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王静此次丑闻(姑且用这个词?反正不光彩)和登山伦理 - 山伍成群 - 8264户外手机版
6400大多的人都能到 没啥稀奇的 我不觉得是丑闻
再说,这些报道这件事的人,有多少人在6000以上待过,有多少人真正攀登过,从6400开始登,还是从5300开始登,有多大区别
她都两次成功登顶了,这个雪崩没办法,还算不上作弊吧.
写了这么长啊,不好意思,没看完,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有闲心写了这么多啊?这件事好像大家早就知道了吧,吐下槽就好了,这么较真是有目的的吧!喜欢挑别人的刺对别人那么苛刻,你人品怎么这么坏咯,还是没家教。
托雷峰上的公平游戏 Zenith Zhang
是谁打破了香恬小镇的宁静?
2012年1月19日,新的一个攀登年刚刚拉开序幕,一贯宁静的香恬小镇(El Chaltén)却炸开了锅。托雷峰50年的攀登史中,世界从未像这天一样把关注的眼光都投到了这个偏僻得荒谬的小镇。来自北美的一对年轻人,海登·肯尼迪(Hayden Kennedy)和杰森·克鲁克(Jason Kruk)被小镇警长保护着,关押在人口稀少到几乎不可能有罪犯的监狱里。而监狱外面,约有40位扬着冰镐和马鞭的彪形大汉扬言要把这两个年轻人绞刑吊死。“他们抹去了历史”,“他们让别人无法再攀登托雷峰了,绞死他们”,全球的攀登界通过著名攀登者加里波蒂在互联网发布的报道了解到了这则消息。在此前的一天,肯尼迪和克鲁克这对北美K&K组合刚刚以梦幻的13小时登顶了托雷峰,以50年来最漂亮干净的方式完成了精英攀登者需要72小时以上才能完成的路线。这条路线位于托雷峰东南山脊,史称“空气压缩机”。然而,在他们梦幻的登顶之后,这对刚过法定饮酒年龄的年轻组合临时做了一个未经世界同意的决定,并立刻实施——撬除路线上用来保护攀岩者生命的保护锚点(挂片)。这就意味着,之前在50年中通过这些挂片登顶托雷峰的纪录全部作废,之后想再通过原路登顶托雷峰的计划全部泡汤,因为无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人,都必须强壮并胆大得像K&K组合一样才能登上这条新线路——“公平之道”(fair means)。
托雷峰在攀登者的心中享有崇高的地位,能够登顶托雷峰,在登山家的圈内可以获得比登顶珠穆朗玛峰高得多的声誉。于是,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在K&K组合返回香恬镇宣布他们的攀登经历时,来自众多国家幻想着攀登托雷峰的人们立刻暴怒了!然而,因为加里波蒂的消息,外界支持K&K组合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支持的声音,源自对“空气压缩机”线路的强烈质疑,一条拜意大利“登山家”凯撒·马斯瑞(Caesar Maestri)所赐的恶名昭著的路线。
1959年,马斯瑞同著名登山家艾格攀登托雷峰,马斯瑞自己宣称登顶,其搭档艾格在下撤途中遭遇雪崩坠崖身亡。国际攀登界承认这次攀登真实性的比例不高。1970年,马斯瑞为证明他能够登顶托雷,与其团队带着200升汽油和筑路用的大功率空气掘进机,乘直升飞机空降巴塔哥尼亚。马斯瑞不使用任何攀登技术,在轰鸣的马达声中以几秒钟一颗钢钉的速度,在世界文明鞭长莫及的角落用现代工业手段推进到顶峰下。在强暴完世界攀登者心中的梦想之后,马斯瑞将掘进机悬挂在线路的最顶端,线路因此得名——“空气压缩机”。
