远方, 我怀恋起故去多年的母亲。母亲,您在天堂还好吗。

孤城落日,我感觉到了孤独。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24-8-30 05:04 编辑

如果说叶城是219国道的起点,拉孜就是219国道的终点。          到了拉孜,219国道已被抛在了身后。         

一觉醒来,当我再次把行囊背上肩时,已是走在了318国道上,脑中却没有掠过一丝兴奋。     我只是个路人,和许许多多的旅行者一样。我相信那些泡沫般消失于水泥森林媚俗都市的人们在西部国道上济济一堂,在进行着前所没有的圣宴,并且欢乐地舞蹈和歌唱。     没人会去在乎一条国道的结束,就像没人会去计较自己生命开始和结束的那一刻,过程赋予了我们一切。   

有些驴友很早就说过:去萨迦,要在拉孜东郊外的加油站容易搭上顺风车。所谓郊外,只不过离县城中心几百米罢了。我没听取前人的指引,过了加油站继续向拉孜大桥走去。    是路边一栋藏族家庭客栈让我停下了脚步。那是一栋在当地大的很少见的木楞房,精美别致的窗棂,尘土 的覆盖没有挡着往年的奢华。大门里深处,花木田园,绿荫匝地。这是路人理想的歇脚地,离你咫尺之遥,诱 惑你坷门而入。   

我进去住了下来,20元一床。    客栈几乎在晚上才有客人,而客人们都是从拉萨包越野车去珠峰的洋人们。

白天客栈的藏族小姑娘们总是抱出许多清洗物在水池边洗洗刷刷。我也抱着我的衣物挤在中间洗刷,就像客栈中的伙计一样,不断被姑娘们作弄嬉戏,这是她们原始待客之道,我喜欢这样的场面,就像兄弟姐妹一般。   

在拉孜的三天里,我确认拉孜到萨迦两县居然没有班车。问了许多人原因,每人的回答都像谜一样难解。
每天开往萨迦的日喀则班车就一趟,时间不定,总是趁你不注意时眨眼闪过,让你叫苦不迭。

当地人去萨迦总是邀上几人包上一辆面的,车费80元。    离开拉孜的那天上午,我在路边坐在行囊上等车,一辆面的瞄上了我。    司机叫老浩,是一个胖子,头发浓黑一脸的油性皮肤泛着光泽:“我看你等老久车了,去萨迦?”   “你的车要多少钱?”   “不多要你的,80元公道价”老浩边回答我,边叫小杂货摊小贩拿一包烟过来。   

老浩拆开了烟,点上一支:“我给你出个注意,本地人是拼人包车,你是外地的一时凑不到人,你包我的车,在路上拣来到客归你。”    我有点犹豫,老浩拍了拍车门:“你放心,绝对拣得到客,多少都是你的。”    这让我想起了买彩票,注意还不错。

上了车,老浩笑着就剩一条缝的眼睛看着我:“你有好运气的,走,咱们在城里转一圈。”我索性摇下车窗, 伸出头学着本地人腔调:“萨迦,萨迦”地招摇过市揽起客来。      
在城里一个客没揽着,老浩安慰我:“在拉孜大桥会有人的。”    果不然,在拉孜大桥有了两位乘客,他们在萨迦城外下车,老浩要了每人20元。我有点不习惯这样的角色转换,我成了车主,老浩却成了我的司机,不禁哑然失笑。   
老浩今年三十岁,他说:他从小爱做好事,加上姓浩别人都叫他老好人,时间长了就叫老浩顺口。   

一小时后,面包车穿过一段山谷,视野豁然开朗。      
我看见了萨迦城。   
磅礴、素严、而孤独。   
远方的幸福   是多少痛苦
20年前,自由而贫穷的海子只身来到萨迦,
感叹着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与这首《远方》同名的,还有另一首《远方》,是诗人献给草原小姐妹------龙梅和玉荣的。  我多想和你们在一起  在暴风雪中  在大草原  看守公社的牛羊...., 炽烈而深情。  

