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琼库什台到库尔德宁 - 江西 - 8264户外手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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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鄱湖牧童 于 2025-6-14 11:43 编辑

从琼库什台到库尔德宁

鄱湖牧童




从琼库什台徒步至库尔德宁,这是一趟我早就期待的草原花海之旅。琼库什台是中国历史文化名村,也是当下热门乌孙古道的北入口和喀拉峻草原徒步起点。


此次出行,只有三名队友加入,分别是来自山西阳泉的点点、圈姐,以及江西南昌的牧童。

琼库什台村,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特克斯县喀拉达拉镇下辖村,坐落于中天山南麓山脚下琼库什台地,位于特克斯县南侧的河谷阶地之上,海拔约1970米,四面环山,距县城93千米。村内居民以哈萨克族为主。

从伊犁州府去琼库什台一般有两种方式:一是乘坐公共交通,先坐班车从伊宁市到特克斯县城,再转车前往琼库什台,全程约6小时,路程220公里;二是直接包车,人多的时候包车既划算又省时,从伊宁直达目的地只需4小时,无需在特克斯县城中转。这次我们只有3个人,便选择在高德软件上打顺风车,这是一种新的方式。出发前一天,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发布了订单,没想到真的搭上了顺风车,费用不到300元,司机还能到我们住的宾馆来接,十分方便快捷。





队友们都是提前一天到达伊犁州府伊宁市,队友点点的表弟在昭苏做生意,正好在伊宁办事。他们夫妇热情接待了我们,还邀请我们逛了六星街,品尝伊宁的美食,体验了当地的民族文化。下午,去户外用品店采购了户外用的气罐和五天的食物。女队员特别爱吃水果,我们特意多买了黄瓜和樱桃番茄、哈蜜瓜。最终,每人的背包负重达40多斤。


一、启程

2025年6月30日,是中国传统的佳节端午,粽香还萦绕在鼻尖,接我们的顺风车已早早候在宾馆楼下。清晨9点的天光透着西北特有的清亮,换算成南方的时间不过7点,司机大哥夫妇热情地帮我们把背包塞进后备厢。得知他们也是去琼库什台村游玩,车上恰好能容纳我们三人,这场偶遇倒像是端午佳节赠予的惊喜。司机大哥是兵团内退职工,手掌上的老茧与爽朗的笑声相得益彰。车子驶离城镇,他便打开了话匣子:从端午节草原上汉族“挂艾草驱邪气” 的习俗,聊到兵团屯垦戍边的往事;从哈萨克族叼羊比赛的惊险刺激,谈到喀拉峻草原深处的神秘传说。嫂子坐在副驾,时不时递来几颗葡萄,笑着补充插话。欢声笑语混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四个多小时的车程竟过得飞快。​


下午1点,到达琼库什台村,我让司机载我们过了桥,在村中停车场把我们放下。停车场的左面是琼库什台河,琼库什台河自中天山奔流而来,雪水清澈见底,泛着细碎的银光穿村而过。岸边的雪岭云杉高耸入云,树影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纹路,山风掠过耳畔,带着雪水的凉意与青草的芬芳,恍惚间竟分不清,此刻的期待是为即将征服的行程,还是藏在云雾深处、未知的风景。​


我们坐在村口公路边的候车亭简单解决了自带的午餐,又小憩片刻。下午2点整,新的徒步之旅正式启程。这是我第二次踏上琼库什台的土地。2022 年8月,同样是三人小队,同样从这里出发,却在岔路口走向了不同的远方。此刻脚下的路,沿着乌孙古道反方向延伸,起初是一段平缓的下坡公路,过了小溪便进入草原机耕道,行至 2公里处,坡度陡然变缓向上,机耕道在草地与森林的交界处蜿蜒伸向远方,云杉渐次稀疏,露出大片开阔的草甸,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摇曳,像是在为我们引路。我身后的琼库什台的村落已缩成河谷间的几粒白珍珠,而前方的第一个垭口已在眼前,从 1900 米攀升至 2100 米,4公里的路程,200米的落差,恰似这场旅程的小小序章。






下午4点,我们抵达第一个垭口,回头眺望山谷中的琼库什台村。初夏的琼库什台,山谷被揉碎的阳光染成温柔的金色。远处雪山下牛羊儿散漫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错落有致的木屋坐落在缓坡上,屋顶升腾起袅袅青烟,为宁静的画面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一路上陆续有马队向上行进,这些马队属于琼库什台牧业队,用于商业运营,每小时骑行费用80元。有牧民在前面牵绳,游客坐在马上慢慢前行,只需跟上即可,既不危险也不刺激。