一场席卷攀登界的大讨论
K&K组合清除了人类攀登史上最恶名昭著的线路。在2012年开端的一场大讨论席卷了攀登界:我们能否用今天的伦理观,去看待40年前发生的事情?K&K组合是经过了怎样的思考而决定撬除挂片的?对于这条历史路线,2007年香恬镇的人已经有过一个小型公投,结果认为“空气压缩机”应该作为历史而保留,因为那些罪恶金属片在托雷峰上已经存在40年,撬除它们是不是毁灭人类的历史?以恢复山峰洁净的名义撬掉钢钉后,那些被钻头打穿的岩洞并不能被复原,所以清除行为是不是对岩体的第二次破坏?还有人质疑,美国人凭什么在别国土地上对第三国攀登者开创的线路动手动脚,扮国际**成瘾吗?无休止的疑问和争论顷刻爆发。无论是质疑K&K组合还是马斯瑞,人们最终的质疑都指向自己的内心——我们人类,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要去攀登?争论双方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位老人带着历史手卷似乎向我们公布终极答案了。
里奥·迪金斯(Leo Dickinson)是20世纪70年代攀登过巴塔哥尼亚地区山峰的著名登山家。1971年,在马斯瑞用工业方式宣称自己登顶托雷峰后的第二年,英国人带着摄像机同他的国际团队尝试攀登托雷峰一带的众多线路,当然也包括“空气压缩机”。当他站在钢钉排成的“楼梯”顶端时,作为人类第一个见证马斯瑞暴行的人,迪金斯震愕了。他来到巴塔哥尼亚原本是来揭开“世界上最终极山峰的神秘面纱”的,是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然而这座可以等同攀登终极梦想的巨石之墙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迪金斯立刻放弃了攀登,回到欧洲,在翻译的陪同下他采访马斯瑞为何要用极端方式攀登托雷峰。马斯瑞答,“当我看到别人都无法登顶这座不同寻常的山,我生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主意,只有不同寻常的手段才能征服这座山。”在此之前,全世界攀登者,包括迪金斯本人都以为,在1970年证明能够登顶的行为中,马斯瑞凭借暴力登顶了托雷峰。然而值得讽刺的是,马斯瑞自己坦言他只到达石墙的末端,而没有继续沿着托雷峰顶百米高的冰盖继续前行而登上真正的顶峰。马斯瑞说,“到巨石墙顶端就够证明我行了,再往上登顶没有意义”。迪金斯愕然无言,以登顶为目标而生的攀登运动,竟然有以登山家自居的人到达一定高度后就向人宣称登顶,而没有完成剩余的高度是因为他觉得“没有意义”。历史的今天,所有人无不认为,马斯瑞用彻底的、全方位的、超越伦理底线的全面手段强暴了攀登界的伦理,强暴了象征攀登终极梦想的自然载体本身——托雷峰。然而事情还不够坏,2004年,前文提及的著名登山家加里波蒂(Rolo Garibotti)通过系统的攀登并参考马斯瑞1959年给出的攀登描述给出证言,马斯瑞声称的登顶是弥天大谎。1959年马斯瑞没有登顶,11年后他为了遮掩自己的谎言用极端的形式强暴了他一直梦想登顶的山峰!
似乎有了迪金斯的采访,我们能够建立评判撬除“空气压缩机”的道德尺度。但是,请等一等!现在我们已经认同马斯瑞之初大规模打下钢钉的行为是错误的;并且认同“空气压缩机”这条线路的罪恶,认同它是反攀登精神和反自然的。但是,请擦亮你的双眼,站在道德的至高地就有资格用同样残暴的方式进行反扑吗?放大自己审判的情绪,而依靠联想作出的判断仍然是不公正的!