这两首情绪炯异的《远方》却是写于同一个夜晚,1988年8月19日的晚上,海子来到萨迦城外,邂逅了一场藏族青年男女聚会,诗人定是被歌舞饱含激情的绚丽所渲染,沉醉其中。  
我脑海中浮现出这位以梦为马的诗人萧索的身影,也浮现出诗人所经历那场青年男女歌舞的欢聚。  
萨迦给了诗人空间的疼痛,也慰籍了诗人的心。
而今天,
我终于来到了这个遥远的远方。

穿过上海援建的石板路,踏进了仲曲河边上的鲁娃藏族客栈。

甩下行囊,我有点迫不急待,沿着仲曲河而下。
萨迦城外那是穗黄的青稞地,太阳风拂起,饱满的青稞穗子随波逐浪。
收割的人们如浪花里跃起的鱼儿,欢快而歌唱,我能够依稀感觉到在麦田上方飘动的音符。我想诗人的草原小姐妹定在中间。    歌声定在他们嘴边缭绕。   

公元1073年,萨迦教派创始人昆氏贡却结波,在其家乡日喀则西南方向仲曲河谷地方修建了萨迦寺。从此在这孤僻荒野之地他们教授僧徒、传习佛法,逐渐形成了萨迦教派。该教派经过白衣三祖和红衣二祖几代传承,在西藏地方逐渐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地方势力。    在历史上对萨迦教派传承定性中,颇有多种说法。最为传颂的是萨迦派第四祖贡噶坚赞,携带侄子八思巴经过三年艰辛,东渡凉州归顺元朝以保西藏不受元朝蒙古骑兵的践踏。历史授予贡噶坚赞大师最为正面的荣誉,赞誉他为祖国统一做出了卓越贡献。

贡噶坚赞去世后,侄子八思巴在凉州给勿必烈密宗灌顶,成为师徒关系。从此萨迦派在元朝势力的支持下在西藏光大复兴,zz势力远超过当时的拉萨城。   
可谁人又能知道八百年前凉州城墙下,贡噶坚赞这位老人望着家乡的方向哀叹。历史从来都是在血腥中进行的,既是谱度众生的佛祖也不列外。    公元1251年大师在凉州圆寂。   

避开强劲的午后烈日,黄昏前我来到萨迦城墙下。旷野长风在雄伟庞大的墙体上产生出啸叫声,如哭泣,如哀歌。我不是历史学者,当我们想洞见历史真实面目时,始终只能看到一个伟岸而模糊的背影,萨迦城就是如此。   

阳光在空中倾泻下来,灰黑色的萨迦城有种焦灼味。细细闻来,发现那是寺庙里的油灯香火味。    像时间一样永不消失。     光线不再强硬,变得柔软起来。远处的大地开始暗淡,城墙的轮廓在余辉中更为饱满挺拔,辉光坠去,地平线失去了光亮,变得模糊起来不再美妙。只有萨迦城的金顶依然光鲜如初,闪着金光,那是暗淡中的光辉。     

被上海援建的石板路,规模不小整齐化一却有个恶俗的名字:宝刚路。在路边小餐馆填饱肚胃后,已是黑夜。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人影全无,只有灰暗的路灯和几只野狗在黑暗中穿梭游荡。  

在客栈里,我要了最便宜的床,20元一晚八人房。房间里的灯光太暗,我跟客栈老板鲁娃大叔要了几只蜡烛。房间在仲曲河边上古老的小巷里,推开门和窗就可直接踏入巷道上。我想在这样的房间里更适合烛光。光影随着火焰摇曳,门外没有传说的藏族青年夜半莺歌,不时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和醉汉踉跄地脚步声,仲曲河水声在我梦里涓涓流过。

第二天我睡了懒床,今天我并没有打算去萨迦寺。

鲁娃藏族客栈是以主人鲁娃大叔命名,有点类似四合院,但藏香藏色。靠里屋是装修颇为精致的标准房,价格自然有一定的标准。西面供放着畏桑塔,这在藏家并不多见,这也彰显鲁娃大叔的家族富裕。鲁娃大叔退休前在拉萨劳动局任一要职,大叔有一对儿女,分别在拉萨电视台和市gov-ern-ment工作。