我们等了十几分钟,圈姐终于登上垭口,她后悔自己背了太多东西。我建议她,如果实在走不动,可以用马托运,其实马匹费用不算贵,从琼库什台到西喀拉峻营地,每匹马日租300元,但当我们真正需要时,费用却涨到了500元。圈姐只好放弃这样的念想继续前行。

二、跋涉


接下来是一段5公里的下坡路,从海拔2100米下降到1600米的峡谷底部,之后再上山,就能进入另一片高原——喀拉峻草原。沿路牧民喜欢用木桩和铁丝网把草原分割成一个个小牧场,这严重破坏了草原的整体景观。牧民并未在草场上放牧,多数围栏的门都关着。此时已经进入夏季,围栏内的草长得十分茂盛,这让我有些疑惑。


我曾经有一次和一位畜牧专家聊过这个话题。才知道围栏分割牧场的核心逻辑是“可持续利用”—— 在生态承载力范围内,通过科学分区实现草原资源的保护与畜牧业的平衡发展。尽管景观受到影响,但相较于草原退化、畜牧业崩溃的风险,这种管理方式是现代牧区在生态保护、经济发展和社会治理之间的最佳选择。对牧场,我以前并不了解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的区别。

本帖最后由 鄱湖牧童 于 2025-6-14 11:44 编辑






后来,去山里机会多了,与当地人交谈后得知,夏季牧场多位于高海拔山区或偏远草场,因夏季高山地区气候凉爽、降水充沛,牧草生长旺盛且鲜嫩,适合牲畜夏季育肥。而冬季牧场多位于山麓平原、河谷地带或城镇周边,因地势较低、受山地阻挡寒风,温度比高海拔区域高 3-5℃,且靠近居民点,便于冬季物资(如草料、燃料)运输与牧民生活补给。在夏季牧场,牧民的居住场所因地域传统与功能需求有两种选择。一是建造固定居所,在气候较湿润或林木资源丰富的山区,牧民会用原木或石块搭建半永久性住所,以抵御山区昼夜温差。作为家庭长期居住点,内设炉灶、储物间,部分木屋会搭配栅栏圈养幼畜。二是携带移动居所,在草原游牧传统较深厚的区域,牧民沿用可拆卸的毡房,以木架为骨、毛毡为墙,搭建便捷且适应迁徙需求。




在喀拉俊草原这样商业化成熟的景区,有牧民的地方就有补给,他们会做些小生意,出售饮料、方便面和自制的酸奶。对于户外徒步爱好者或骑马的游客来说,6月到11月在喀拉峻徒步穿行,补给很方便,而且价格也不贵。
古人说:“下坡有多长,上坡就有多难。”从草地下到林区河谷,海拔从2100米直降了500多米到1600米,我的背部被汗水湿透,几乎能拧出水来。即便喝光了在路上买的饮料,还是觉得口渴。休息时,圈姐终于遇到一位马夫哥,他愿意以200元的价格帮忙让圈姐坐马上山,但不愿意送到今天的最终的营地,说时间太晚了,怕回不了琼库什台。我觉得主要是价格没谈拢,就让圈姐先让坐马走一段路,等实在走不动了,再加钱。
从沟里过桥后,是真正考验体能和毅力的时候。我和点点背负着重装,沿途遇到商业队里的轻装队员,我俩的速度和他们差不多,一直在爬坡,从1600多米爬到2200米,才能到达草地。我原本计划在沟里有水的地方丛林里露营,看到时间还早,大概20点,新疆22点半天才黑,就决定和商业队一样,到西喀拉峻营地借宿。





过了 21 点,我们终于抵达草原边缘。点点脚步轻快,身影早已消失在起伏的草浪间。寒风裹挟着草叶的腥涩掠过脖颈,我在路边的牧民房买了瓶冰镇饮料,仰头灌下时,喉间的燥热与瓶身的凉意碰撞出震颤。气温约莫跌至 5℃,套上厚重的冲锋衣,背包的肩带勒得生疼,却还得咬着牙走完最后两公里。​