对于K&K组合撬除挂片的疑问,首先就来自于2007年的局部公投。既然已经有人承认“空气压缩机”已经成为一段历史,即使是罪恶的一段历史,我们至少可以考虑用警示后人的态度去保留这条线路。但是常年生活在巴塔哥尼亚的加里波蒂似乎驳倒了这种疑问。加里波蒂亲身看到当年局部公投的四十人多数不是真正的攀登者,甚至不是香恬镇当地人。这些局外游客对于攀登伦理的讨论如同决定宇航员登月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一样毫无意义。而对于巴塔哥尼亚攀登史有着卓越贡献的几乎所有登山家联合发表声明,完全压倒性地支持清除历史的毒瘤,还原托雷峰威严而不可征服的一面。但是,也有人质疑,香恬镇之所以有人公投反对清除钢梯,是因为降低托雷峰的难度后可以让更多人来攀登,促进香恬镇经济。持有这种观点的人,首先在风骨上降低了攀登者的人格高度。通过难度缩水而达到攀登目标的做法有损探险品质,它将人性的众多恶,如贪婪、无节制欲望、懒惰等暴露在旷野里。攀登者只有战胜攀登中的困难,才能催生整个群体的创造力,才能诞生高质量的攀登。此外,若我们愿意去查阅当地旅游统计数据,经济论的猜测轻而易举地就被击破了。数据显示,香恬镇约有常住民300人,旅游人数从2000年的14000人增长到2001年的40000人,旅游局统计这其中大部分人是徒步旅行和攀登各个难度级别山峰的游客。而像托雷峰这种只有精英级的登山家才能尝试的山峰,每年不可能超过100人。假设因K&K组合的行为有30人不得不选择其它山峰,同时70人放弃来巴塔哥尼亚,那么香恬镇只丢失了2%的游客。这显然是微不足道的,因此前面的质疑不攻自破。
下一个疑问,也是考验我们智慧和思辨最重要的质疑:古典的许多已存在挂片的攀登线路在今日都被更干净的方式完成,K&K组合给我们的暗示是不是——我们能够将不需要挂片完攀的古典线路全部清除掉?攀登者在撬除挂片这步险棋上何时适可而止?甚至上百位来自意大利的马斯瑞的同胞也联名抨击K&K组合,称其行为是对已有攀登文化的挑衅,是对意大利的国家性挑衅。更多人质疑道,当历史女子第一人林·希尔(Lynn Hill)用可移除式传统保护器完成优胜美地公园“大鼻梁”(The Nose)线路时,她是否要把水平不如她的前人固定的挂片清除掉?年轻的世界级无保护徒手攀登者亚历克斯·霍诺德(Alex Honnold)是否可以清除掉地球上90%以上的线路?因为他不需要任何保护。无数人质疑是否可以,无数人质疑到哪里应该止步!然而,归于平静,停止意见不同阵地间的互相攻击。如果我们回到问题从哪里而生,而不是到哪里而止,上面纠缠不清的问题就有了答案。攀登从自然而生,攀登的精神从探索自然的意志而来。人类试图攀登巴塔哥尼亚看似不可能的群峰,不是因为山峰可以满足征服的欲望或者作为国家荣誉的战利品。我们之所以攀登,是因为托雷峰是自然地质千万年力量而浓缩的一个象征,它象征着人类活动范围和想象力能够到达的极致。探索自然这件事,是体现人类精神中最优秀气质的一种体现——在挖掘并追求自身卓越的活动中,人类更应该注重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懂得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因此当我们回归攀登的探险精神本身,一切归于美好自然意志的攀登精神和攀登行为都是被提倡的,而一切反自然的形式是攀登精神本身所不能容忍的。我们再看意大利百名攀登者联名对K&K组合的抗议,理由只是对他们的攀登历史的挑衅,只是对某些攀登者的挑衅。这两条理由,都只有社会性,而无自然意志。于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分量重得多的百位国际级登山家联名支持K&K组合:如果撬除一条罪恶线路能够还原自然本身令人敬畏的威严,那么所谓的局部传统,所谓的某段扭曲历史,都显得太轻薄了。