客栈是大叔的祖业,退休后他归根于此,过着安逸悠闲的晚年。

我抱着书和茶在院里走动,鲁娃大叔带着墨镜坐在院子中间。大叔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坐下。

在大叔面前,我接受了一次善意的讯问。我的名字,身份,贯籍。当大叔知道我来至湖南时,尽管大叔带着墨镜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眼睛一亮。大叔用手轻轻不停得指着我:“MAO***,MAO***的家乡?”

我连忙使劲点点头。

“不要说毛***的坏话啊,不然在我们这里可能会挨揍的。”大叔伏过身子贴在我耳边。

我又做出藏人常用的表情,嘴里发出长长的“哦......”

大叔翻身指着二楼他自己的居室:“我的房间里供着两个像,一个是MAO***,一个是班禅。”

我举起手,做出红小兵的姿势对大叔说“我向毛***发誓:我没说过他老人家的坏话,也不是我等平头百姓能说的。”大叔大笑,直说我调皮。

大叔祖上是一大户人家的家奴,直到西藏解放后才被平身。年幼的大叔被送往内地读书,后来加入了Communist Party一直在拉萨工作。大叔是个官职人员,话语里自然少不了往年的政事趣谈:有一次大叔陪当时在西藏任职工作的第三代领导人去一村子里调研。村里楞是没有厕所,结果领导只有旷野蹲便,大叔参与了把风望哨。大叔打趣地说:我看和我们姿势没什么不同呢。最为吸引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萨迦故事:**时期萨迦北寺和南寺残酷的相互摧残,那是一个利用**浪潮消灭对方势力的年代,多少国宝经书销毁殆尽。说到动情处,大叔甚至手拍桌子大骂起来。这是一个老人对家乡的挚爱,也能触及到他心里深处对家乡的那一份疼痛。

那个下午,我静静地听着故事。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24-8-30 04:50 编辑

在半梦半醒时,车窗外开始有了光芒。   那是大地在苏醒,山峦间砾石和岩壁有了光泽,逐渐清晰起来。

车上迷睡的人们脸上因此也有流光溢彩。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升起,远处,卓约英姿的雪山披着光氲翘首等待,读秒之间,风气云涌紫气东来。   班车拉着长长的旭日斜影,奔向东方。   

在仲吧停车早餐,全车人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又骂骂咧咧地上了车,我想是仲吧的面条难以下喉,搅坏了大家清晨的好心情。   仲吧的下一站是萨噶。   太阳带来了剧烈的温度,车箱里躁热起来。   阿伟把衣服脱地就剩了夏装,我好奇看着他:“你五双袜子不脱了?”   “在萨噶脱咯,反正在萨噶要吃饭的哦,你也不是也穿了三双吗?”阿伟拍了拍他的登山鞋。看来还真是同车相怜。

下午2点,班车灰头土脸的停在了萨噶县城中心地段。   萨噶是一个典型的西藏小县城。人流如织,街道两旁散坐着诸多藏民庸懒地晒着太阳,他们把目光投向着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时交头接耳,发出朗朗的窃笑,仿佛我们的到来像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坐在我们后面的几个藏族人下了车,立马没了人影。后来发现他们在附近的茶馆里吃糌粑,喝酥油茶。如果我是独自一人,一定会跟随他们进了茶馆。  

在川味馆里,阿豪翻着菜单低头说:“你们内地人,吃东西特别浪费,还是我来点菜吧。”   许辞对我偷笑:“从新疆来的路上,我点了两次菜。结果多得他们抱怨了我好几天。”   
“这也不一定,我们内地人也有很多节约的人。”我的话让阿豪抬起了头。
“这样吧,我们四人一人点一 菜,加一汤,应该够了。”   阿伟接了茬:“这样最好了,这样最好了。”   