三、夜宿







远处营地的灯火刺破黑暗,好几百顶帐篷如散落的星星缀满草原。连绵的营区亮着或明或暗的光点,对讲机的电流声混着马嘶声隐隐传来。商业队的队员们正围坐在餐桌旁嬉笑,空气中浮动着烤羊肉的焦香。相比之下,我们这些背着沉重行囊的散队显得狼狈许多,我浑身汗湿的衣服紧贴后背,双腿像灌了铅,连从口袋内掏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营地管理员递来价目表:扎帐篷 30 元含热水供应,毡房借宿 100 元,提供发电机照明和 24 小时热水。想到搭帐篷时要和软乎乎的草地较劲,还要在寒风中收拾湿漉漉的装备,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暖黄灯光摇曳的毡房。


营地能提供的晚餐,是一饭一菜35元。主食是白米饭,主菜是土豆炖鸡。因过了晚上饭点,米饭有些偏凉夹生,菜也偏咸,我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点点和圈姐则自己炒了鸡蛋配西红柿、包菜炒香肠,让我一块吃,但还是吃不下。和我同住的是一位来自深圳的小伙子,他连最基本户外装备都没带,是在琼库什台村临时和一个重装背包客拼成一组小队上山的。山上特别冷,最低温度接近零度,他没带御寒衣服,只能一直躺在被子里。


第二天,晨光透过毡房缝隙悄然渗入时,时针才刚过六点。昨夜呼啸的风仍在肆虐,却裹挟着草原独有的清新气息,吹散了残留的困意。新疆的昼夜更迭总是这般干脆,黑暗褪去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六点半,整片草原已沐浴在柔和的曦光里。我们三人坐在毡房坑上,就着便携炉煮热的开水冲泡麦片粥,啃着自带的发面饼,就着咸香的腌菜,这简单的早餐竟格外暖胃。​


八点四十分,我们再次踏上征程。草原上稀疏的人影大多背着轻便的背包,像我们这样背着鼓鼓囊囊登山包的重装队员屈指可数。风卷着草浪层层翻涌,漫山遍野的黄色小花在风中摇曳,偶有几簇紫色野花点缀其间,宛如繁星落草。站在高处眺望,花海不过是一抹朦胧的色彩;可当我趴在草地上,将远处皑皑雪山纳入取景框时,手机屏幕里竟呈现出油画般的绝美画面 —— 明黄与淡紫的花朵簇拥着,背后是终年不化的雪峰,苍凉与柔美在此刻奇妙交融。原以为沾满晨露的草地会打湿裤脚,却发现草叶干爽得很,许是昨夜的寒风与低温早早吹散了水汽。行走其间,无需频繁低头查看导航轨迹,顺着起伏的地势向前即可,只是途中总被突如其来的围栏拦住去路。我们手脚并用地翻越铁网,惊起几只蛰伏的蚂蚱,扑棱棱飞向远处。



踏入喀拉峻景区的地界,成群的牛羊渐渐隐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开得愈发浓烈的花海。在鲜花台,传说中的蓝罂粟在风中舒展着蓝紫色的花瓣,如同梦幻的精灵。为了保护这片珍稀花海,景区竖起了 “禁止放牧” 的告示牌,此刻,背着长枪短炮的游客比牛羊还要多。听说景区门票每人 70 元,可当我们穿过 “检票口” 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岗亭 —— 许是工作人员还未到岗,我们竟意外收获了一场免费的视觉盛宴,迎着朝阳,肆意穿梭在这片未经打扰的花海之中。



行进过程中,我们三人鬼使神差选了山脊线轨迹,踏上后便开始后悔,脚下尽是土黄色的机耕道,两侧花草稀稀拉拉,与先前繁花似锦的草原风光大相径庭。不过这条路线倒也有个好处,每隔一段路就能遇见牧民的小卖部,像撒在草原上的补给站,倒也不至于让徒步之旅太过狼狈。

