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潜水总归是痛苦(二)半斤海水

刁曼岛上的猫,摄于刁2025/05/09
一早坐船上了刁曼岛,进了村(潜店在ABC Chalet),是熟悉的宁静,本地人刚起床,扫着房门前的落叶,拾掇着猴子啃了一半的莲雾果子,窗沿上、车背上、沙滩上的野猫还没起,席地而睡,五颜六色地蜷作一团,来了客人眼皮睁得很勉强,伸个懒腰,又睡下了。
我喜欢这感觉,马来人的松弛感,八成是受了猫的影响。
潜店是日本老夫妻开的,大叔晒得黝黑,皱纹透着凌厉,笑得很粗旷,柜台里的阿姨和我们打招呼,讲着英文,是日本人特有的礼貌。欣路选了这家是看重日本人的严谨,虽说潜水不难,但性命攸关。
教练是个英日混血的小伙子,名字是Ian,精瘦,风吹日晒的褐色肌肤,卷发下一副眼镜,蛮斯文的,看起来二十出头,但潜水有十三年了。
下午两点赤道的太阳正当空,一片云也没有,我和子鹏拿着浮潜面镜,还有一个四十岁的伊朗大哥,一起跟着教练走向大海。我忍不住地问:教练,我们来之前看视频,潜水都是在泳池教学?教练笑了:这里就是训练场,不怕,浪不大。对了,你们浮潜过吗?我没有过,子鹏玩过两次。
第一次带上潜水面镜,穿上脚蹼,还没下水,就感觉极为不适,鼻子堵死了,只用嘴巴呼吸,还咬个管子,感觉气不够用,憋得慌。教练也没说什么,用海水洗了把脸:大海的味道,这几天你们就适应了。
他们三个越走越深,我赶紧跟上,水过了胸,想着游泳还是会的,脑袋扎水里开始游,不敢吸气,信不过这管子,怕水呛进气管。憋得遭不住,吐了咬嘴,一大口海水灌进来,猛地抬起头,幸好还站得稳,一嘴齁咸的味道,只不过十几秒钟,就有了不适合这项运动的想法。
再游,尝试着吸管子里的气,鼻子也本能跟着吸,又被堵着,很别扭。吐气习惯性地用鼻子,面罩冲开了缝,慌了神,满嘴满鼻子的水,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不敢再游。
教练看我站着不动,问我还好吗?我说不会用面罩,鼻子堵着不适应。教练说:到了海里就没有鼻子,只有嘴,必须要适应。说完就游走了,可能不认为浮潜是个问题。我示意子鹏先走,想独自冷静冷静。
报复似地猛吸几口气,硬着头皮继续,管住自己的鼻子,胸口还是憋得慌,但勉强用嘴完成了一吸一呼,心脏跳得厉害,不知是气不够还是心慌。再一吸一呼,算是游起来了,壮着胆子越游越远,眼看着海底越来越深,想着没法再站起来,越想越慌,一下乱了节奏,鼻子也跟着乱,呛进了水,挣扎着抬头,脚不着地,两个大脚蹼也不适应,踩不住水,双手不住地扑腾,幸好教练及时扔了救生圈,我狼狈地钻进去,已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教练把我拖回岸上,一脸凝重,子鹏也回来了,双眼通红,我们围坐在一起。我严肃地提议:这项运动不适合我,鼻子呛水,心脏又跳得很快,这还是在浅水,不敢想象潜到海里。没想到子鹏也说:太可怕了,面罩一直进水,辣得眼睛疼。水好深啊,教练还让我下去摸石头,我不敢,绝对不可能。两个旱鸭子,半斤八两。教练一脸吃惊:确定吗?你们甚至还没穿过潜水的装备。我们也不甘心,但海里的无助与绝望历历在目,真的想退出。
伊朗地大哥是天生的乐天派,他有些基础,浮潜地很自在,给我们打气:没有人会强迫你们潜水,但为什么不再试试呐?我们互相苦笑着,也琢磨着放弃太快挺没有面子,东北人好面儿。那就再试试,教练让子鹏去洗了把脸,防晒霜涂太多,被海水冲到了眼睛里。
再次下水,我留在海水及腰的地方练习,适应着面罩与呼吸,从容了不少,忽然一条大蝙蝠一样的魔鬼鱼,从眼皮底下游过,一大片褐色嵌着星星点点的紫,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震撼,海洋里的生命力量,和海洋馆的感觉完全不同,我禁不住地追着游,直到它钻进沙坑里,才回过神来,已经不经意地习惯了用面罩呼吸。
晚上和欣路聊起这痛苦的开始,她讲到英国人就是这样,注重独立性,点到为止,希望你们自己解决问题,我们无奈地笑了。印象里别人是泳池里保姆样的教学,无风无浪,也不用喝这么多海水,可是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晚上躺在床上,子鹏突然喊我:哥,看我鼻子,在流水。我抹了把鼻子:别大惊小怪的,我流一晚上了。
原来脑子进水是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