等我们撑饱离开时,饭桌上片甲不留,每人AA下来不到25元。    午饭后,在哐铛摇晃的车上,睡意不可抵挡地袭来,当再醒来时又是黑夜。
班车很快过了桑桑地界,这意味着拉孜不远了。拉孜是去珠峰必经之路,也是去萨迦的岔道。      
说起拉孜,我想起了小时的珠峰情节。    我的年少时代有着许多离奇梦想,当然为了应付老师,在作文里我的理想总是与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和争做八十年代新一辈联结在一起的。   而西藏却是在电影院加影的《祖国新貌》里,以黑白片形式存在于我当时年幼心中,让年幼的我震撼和向往的是片中珠穆拉玛峰的神秘瞭远,那曾是我最早想去西藏的地方。   多年后我真正地踏上了藏地,尽管有了多次去珠峰的机会,我都一如即往地选择了他地。众人趋之若骛涌入珠峰,让珠峰为盛名所累,在我心中珠峰高度已是干瘪的符号,而萨迦的历史却如一曲鲜活的音符,委婉悠扬。  

在离拉孜20公里外的武警检查站,发生了意想不到插曲。   
因当年的西藏局势不稳,在藏地旅行检查司空见惯。当全车乘客的证件检查完后,阿伟和阿豪的香港护照给扣了下来。   

执行检查的是一个年轻武警战士,阿豪上前问究竟,战士抛出一句:“你们是外籍人员,上面有令不得通过 。”   
大家傻了眼。  “那要这样才能通过呢?我们怎么会是外籍人员呢?”阿豪慌了。  
“等天亮,上面审查了再说,你们是外籍护照,上有很多出入境记录。”战士公事公办地回道。  
阿伟力争:“我们出来时就咨询过中国旅游局,香港人、台湾人可在西藏地区旅游。我们还是从新疆过来的,都没问题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是按上级指示办事。你们在一边歇着,等天亮。”小战士铁面无私,毫不通融。   见情形不对,我和女车主也上前说好话。小战士转过脸鼓起了眼睛:“不关你们的事。”

  阿豪在一旁沉默了一会,突然发作了,上前一步双手抓住检查站的铁门猛力晃动起来,憋着浓重的港腔,对着小战士近乎咆哮:“ 我是中国淫(人),我们是中国淫(人),你看清楚啦!”
声音气势如虹,像是黑夜里一道霹雳,猛然炸起。
阿伟也在后面大声喊:“有没有搞错!香港都回归怎么多年了”。      
那一刻,大家呆若木鸡。    许辞拉着我,口里直念:完了,这下完了。   

全车人都从车窗伸出头看我们,在西部走了很多年,我从没看见有人对武警兵哥如此阵势。场面好象变得难以控制,我连忙上前抱住阿豪让他冷静。    小战士没想到有这样的情况,气坏了:“这里是检查站,不许大声喊!”   

阿豪青筋暴出,伸着脖子:“你这是歧视,是zz歧视!”   
小战士猛的一怔,楞在原地,不知怎样回答。在部队里“zz”二字最为敏感,分量之重是直接关系每个人的命运前途。   

正在这时,检查站休息室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位年长的黑脸兵哥,被着军上衣发问“怎么回事?”   
大家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立马冲上前开始七嘴八舌解释起来。    黑脸兵哥倒是很人性化,耐心地听完双方汇报,最后作了很官方的陈述,还特加了什么香港人是我们的同胞、我们更要特别照顾之类的口号,同时也责备了我们的大声喧哗。我和许辞连连点头称是。    一场突如而来的遭遇,就这样化解了。   