本帖最后由 鄱湖牧童 于 2025-6-13 21:04 编辑




风裹着细碎的尘土掠过耳畔,沿途最常见的是一种五瓣小花。它们像被谁随手撒落的星星,一丛丛挤在一起,嫩黄的花瓣微微蜷起,似在怯生生打量着往来过客。




可惜天公不作美,云层厚重得像压在头顶的棉被,光线昏沉,远处的雪松云杉林笼罩在朦胧雾气里,若隐若现。天空中,老鹰舒展着巨大的羽翼,如黑色的剪影般盘旋翱翔,锐利的目光扫过草原。受这空中霸主的威慑,地面上的土拨鼠格外警觉。它们从洞穴探出圆滚滚的身子,三瓣嘴快速翕动,只要察觉到半点动静,便“嗖”地一下缩回洞里,只留下空荡荡的土丘,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 虽说我们队伍人少,还背着沉甸甸的行囊,但脚步却没落下。太阳升到头顶时,毒辣的光线如滚烫的烙铁,即便戴着遮阳帽、裹着防晒面巾,仍感觉皮肤被炙烤得发烫。汗水顺着脊背不断往下淌,浸湿的衣服黏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像背着个小火炉。水瓶中的水眼见着见底,嗓子眼儿直冒烟,心里头念叨着的全是冰冰凉凉的可乐。​


圈姐的身影总落在队伍后方,不紧不慢地晃悠着。我们时不时停下脚步等她,美其名曰 “等等队友”,实则是给自己疲惫的双腿寻个喘息的借口。在这辽阔的草原上等人,倒比在川西高原惬意得多,不必担心冰冷的地面和刺骨的寒风,只需大大咧咧地把背包往地上一扔,或坐或躺,任由阳光洒在脸上,听着风声与虫鸣,闻着牛羊粪便裹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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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商业队用汽车转运装备,没使用马匹。圈姐一直想让马夫托运背包,没能实现,只能慢慢坚持前行。点点是长跑爱好者,坚持长期跑马拉松,她在我们三人中背包最重,速度却是最快的。只要我不说休息,她能一直走下去,毅力很坚强。在公路上走虽没意思,却比较省力。相比踩在草原的花草草垛上,公路行走轻松不少,速度也更快。不过,公路弯弯曲曲、上下起伏,需要绕路。选择公路轨迹是无奈之举,因为草场都被牧民圈起来了。





下午,一直有辆摩托车在队伍周边骑行,车主表示可载人运包,每公里收费10元。在这种环境下,这价格不算贵。我几次想让车手帮圈姐运送装备,可惜都错过机会。后来我们决定离开公路,进入一条岔路。休息时,看到有人在采野葱,我和点点立刻放下背包加入。草原上除了草,还有不少可食用野菜,像野葱、野蒜、荠菜、婆婆丁等。这次我们特意带了炒菜的佐料,准备用野菜补充晚餐营养。不一会儿,就采了三四斤野葱。







20点,我们到达目的地。我们继续选择借宿牧民的毡房。这里的牧民并非传统牧民,而是经营喀拉峻穿越游客营地的商业化经营者。营地刚开业不久,目前只接待了一些散客。大批商业队营地分散在周围几百米处。我们投宿的营地占地约7至 8亩,四周用围网圈起,里面有四个白色毡房,但没住满。包括我们在内共8人入住,加上有自带帐篷入住的,有6至7顶帐篷。价格和西喀拉峻一样,住毡房100元,自带帐篷30元。幸运的是,我们的毡房今天只住四个人,三女一男,除了我们两女一男外,有一名早到的其他队女房客。



我卸下沉重的背包,踩着绵软的草地,去女主人的毡房搬来一张原木小方桌,放在坑上,桌面还留着经年累月擦拭出的温润光泽。“今晚给你们露一手!”点点把登山杖往墙角一靠,撸起袖子支起了便携炉灶。圈姐默契地蹲在毡房外的草地上,就着凉风清洗食材。最先上桌的是凉拌木耳,深褐色的木耳裹着野葱碎和辣椒粉,在钛碗里泛着诱人的油光。点点得意地晃了晃调料瓶:“特意带的秘制醋油,保准开胃!”话音未落,她又变魔术似的掏出面粉、鸡蛋,还有野葱 —— 那是我们下午在路边采摘的。“草原限定版饺子来咯!” 随着擀面杖在案板上滚动,薄如蝉翼的饺子皮簌簌成型。点点动作麻利,野葱蛋液裹着淡淡的辛香,被她三两下捏成饱满的月牙状。当第一锅饺子端上桌时,热气裹挟着野葱与鸡蛋的香气瞬间弥漫毡房,我顾不上烫手,迫不及待咬开一个,鲜美的汁水在舌尖爆开,混着草原特有的清新气息,竟比山珍海味还要勾人食欲。谁能想到,在这远离城市的草原毡房里,还能吃上现包的热乎饺子?点点带来的擀面杖、案板、调料罐一应俱全,包出的饺子个个皮薄馅大。三锅饺子下肚,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坐在坑铺上,望着盆里剩下的饺子有心无力。

毡房外,草原的夜色愈发深沉,远处牧民营地的灯火星星点点,此刻的温暖与满足,成了这片辽阔草原上最珍贵的记忆!