基于这个,我们再回答林·希尔们、亚历克斯·霍诺德们是否有资格清理掉地球上大部分的攀登线路——他们没有资格!如同“大鼻梁”线路,诚然它是有大量挂片的,诚然也有精英不用任何挂片也可以完攀。但是这些挂片在被敲进去之初,人类攀登先驱们遵守探险的精神,他们在自己能力极限内没有滥用钢钉;并且他们的线路具有美感并展示了自然威严,后继者仍需要巨大的努力才能完成这些线路。历史传承让我们一代比上一代更加优秀,后一代可以认为上一代的线路不够完美,但绝不会不承认上一代的探索称得上伟大。以巴塔哥尼亚托雷峰和优胜美地大酋长岩(El Captain)对比:马斯瑞留下“空气压缩机”,在过去、现在、抑或是未来,永远都不会被世人认可。即使是在上世纪70年代,意大利登山家梅斯纳尔批评“马斯瑞谋杀了不可能”,英国登山家迪金斯的批评是“对山峰的强暴”,斯洛文尼亚登山家卡罗的批评是“马斯瑞从未来盗窃了一条线路”。而反观优胜美地公园,即使沃仁·哈丁(Warren Harding)用200枚钢钉开辟斜塔峰线路,即使他用300枚钢钉开辟大酋长岩首攀,这些都丝毫不影响哈丁成为美国历史上最负盛誉的精英级攀登者。哈丁被人认可的原因很简单,我们不能隔断历史只看数字,在当时的条件下,他用真正探险家的方式开拓了人类觉得不可能的活动领域。在后来的攀登者重复哈丁开辟的路线时,无不感叹如果按照马斯瑞的方式,光是大酋长岩一条线路,哈丁就必须打下2000枚冰冷的金属钢钉。回归自然意志,回归探险精神,这些是我们在衡量何时适可而止的信心来源。
攀登是如此独特的一项运动
在美国学习期间,我开始系统地接触攀登文化和理念。美国和加拿大作为新移民国家,在其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在全面破坏自然环境前已经意识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重要性,在欧洲和亚洲,人们无论在城市还是乡野欣赏自然之美时,刨去风景本身都不可能看到像美加一样畅快生活的小鹿、松鼠和灰熊。保护自然的感情也深刻植入到美加的攀登文化中,植入到年轻一代攀登者的理念中。
攀登是如此独特的一项运动,当人类挑战身体极限时,同时也是在享受自然之美,阅读自然之造化。当代最强的攀岩者之一克里斯·沙玛(Chris Sharma)曾这么阐释攀岩的魅力,“当你处于一个壮丽的峡谷,即使不攀岩,你也会为提供攀登的壮阔风景所感动;而同样是运动项目的网球,如果你不挥动球拍,站在网球场上的感觉一定是无奈和无聊”。因此作为攀登者,我们要对自然何其感恩:一条线路如果可以用不损伤岩石的方式完攀,用冲击钻打上牢固保护挂片的行为永不能被接受。因为冲击钻违背了攀登中回归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理念。考虑北美的攀登理念形成的过程,即使我尽可能地公平、公正地看待托雷峰“空气压缩机”事件的伦理思辨,我也不得不承认从心底最深处偏向K&K组合撬除那条邪恶的线路。但我愿意提出上面的各种异见,让来自不同背景的人系统地阐释自己的观点。从长远的角度而言,分歧和论战未尝不是让我们的攀登理念和文化变得更加健康和深厚的做法。
我认为,我们不能割裂地看K&K组合13小时开辟“公平之道”和撬除挂片时间。时下肯尼迪22岁,克鲁克24岁,他们是北美继承了最优秀攀登传统的无名的未来新生代。他们携带的理念,他们的年轻,他们的鲁莽造就了50年来巴塔哥尼亚攀登精英所不具备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也创造了他们挑战历史和伦理的一时冲动。批评家认为,他们年轻气盛,把自己幻想成世界英雄,而七天后的1月26日,来自奥地利同样年轻的21岁的大卫·拉玛(David Lama)全程不借助一个挂片登顶托雷峰的壮举,便让K&K组合的攀登黯然无光。