黑夜,寒风飕飕。半夜2点班车到了拉孜,甩下我们,一路叮玲哐啷孤独地向日喀则驶去。   
拉孜县城寂静如死城,大街上没有路灯。郎玛厅灯箱弱如莹光,完全没有了生气。    在上海援建的上海宾馆大厅里,许辞把最后一间的三人房价格,从380元砍到180元。电梯里阿豪笑了:“这可是真三星级哦!”    房间不错,每人的情绪也不错,开始从检查站的遭遇中平静下来。   
“我是中国淫,还“淫”呢!”在卫生间里,许辞充当起了阿豪的语文教师:“跟我学,r~e~n~人,我是中国人!”我早已困乏,澡也懒洗了,上床抱头就睡。   
洗手间里,一遍遍传出阿豪执着的声音:“我~~是~~中~~国~~淫。”     在阿豪反复拗口的发音中,我渐渐进入了梦乡,港人以前在我心中的那点纠结,似乎也随着意识模糊开始慢慢消散、泯灭。也许这个心结本就是个错误。   

天亮后的中午,是总台的电话让我们从沉睡中醒来。    在拉孜县城唯一的十字路口上,阿豪停了下来放下行囊拿出了笔和纸,写下了电话和香港地址,递给我:“有空,来香港。”     
我淡淡地回他:“去香港做什么呢?我不喜欢都市,你知道的”   
“来看我们啊!”阿豪直视着我的眼睛,语气真诚。   
午后藏地的阳光灼热,我接过了那张带着阳光的温度,写着地址的纸条。 
我心头一热,我不知道会不会去香港看阿豪和阿伟,但有人在远方期望你的到来,这样已经足够温暖我心。

阿豪带着微笑伸出手来道别,我却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他。显然阿豪和阿伟不会知道我的拥抱是另一心结的完结。   
江湖一笑泯恩仇。   

我们分开了,各赴前程。   
许辞去珠峰,
阿豪和阿伟要远渡泥泊尔,他们去了县城西边到定日方向的路口等国际班车。

太阳直射眼睛几乎影响了我的视线。在脑中,我记得他们三人最后的消失是在太阳下倒影中,被人流的旋涡所淹没。我背上行囊向县城东边外的拉孜大桥信步而去。

那是通往萨迦的方向。    到萨迦城还有50公里。

本帖最后由 烧鸟 于 2024-8-30 04:42 编辑

班车在公路上颠簸、摇晃,我感觉得到漆黑的夜里那山峦山谷狰狞的面目,除了陡然而来的风声,我听见的是整个班车要散架般一样的铃铛哐铛声。班车吃力前行,让人想起了八十年代印度电影《大蓬车》。   在亿万年前欧亚地壳运动还没隆起青藏高原前,在我们行驶地这块土地上曾是沧海无际。   今夜,我们犹如一艘破布帆船,航行在暴风浪中。   

我和许辞坐在一排,阿伟和阿豪坐在车过道的另一边。车灯如大海的航船光亮一般,在狂风巨浪中起伏摇摆。车里的其他乘客蜷曲着身子开始睡去,我们四人睁圆了眼睛注视着车灯前方,没有睡意。大家都期待车灯前能出现点什么奇异情况,来增添各自旅途的色彩。但除了女车主不停和司机聊天,什么也没有。   

阿里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即使在黑夜,我仍感觉被一股隐藏的力量所包裹,毫不外露,却绵绵不绝。  

 许辞把羽绒服的头套裹在头上,用手轻轻拐我问:“到了拉孜后你要去那里?”   
在这之前,我并没有谈及我拉孜后的行程。  “萨迦,你们呢?”我看着他晒得很黑的脸,其实在夜里根本就看不清,只有近视镜片反着车灯的光。  
“到了,我去珠峰。他们要往泥泊尔赶。” 许辞说完,转头冲着阿伟喊道:“你们确定去泥泊尔了吧?”   “肯定拉,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回答的却是伸过头来的阿豪。    
阿伟笑着:“他说去那里,就去那里咯。”在我看来这两位香港人倒像一对父子。       

许辞问起萨迦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我一时答不上来。曾有一位旅行者说过:珠峰有高度,萨迦有厚度。这与对人文看重的我不谋而合。那里是曾经西藏政权中心,在仲曲河畔演绎了一幕幕尔虞我诈的zz斗争,萨迦南北寺庙的较量在当时主导了西藏方向,至今定格于此,这一切的厚重如今却鲜为人知,让一时我无从说起。  
我对许辞说:“那是一个要去了才知道的地方。”
  许辞点点头,仿佛知道了一样。