本帖最后由 鄱湖牧童 于 2025-6-14 11:46 编辑


四、深入



第三天早上,我从牧民女主人买了一斤带汤的羊肉,顺便热了昨天吃剩下的饺子,结果三人又吃得有点撑。原本打算通过几天徒步和自带干粮消耗热量,实现瘦几斤的愿望,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毕竟吃得太好了。我们是营地较早出发的队伍。



今天的目标是从海拔2300米拔高到2700米,再一路下降到塔里木河谷,降至1500米左右,然后再走10公里。总的拔高400米,下降1200米,行程约30公里。对于重装徒步来说,强度还是比较大的。不过,经过两天适应,背包似乎轻了不少。东喀拉峻海拔比西喀拉峻略高,温度却高很多,风不大,但草地上的露水很多,一走几步便弄湿了鞋子。


这几天在草原上行走,基本看不到水源,只有一些水坑,牛马能饮用,人却不行。营地用水全靠汽车托运,成本较高。圈姐说昨天累坏了,后悔没坐摩托车,今天打算要么坐摩托车,要么骑马,或者把包托运。




清晨的草原笼在铅灰色的云层下,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凉意,连远处的山峦都了无生气。我举起手机又放下,取景框里灰蒙蒙的画面实在提不起兴致 —— 没有光影交错的层次感,连花朵都蔫头耷脑,拍出来的照片总像蒙着层纱。脚下的路似乎变得愈发漫长,草叶在鞋底沙沙作响,却再难激起半点新奇。从初入草原时对着一朵野花都能兴奋拍照,到如今机械地迈着步子,眼前翻涌的草浪、零星的牛羊,都成了重复的背景。背包的重量压得肩膀生疼,视觉与身体的双重疲惫,让这场徒步像极了不得不完成的任务。我自嘲地想,大概这就是 “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明明置身无数人向往的美景里,却早已没了欣赏的热情。​  






上午十点,我们终于抵达东喀拉峻的最高点。极目远眺,草原如绿色绸缎铺展向天际,可圈姐却无心观景,她抹了把额头的汗,目光落在牧民的马背上:“要不咱把背包驮上去?实在走不动了。” 一位皮肤黝黑的牧民骑着马走来,开口就是 300 元的要价。我和点点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开始砍价。“大哥,我们的包都不大,路程也不远……” 话没说完,牧民就摆了摆手,脸上写满笃定:“姑娘,这价已经最低了,草原上驮包就是这个行情。”讨价还价声混着呼啸的风声,我们磨破了嘴皮子,牧民却像钉在地上的石头,分毫不让。他时不时瞥一眼我们湿透的后背和疲惫的神色,似乎早看透了我们的窘迫,不找他驮包,就得咬牙背着几十斤的行囊继续爬坡。最终,在我们软磨硬泡快半小时后,牧民才松了口,200 元成交。看着他把圈姐背包稳稳绑上马背,我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感叹:在这广袤草原上,砍价可比徒步还费神,每一分钱的让步,都是游客与牧民心理博弈的结果。

休息时,我跟点点开玩笑说,在草原上穿红裙子骑马拍照肯定好看。结果她说真带了裙子,只是白裙子一直没机会穿。我便提议她穿上试试,然后去央求马夫给匹马让她骑上拍照。马夫不太情愿,说不是钱的问题,马有点烈,得找匹温顺的。伊犁马自古就是战马,汉代称“汗血宝马”,马匹高大英俊,冲击力强、速度快,一般不让陌生人靠近。不像干农活的马那么温顺,历史上不少名人骑伊犁马受过伤,比如唐太宗李世民的长子李承乾,就因骑伊犁马受伤致残,失去了继承权。




