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潜水总归是痛苦 - 走出国门 - 8264户外手机版

  走出国门
第一次潜水总归是痛苦(一)前夜
刁曼岛上的猫,摄于刁曼岛,2025/05/09
所谓上山下海,山爬了不少,下海还迟迟没有,隐隐有种对深海的恐惧,即使游泳已经不错了,可每每潜到池底,尤其是夜里,那越来越幽暗的蓝色,让人本能地逃离,浮出水面大口呼气,像走了回鬼门关。东北黑土地长大的孩子,脚踏实地才踏实。

偏偏心里又不安分,占了地球70%的海洋,不一头扎进去,岂不错过了大片的风景,一片巨大的未知令人着迷,潜水的种子也就种下了。

这次能真正迈出第一步,要感谢一个女孩,她叫欣路,一个永远在路上的女孩,一个真正的自然观察者,足迹遍布全球,和我一样工作在新加坡,不一样的是,我出没于钢铁森林的写字楼,她出没在森林与海洋。前段时间又看到她在刁曼岛发的状态,海洋里的阳光透亮透亮的,斑斓的珊瑚没有一丝杂质,海龟慵懒地游过。这又激起了我的念头,她一招呼,我一咬牙,叫上了另一个东北旱鸭子--子鹏,开启了OW(Open Water, 开放水域)潜水课程。

刁曼岛是马来西亚-彭亨州的海岛,人口稀少,常驻居民三千多人,面积是新加坡的五分之一,巴厘岛的四十分之一,以美丽的珊瑚礁闻名,潜水胜地,但远不如仙本那、巴厘岛、马尔代夫出名。但据欣路所说,它是很多新加坡人的潜水启蒙地,交通方便,两小时车程,到丰盛港口,再坐两小时的船就到了。

我们一行三人,下了班包车前往。这条路我是开过的,幽静的乡村公路,双向车道起起伏伏,路不宽,但路况平整,并不难开。如今回想起来,竟是意想不到的惊心动魄。

去往马国有两个关,出新加坡,入马来西亚,中间一座桥横跨柔佛海峡,假期来临,关口很是拥堵。过了关,欣路掏出电脑,开始远程开会,我和子鹏不一会儿便眯着了。

醒来时已过哥打丁宜(Kota Tinggi)。本来泛着困,可老司机的直觉让我睡不着了,车子不时穿过路的中线,偏到对向车道,司机是个马来华人,微胖个子不高,不时用手摸下额头,推推眼镜,身体拉向方向盘,有些僵硬,不时启动雨刷,可没有雨也没有雾,我看不懂,有点慌,这不正常,后排看不清司机的脸,不知他是不是困了。车速很慢,不时被后头的大货车超过,非常危险。有一次偏过对向道,迟迟不拐回来,虽然夜路车很少,但总不是回事,直到后头的车鸣笛,他才回过神。

看着身旁熟睡的子鹏,欣路开着会坐在副驾,也像个没事的人,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过虑了,忍不住给欣路发了条信息:看看司机是不是困了,车子不正常。欣路扭头看了司机一眼:是!就是困了。会马上结束,我来跟他聊聊天。

这一聊才知道,胖师傅刚进入包车行业,这条路从没开过,而且觉得看不清路,雾蒙蒙的。还怕有大象出没,不敢开快,说是老板告诉他的。早上六点多就出门了,但嘴硬还说着不困,感觉有点神智不清。我说不然我来开,这路我也熟,他不肯。想想也是,包了车途中乘客变司机,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子鹏醒了,听了后一身冷汗,不敢再睡,怕稀里糊涂地小命没了。我们三个硬着头皮陪他聊,聊他们这个行业的潜规则,包车往来新马,尤其是马来西亚关口,效率不高,大排长龙是常态,我开过车是知道的。但包车司机自有神通,会从队最前面切进去,关口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普通的私家车是不行的,可见其中的厉害关系。