K&K组合只剩下灰溜溜的撬除挂片。我完全不同意这种观点。K&K组合的攀登,整个过程里没有任何排练和重复尝试。他们用现代攀登最纯粹的一次性推进(one push),在13小时内登顶成功。而拉玛将托雷峰的“空气压缩机”线路作为他人生的重大目标,连续四年来到巴塔哥尼亚,终于用三天的时间在各个难点处重复排练动作而完成了托雷峰史上最难最干净的一次攀登。若水蜜桃对西瓜说:“你好肥好丑啊,你不是一个漂亮的水蜜桃。”西瓜会答应吗?问题的逻辑就在这里,拉玛选择了做水蜜桃,他就只能和水蜜桃比;而K&K组合根本没有选择与拉玛相同的理念和方式进行攀登。K&K在到达巴塔哥尼亚之前,一个在土耳其同女朋友度假,一个在墨西哥冲浪,他们临时决定攀登托雷峰的故事,像极了一场高水准的音乐即兴表演。K&K将攀登精髓用最浪漫的不加排练的方式演绎得淋漓尽致,同时又出现一点点小的失控——不经同意撬除挂片。然而瑕不掩瑜,失控的程度可以接受,并且更深地阐释了他们作为普通人真实和真诚的一面。在K&K组合同拉玛之间决定哪场的戏份更漂亮,好比让观众选择莫扎特即兴谱曲和李斯特的钢琴演奏——你愿意感受从未见识的神秘,还是愿意看到反复锤炼后的完美?闭目,微笑,答案自在个人心中。
一个人终其一生,可能幸运地有三次机会挑战巴塔哥尼亚托雷峰群;但是令人类更幸运蒙福的是,我们竟然会被自然赠予这样莫大的权利,去得知并观赏地球上如此漂亮的一系列伟大山峦,去了解自然愿意造就我们人类和我们生存的这片土地。卸下野蛮的钢钉,当我们带着和平走回自然,并将目光投向赛若·托雷峰时,雷云环绕的花岗岩巨塔泛出令人窒息的美丽金色——自然不可被征服。
攀岩倫理─從Compressor Route談起 易思婷
所謂有所為,有所不為。做一件事,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做這件事,但是卻無法迴避是用什麼樣的方式做了該件事。攀岩也是一樣,這個看似很自我的活動,其實環環相扣影響到很多自我以外的其他面向,好比投擲一顆小石子進湖面,漣漪就會一層一層的往外散去。
該怎樣攀岩?這裡不是要談技巧,也不是要談對錯,想要談的是尊重和原則,也就是攀岩倫理。倫理並不是絕對的一加一等於二,它隨著時代在變,人們似乎總是爭論不休,真理也許不能愈辯愈明,共識卻還是在這些不斷的思考和爭議,慢慢聚攏。
攀岩倫理最常見的問題:bolting、gluing、chipping、redtagging、hanging fixed draws(註1),最常討論的可能還是To bolt or not to bolt?
讓我們回頭看一件今年初攀岩界最爭議的一件大事,在年輕的攀登家Hayden Kennedy和Jason Kruk,採取「快、輕」的alpine style從東南稜線刻意迴避有400顆bolts的Compressor Route登上Patagonia的Cerro Torre之後,經過15分鐘的討論,決定下山時移除Compressor Route上的bolts,估計被移除的bolt的數量超過150個。
消息一傳出,攀登界大譁,有人讚許他們的勇氣,有人責備他們抹除歷史,有人欣喜他們為大山恢復原貌,有人則控訴他們有菁英心態。
其實,想要Chop這條路線的說法存在很久了,很可能就從路線建立的那一天開始。這都要歸結於這條路線背後的一個詭譎故事。
Patagonia是個著名的天氣極壞的地方,來到這裡一要有耐心,慢慢地等待個weather window,二則要有把握能夠有效率、移動的夠快,才能在短暫的天氣窗口內達到目標,也才能在攀登途中萬一天氣轉壞全身而退。很多人來到這裡一個月,攀登的天數還是屈指可數,雖說如此,攀登者還是前仆後繼的來。原因無他,這裡的大山太漂亮了,你要嘛就別看任何一張照片,要是一看了,你鐵定魂牽夢縈,這輩子總得去那麼一遭,誰不想,也許我去的那個時期,天氣會變好呢?