我们骑的是一匹枣红马,很温顺。拉左边缰绳马往左,拉右边缰绳马向右,夹紧马腹、提拉缰绳,马就向前走,挺有意思。马配合我们拍了几张照。



上午11点,我们继续出发,从2700米一路下行15公里,抵达海拔1500米的塔里木河谷。这段路,上坡考验心脏,下坡考验双脚。我走他念他翁和巴丹吉林时都没事,今天脚却磨得生疼。下午2点,我们找了一家牧民家休息。牧民售卖自制酸奶,10元一碗。我2021年去乌孙古道时喝过,不加糖能酸得牙掉。点点和圈姐没喝过,便买了3碗。我加了很多糖才勉强喝下,她俩却喜欢这酸奶冰冰甜甜的口感。




午后的云层稍稍散开,阳光漏下几缕微光,为我们的下山之路镀上一层暖调。这段路走得格外顺遂,山间的风裹挟着草木气息掠过耳畔,仿佛在为我们送行。途中,不时有专业骑手迎面而来,他们身姿矫健地伏在马背上,缰绳轻抖间,人与马便默契十足地穿梭在狭窄的山路上,马蹄踏碎石的声响与风声交织,宛如一首自由奔放的草原牧歌。看着他们如风般掠过,我心底涌起一阵羡慕,若能像这般纵情驰骋在天地间,该是何等畅快!






脚步不自觉放慢,目光被路边一抹嫩绿吸引 —— 竟是成片的野蒜抽出了鲜嫩的蒜薹!点点眼尖,欢呼一声便蹲下身:“今晚加菜!” 我俩像发现宝藏般,迅速掏出随身的塑料袋。指尖触到蒜薹的瞬间,浓郁的辛辣气息扑鼻而来,新鲜的蒜薹韧性十足,轻轻一掐便断,断面渗出的汁液沾在手上,火辣辣的。不一会儿,塑料袋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足有好几斤重,想着晚上蒜薹炒香肠的美味,疲惫的身体都跟着雀跃起来。​





下午四点,我们抵达河谷地带。这里是喀拉峻三天路程小环线的终点,也是大环线第三日的露营地。潺潺的河水在脚下流淌,倒映着远处层叠的山峦。河谷边的小卖部热闹非凡,骑行者、徒步客进进出出,我们补充了几瓶冰镇饮料,冰凉的液体下肚,瞬间驱散了大半暑气。圈姐望着河谷对岸高耸的山坡,眼中满是坚定:“我可以自己背包从河谷底部往上爬,400 米的落差,正好挑战一下!” 她调整了下背包肩带,率先踏上了通往塔里木草原的爬坡路。斜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与远处连绵的山脉、近处摇曳的草甸,共同勾勒出一幅充满力量感的草原徒步图景。我们紧随其后,在这广袤天地间,继续向着未知的风景前行。塔里木草原海拔低、气温高,草木茂盛,但花季已过,只有草没有花。相比喀拉峻,这里显得荒凉,除了牛马不见人烟。我们走了5公里,没看到小卖部和牧民。后来遇到路人,才知道这是牧民夏季草场,古尔邦节后他们才会转场来此放牧。

本帖最后由 鄱湖牧童 于 2025-6-14 11:48 编辑

五、荒野




我们原计划找牧民毡房投宿,走了八九公里发现都没人,只好放弃。按地图轨迹,我们在森林溪流处扎营。




晚上9点到达溪边,确定位置后在平地扎营。营地水资源好,水是雪山上流下来的雪水,清澈干净。我们煮了白米饭,炒了野蒜薹配香肠,还做了鸡蛋、西红柿、香肠、包菜,主食有小米粥和发面饼。晚上营地格外安静,估计周边10公里内没人,寂静得可怕。我们一男两女在荒郊野外,出点事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一直提心吊胆,没睡好,好在一夜平安。







第四天,晨光初绽时,我们在露水未干的营地收拾行囊。




8 点 35 分,踩着松软的草地向恰西草原进发,26 公里的路程像一条未拆封的神秘卷轴,等待我们徐徐展开。没走出五公里路,几座白色毡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映入眼帘,竟是个能借宿的牧民营地。望着围栏里一只拴在木桩上的小狗,我心里泛起一丝懊恼:要是昨天再多坚持一小时,此刻或许正躺在温暖的毡房里,不用在河畔经历露水打湿帐篷、和害怕受到伤害的夜晚。在与营地老板攀谈时,“这山上野猪、狼可不少哩!” 老板黝黑的脸上刻满皱纹,边用小 dao切着准备过节的羊肉边说,语气里带着草原人特有的豪爽与警惕,“夜里没遇上,算你们运气好!” 这番话让我感到后颈发凉,却也暗自庆幸。
一旁的点点却兴致勃勃,花15元从牧民妻子手中接过装在纯净水瓶里的自制酸奶,摇晃时瓶身凝结的乳块微微颤动,透着原始的质朴气息。我想起 2021 年在乌孙古道的经历,那不加糖的酸劲能让人眉头打结,便转身走向冰柜,拎起两瓶冰镇可乐,气泡在阳光下升腾,发出诱人的 “滋滋” 声。