聊这个他来了精神,一路聊着,慢慢悠到了丰盛港,已是夜里十一点,比计划晚了将近两小时。

我心想这个头没开好,不是个好兆头。

(未完待续)
第一次潜水总归是痛苦(三)在海里睁开眼


刁曼岛上的猫,摄于2025/05/09


潜水的装备比想象中的重,铝制的气瓶压得人直不起腰,穿了软底的鞋子,偶尔踩到海滩的小石块,还是硌得生疼。走到熟悉的海滩,站在半人高的海里,教练说:今天不会去到更深的地方。我们刚松了口气,可教练紧接着讲的话,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今天的项目是,海里丢掉呼吸器再寻回,面镜排水,海里脱掉面镜呼吸,再无面镜游泳。
我们跪在沙地后,水刚好没过了头,看着彼此呼吸器不断涌出的气泡,忽然有了点潜水的氛围,虽然还在浅滩。我强作镇定,随着教练不断下压的手势,把每次呼吸放平缓,想象嘴里有根吸管,吸五秒,吐两秒,保持节奏。
教练伸出拇指,我们也回了拇指,示意都准备好了,跟着教练的示范,我憋了口气,丢了呼吸器,用右手臂巡回,赶紧塞回嘴里,用力喷出了嘴里的水。接下来的面镜排水也不难,用鼻子把水冲出去就好。
教练紧接着指示脱掉面罩,我和子鹏面面相觑,在水里睁开眼睛?海水这么咸,眼睛受得了吗?看着伊朗大哥利索地脱了,自如地眨着眼睛,我们也硬着头皮脱了面罩,是可以忍受的痛!朦胧的青绿色,一切都是模糊的。还未来得及感受,鼻子没了面镜的束缚,又犯了老毛病,跟着吸起气来,一大口水进了鼻子,我吓得猛得站起来,熟悉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试着脱了几次面罩,呼吸器的气泡打得鼻子乱了节奏,控制不住地吸气,呛水,慌张地出水,越急越乱。人急尿也急,想回到岸上解决一下,教练说海里到处都是厕所,让我就地处理,这有点难为人,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的作用,感觉有股压力顶着,尿不出去。
教练无奈地陪我回去,潜水装备没了海水的浮力,像有千斤重,两人步履缓慢,静默无言,我想象着在深海里,面镜真地被队友的脚蹼或是激流打掉,我冷静地下来吗?世界一片模糊,鼻子又呛了水,怕是小命就没了。越想越怕,我犹豫着对教练说:可能潜水这项运动真不适合我。教练像没听懂我的话一样说:快去厕所,我在岸边等你,然后一起回海里。
越是训练,对大海深处的向往就越强烈,活着不就为了不同的体验,可能生命最好的归宿是停止在某一次尝试里,而不是止步于日复一日的生活。再回到齐腰的海水里,跪下,咬着呼吸器,脱掉面镜,让眼睛适应海水的接触,努力控制鼻子,适应气泡地冲击。呛了几次水之后,鼻子好像变乖了,不再跟着吸气。人的潜力真的很强,再极端的环境,逼自己一把也就适应了。我开心地游了起来,教练拍了拍我,示意此项考核通过。

大伙被我耽误了进度,快下午一点才结束全部的考核。午饭的时候,我特意喝了一大杯水,下午是没有训练的,我拉着子鹏回海里,子鹏不是很情愿:哥,还要加练?我说对,必须在海里尿出来。
第一次潜水总归是痛苦(二)半斤海水
刁曼岛上的猫,摄于刁2025/05/09

一早坐船上了刁曼岛,进了村(潜店在ABC Chalet),是熟悉的宁静,本地人刚起床,扫着房门前的落叶,拾掇着猴子啃了一半的莲雾果子,窗沿上、车背上、沙滩上的野猫还没起,席地而睡,五颜六色地蜷作一团,来了客人眼皮睁得很勉强,伸个懒腰,又睡下了。

我喜欢这感觉,马来人的松弛感,八成是受了猫的影响。

潜店是日本老夫妻开的,大叔晒得黝黑,皱纹透着凌厉,笑得很粗旷,柜台里的阿姨和我们打招呼,讲着英文,是日本人特有的礼貌。欣路选了这家是看重日本人的严谨,虽说潜水不难,但性命攸关。