其中的許多山頭,Cerro Torre就是那顆傲人的鑽石。曾有人說它恐怕是地球上最漂亮的一座山,有人懷疑它的困難度會讓人類無法攀上山頂。
1959年有名的義大利登山家Cesare Maestri和兩個夥伴想要經由北面登頂,其中一個夥伴Cesarino Fava退守Camp 3,而Maestri和奧地利籍的Toni Egger繼續攻頂。枯等數天的Fava,在目睹山上可怕的雪崩之後,以為兩人都死了,沒想到在第六天上他卻發現虛弱的Maestri癱在離Camp 3約三百公尺的雪地上。
根據Maestri的說法,他和Egger成功登頂了,可是在下山途中,雪崩奪去Egger的生命,也將他和繩索掃下,他好不容易掙扎才找到當初架設的固定繩,卻又不小心失足,要不是Fava發現他,他也完了。
回到家鄉,攀登界先是盛讚他的成就,慢慢的強烈的懷疑並攻擊他的登頂宣言是假的。Maestri無法提出任何證明,一同登頂的夥伴走了,有登頂照片的相機也被雪崩奪走了。他百口莫辯,而愈來愈多跡象似乎顯示他真的是扯下瞞天大謊。
在情緒激動下,Maestri做出讓攀登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1970年他回到Patagonia,帶了大批人馬,大量裝備,還有以汽油驅動的空氣壓縮槍(air compressor)狂野地沿著Cerro Torre的東南稜線,打了400個bolts,可是他這次並沒有登上了山頂,只因為一個危險的snow mushroom阻隔了最後那三十公尺的路。
這條路線之後被稱為「The Compressor Route」激怒了攀登界,有名的登山家Reinhold Messner因此發表了一篇任何思考過攀岩倫理的人必讀的文章「The Murder of the Impossible」(註2)。
先不說這條Compressor Route打了許多在當時的標準下,也不需要打下的bolts,就算參考Maestri以往的攀登紀錄,也不敢相信他真的需要這樣的打bolt才能上山,更不要說從來沒有人帶著一個這樣強力的工具上山打bolt的。這個事件真是匪夷所思。
攀登界本來就有「征服」心態,也有「自我修煉心態」,極端的征服心態就是不管山怎麼告訴我,我要以各種手段上山。自我修煉心態則是,找登頂的路線是要連接岩壁的天然弱處,不能改變岩石型態,或是訴諸人造的方式,如果上不了,就要自我再修煉。後來又加上環保和生態意識,而這個學派的主張就是,bolts破壞天然岩壁,而遺留不必要的固定繩或者是bolts在大山上,根本就是亂丟垃圾。
不管怎麼說,雖然很多人說著要打掉這條路線,還是因為種種因素,這個事件才在四十多年後發生了。這些年來,很多人想要或者是已經藉由Compressor Route登頂,因為這條路線是上 Cerro Torre 最簡單的路線。可是一百多個bolts已經不見了,讓很多人攀登夢碎。Kennedy和Kruk是誰,他們憑什麼抹掉歷史?他們是攀登界的菁英,就有權剝奪市井小民登頂的機會嗎?
我想也許大家可以猜出我的立場在哪裡了。我認為如果當初Maestri好好地平心靜氣地,評估一條從東南稜線上山的路,他一定不需要打這麼多bolts。如果他在連接弱處的時候,在弱處間的光滑岩面打了一些bolts,我也可以接受,就算在1970年代,他需要的bolts可能遠比2012年的頂尖攀登者為多也沒有關係。我會希望就著保存歷史的角度保留他所建立的路線。
可是,大部分的bolts是垃圾,就像那些在喜馬拉雅山被丟棄的氧氣筒,該清掉的。歷史不可能被消除,只會被遺忘。而這筆帳,不一定要藉著那些bolts來記載,照片、文字等,都可以紀錄。大山無辜,為了登頂把山搞得面目全非?
我不是反對打bolt,可是打bolt是一個不容易逆轉的過程,值得三思。
最近剛讀完優勝美地的歷史書Camp 4(註3),裡頭當然不可能避免談論當初的攀岩倫理之爭。很過份簡化地來說,可以以Warren Harding來代表「征服」派,Royal Robbins來代表「自我修煉」派。就我2007年才開始攀岩的背景來看,如果不多想,我馬上就會覺得我是Robbins的追隨者。可是如果把我自己放回那個年代,我很有可能也不覺得Harding有什麼問題。說實在的我很佩服 Harding,他很有人格魅力,對於路線有遠瞻性,也對自己想要做什麼直認不諱。
作者Steve Roper分析地好,他說你從什麼的背景進來攀岩,對你的攀岩理念會影響很多。Harding將近三十歲才開始攀岩,之前沒有什麼戶外經驗,又是行動派,剽悍的企圖心,讓他把登頂心放在很前頭。Robbins則是原本就在山野裡成長,對於山野自然有深厚感情,認為岩壁也有生命。
我進入攀岩世界就已經深受無痕山林的薰陶,我爬不上,不代表別人爬不上,現在沒人爬得上,很可能不久後就有人可以爬得上。我不想要從山底筆直地打一條bolt梯子上山,只因為我想站在那相對最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