上午的旅程,依旧是与荒凉草地的漫长对峙。嫩绿的草茎在脚下沙沙作响,除了偶尔掠过的飞鸟,目力所及皆是单调的翠绿色,让人昏昏欲睡。直到接近恰西草原时,路边忽然闪过一抹金黄,几朵金莲花正迎着风舒展花瓣,像撒落人间的碎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传来马蹄声与游人的欢笑声,抬眼望去,恰西草原景匹轮廓逐渐清晰,成群的游客骑着马穿梭在花海间,与雪山、蓝天构成一幅灵动的画卷。​





六、转折





走进景区,马场前围满了跃跃欲试的游客。骑马分两种选择:一种是 “打卡路线”,马夫牵着缰绳,载着游客沿固定小径漫步,只需一小时便能抵达视野绝佳的高地,在巍峨雪山的映衬下,随手一拍都是大片;另一种则是 “深度穿越”,适合有经验的骑手,由牧民带队,骑着骏马深入草原腹地,与清风、野花、溪流为伴,按日结算费用。





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砸下来,烤得人头皮发烫,中午 12 点,我们终于抵达恰西草原景区服务区。老远就瞧见景区门口竖着醒目的票价公示牌,可不知是工作人员疏忽,还是运气使然,我们竟没买票就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停车场里挤满了各色车辆,引擎声、游客的谈笑声混着烤肉的焦香扑面而来,热闹得仿佛一座临时搭建的小城。我们迫不及待地扎进小吃摊,买了几盒切开的哈密瓜和西瓜,脆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燥热。又拎上一大瓶冰镇啤酒,再往嘴里塞上几串滋滋冒油的烤肉,嚼着喷香的抓饭,混着孜然和羊肉的香气在舌尖炸开,简直酣畅淋漓。趁着有信号,我赶紧拨通家里的电话,听着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方才觉得这一路的疲惫都有了意义。

恰西草原景区作为喀拉峻大环线的终点,承载着无数徒步者的终点梦。全程约80公里的跋涉,在商业队眼里,抵达这里就算圆满收官。可我们的脚步并未停歇,下午3点,日头稍稍偏西,我们背起行囊,沿着颠簸的土公路向上行进。短短 300 米拔高路,却满是施工留下的痕迹,挖掘机和装土的卡车轰鸣声震得耳膜发疼,扬起的尘土裹着碎石扑面而来,将每个路人染成了 “土人”。原来,这里正在修建一条名为恰库公路的新旅游线,工人们干劲十足,据说明年就能建成通车,到那时,这片草原又会迎来更多探寻美景的脚步。​





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我们几乎不用刻意看导航轨迹,顺着施工的方向走准没错。途中,一位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徒步者与我们擦肩而过,他满脸疲惫却眼神坚定,说是打算在河谷扎营。我咬咬牙,心里想着一定要走到牧民住宿点,可回头一看,圈姐的身影已经远远落在后面。她背着沉重的背包,弓着腰一步一步往前挪,今天没人帮她分担,全靠自己硬撑。我心里直打鼓,生怕把她累坏了,以后不愿再和我们同行。可圈姐就像草原上倔强生长的胡杨,即便年过半百,脸上却不见半分退缩,喘着粗气也要紧紧跟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让我既心疼又敬佩。
本帖最后由 鄱湖牧童 于 2025-6-13 21:40 编辑