  阿伟没去过拉萨,这次却要和拉萨擦肩而过。他挤过来问我拉萨景点的情况,这又让我发懵。我不止一次到过拉萨,可我从没参观过布达拉宫,哲蚌寺,罗布林卡,珠峰营地,甚至纳木错湖,大昭寺还是混迹于藏民中进去添了一次灯油。  
阿伟摇着头:“那你哪里也不去,在拉萨?”   
我回:“去过西藏博物馆,不知道算景点不。”  

阿伟肯定不理解我的旅行意义,在藏地某一个小镇,乌鸦在阳光下飞翔,桑烟四处缭绕,自由的人们脸上反射着佛光,我在其中曼妙的消度时间。  

许辞头靠着车窗,摆弄着他那带GPS的手机说:“我们快到帕羊了。”   帕羊是一个很小的小镇,我想我们的大篷车会在镇上呼啸而过,希望不会惊醒深眠中神的子民们。很久以前我看过帕羊清晨的一组摄影图片,那是梦幻般的小镇,光影的渗透力足以让人把心中的烦俗羁绊奋力一掷,化作轻薄的流云。今夜,我会是黑夜中坠落的一颗尘粒悄悄滑过小镇。

  阿豪递过来一瓶可乐和一瓶矿泉水“帕羊是不会停车的啦,在巴噶我看你喝可乐、许辞喝水,我给你们都准备啦。”   许辞伸出身子一把接住说:“我还真没带水呢。”   我从兜里掏钱要给阿豪。阿豪睁大了眼睛大声道:“OK啦,不用哦。不是说咱们都是同胞,血浓于水,何况一瓶可乐呢,不是吗?”

这一席话义正言辞,让我目瞪口呆。没想过,我会手握一瓶包含了民族大义、同胞血脉的可乐,还是百事的。  
许辞听完后,一手拎开盖狂喝起来。      

过了帕羊,已是午夜。   车箱里开始有了曼妙的酣声,女车主和司机的聊天也渐少许多。
阿伟精神抖擞全无睡意,这可能和他五十多岁的年龄有关。他对我开始感叹甚至是后悔,很诚恳地给我说:以前香港人对祖国了解太少,总是恐惧于红色政权。他年轻时总是去南美洲和欧洲旅行,如今才发现他远渡重洋去追寻的景致在国内无所不有,甚至更胜一筹。尽管条件艰苦,那可是自己的祖国啊。在他的话中我能感觉到那种归属和自豪。   

这让我难免在内心产生另一样的感叹,那是我对香港人的纠结,埋藏多年。   那是香港回归的前几年,我南下深圳谋生,因朋友关系接触了一些港人。可每一次的接触都是那样令人被动式地卑微,总是叫我看到眼前英国人那种傲慢,那是一种绅士般的粗鲁,彬彬有礼却无法掩饰对内地人的藐视。在那个年代,生活中香港电影、流行乐、时装,甚至语言在内地青年人中影响颇深,甚至是禅精褐滤般的向往,而现实中却是如此的反差,这让当时血气方刚的我难以接受。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我陪一个要移民香港的朋友请一位港人晚餐。在饭桌上,朋友无意识问港人:回归前是否移民国外?港人的神情和回答让我没齿难忘:眼睛斜视桌下,用筷子不断敲打餐桌说:我不会移民,回归后,我既不是英国人,也不是中国人。你们是内地人,我只是香港人。   

出了餐厅后,我内心做出一个冲动的决定:一辈子不去香港。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这心结在我心中并没抹去。但看着阿伟阿豪,我实在找不出当年港人的气味,只是越发觉得他们可爱起来。      不知几点,阿豪迷迷糊糊问:“我们要多久才到拉孜啊?”   许辞更为迷糊:“天知道……”

发表回复 关闭 发送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复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