教练是个英日混血的小伙子,名字是Ian,精瘦,风吹日晒的褐色肌肤,卷发下一副眼镜,蛮斯文的,看起来二十出头,但潜水有十三年了。

下午两点赤道的太阳正当空,一片云也没有,我和子鹏拿着浮潜面镜,还有一个四十岁的伊朗大哥,一起跟着教练走向大海。我忍不住地问:教练,我们来之前看视频,潜水都是在泳池教学?教练笑了:这里就是训练场,不怕,浪不大。对了,你们浮潜过吗?我没有过,子鹏玩过两次。

第一次带上潜水面镜,穿上脚蹼,还没下水,就感觉极为不适,鼻子堵死了,只用嘴巴呼吸,还咬个管子,感觉气不够用,憋得慌。教练也没说什么,用海水洗了把脸:大海的味道,这几天你们就适应了。

他们三个越走越深,我赶紧跟上,水过了胸,想着游泳还是会的,脑袋扎水里开始游,不敢吸气,信不过这管子,怕水呛进气管。憋得遭不住,吐了咬嘴,一大口海水灌进来,猛地抬起头,幸好还站得稳,一嘴齁咸的味道,只不过十几秒钟,就有了不适合这项运动的想法。

再游,尝试着吸管子里的气,鼻子也本能跟着吸,又被堵着,很别扭。吐气习惯性地用鼻子,面罩冲开了缝,慌了神,满嘴满鼻子的水,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不敢再游。

教练看我站着不动,问我还好吗?我说不会用面罩,鼻子堵着不适应。教练说:到了海里就没有鼻子,只有嘴,必须要适应。说完就游走了,可能不认为浮潜是个问题。我示意子鹏先走,想独自冷静冷静。

报复似地猛吸几口气,硬着头皮继续,管住自己的鼻子,胸口还是憋得慌,但勉强用嘴完成了一吸一呼,心脏跳得厉害,不知是气不够还是心慌。再一吸一呼,算是游起来了,壮着胆子越游越远,眼看着海底越来越深,想着没法再站起来,越想越慌,一下乱了节奏,鼻子也跟着乱,呛进了水,挣扎着抬头,脚不着地,两个大脚蹼也不适应,踩不住水,双手不住地扑腾,幸好教练及时扔了救生圈,我狼狈地钻进去,已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教练把我拖回岸上,一脸凝重,子鹏也回来了,双眼通红,我们围坐在一起。我严肃地提议:这项运动不适合我,鼻子呛水,心脏又跳得很快,这还是在浅水,不敢想象潜到海里。没想到子鹏也说:太可怕了,面罩一直进水,辣得眼睛疼。水好深啊,教练还让我下去摸石头,我不敢,绝对不可能。两个旱鸭子,半斤八两。教练一脸吃惊:确定吗?你们甚至还没穿过潜水的装备。我们也不甘心,但海里的无助与绝望历历在目,真的想退出。

伊朗地大哥是天生的乐天派,他有些基础,浮潜地很自在,给我们打气:没有人会强迫你们潜水,但为什么不再试试呐?我们互相苦笑着,也琢磨着放弃太快挺没有面子,东北人好面儿。那就再试试,教练让子鹏去洗了把脸,防晒霜涂太多,被海水冲到了眼睛里。

再次下水,我留在海水及腰的地方练习,适应着面罩与呼吸,从容了不少,忽然一条大蝙蝠一样的魔鬼鱼,从眼皮底下游过,一大片褐色嵌着星星点点的紫,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震撼,海洋里的生命力量,和海洋馆的感觉完全不同,我禁不住地追着游,直到它钻进沙坑里,才回过神来,已经不经意地习惯了用面罩呼吸。

晚上和欣路聊起这痛苦的开始,她讲到英国人就是这样,注重独立性,点到为止,希望你们自己解决问题,我们无奈地笑了。印象里别人是泳池里保姆样的教学,无风无浪,也不用喝这么多海水,可是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晚上躺在床上,子鹏突然喊我:哥,看我鼻子,在流水。我抹了把鼻子:别大惊小怪的,我流一晚上了。

原来脑子进水是这感觉。
围观欣赏美景
发表回复 关闭 发送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复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