晚上9点多,我们越过今天最后一个垭口,看到了远处的牧民毡房。下行200多米时,我脚底的水泡发作,下坡时疼得厉害,两只脚后跟都起了水泡,那种痛苦没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但我还是坚持着,晚上9点半终于到达牧民点。这里有木屋和毡房,价格一样,我们选了木屋。营地已有几个小队约20人。一进木屋,我就瘫坐在地,迫不及待地扯下鞋袜。鞋子刚放到屋外,一股酸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低头看着双脚,脚后跟的水泡已经肿得透亮,轻轻一碰便疼得浑身发抖。点点递来缝衣针,我颤抖着将针放在打火机的蓝色火焰上炙烤消毒,火苗舔舐着针尖,发出细微的 “滋滋” 声。深吸一口气,针尖刺入水泡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倒吸凉气,黄色的液顺着针孔缓缓流出。可这点液体远远不够,我咬着牙,双手狠狠挤压水泡周围的皮肤,直到最后一滴液体挤出,才长舒一口气。贴上无菌敷料时,双脚膝盖以下早已没了知觉,除了伤口处火辣辣的灼烧感,其他地方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几天的路走下来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紧贴在皮肤上,瘙痒难耐。我强撑着走到溪边,冰凉的雪水冲刷着皮肤,带走满身的疲惫与汗渍,那一刻,仿佛重生一般,清爽的感觉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驱散了这一路的艰辛与痛苦。

牧民的被褥看起来不脏,也没有异味。这几天太累,我没使用自己的睡袋,直接用了牧民的被褥。晚上,牧民家的牧羊犬叫个不停,估计外面有动物,但进不来。木屋和毡房周边都围着铁丝网,还有犬守护,在草原森林中,居住环境总体是安全的。不过露营就不同了,仍存在一定危险。



七、收官

第六天,晨光为草原镀上一层柔金时,我们坐在牧民家的木桌旁,捧着陶碗,饮下牧民家自产的牛奶。浓稠的乳白液体表面凝着一层琥珀色奶皮,轻抿一口,醇厚的奶香在舌尖散开,带着青草与阳光的气息,没有任何工业添加剂的甜腻。咽下后,温热的触感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竟意外地舒适,完全没有肠胃不适的征兆。







8 点 40 分,我们沿着在修的公路前行。今日计划行走 15 公里,累计拔高 400 米。刚出发便要涉过一条潺潺溪流,我们不想脱鞋涉水,选择绕路从一棵倒伏的树木上走过去,这费了不少周折。进入公路后,碎石在脚下发出沙沙轻响,约莫 5 公里后,进入库尔德林景区范围。至此,五天的徒步旅程已悄然走过约 110 公里,尽管时间跨度为五天,但实际徒步天数仅四天,日均超 27 公里的行进距离,加上累计 3000 米的海拔攀升,这般高强度的重装徒步,即便回想起来,双腿仍止不住微微发颤。​

踏入库尔德林保护区,仿佛闯入了另一个世界。起伏的山坡上,苍翠的森林与广袤的草原犬牙交错,云杉与冷杉高耸入云,草甸如绿色绒毯般铺展向天际,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穿梭。不同于先前途经的高地,这里海拔大多在 2000 米以下。


上午 11 点,我们登上绮梦观景台,极目远眺,天山山脉巍峨耸立,海拔 4275 米的喀班巴依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峰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与湛蓝的天空相映生辉。我们站在观景台上,久久不愿离去。


原计划沿着保护区的水泥公路继续前行 10 公里,前往阿尤塞观景台。景区工作人员指着空荡荡的公路摇头:“公交停运了,阿尤塞观景台往库尔德林镇还有几十公里,过路车很少,确定要去吗。” 望着延伸向远方的公路,再看看圈姐疲惫的神色,我最终决定放弃剩余行程。商议后,一行人朝着喀峰大本营服务区方向走去,打算在那里等待下山的车辆。​

八、尾声





我们坐在喀峰大本营的服务区等车的间隙,回想这五天来走过的路从喀拉峻的花海到塔里木的荒野,从恰西的热闹景区到库尔德林的森林草原,每一步都刻满艰辛与惊喜。随着时间推移,约的车终于来了,我们三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释然与不舍,将背包甩上车厢。至此,这场跨越草原与森林、挑战体能极限的五天徒步之旅,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七律·琼库什台至库尔德林徒步记》

雪岭云杉衔古道,琼库河畔起征程。

端午风随车辙转,毡房灯共夜星明。

野葱拌饺融霜露,酸奶凝春入釜烹。

马踏花坡分翠浪,杖敲石径破幽屏。

塔里木河沉星月,恰西草原接日星。

足底血泡承远意,肩头云影照归情。

五朝踏碎千重绿,一眺收来万壑青。

莫叹行囊沾草屑,此身已作岭头莺。


骑马可比徒步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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