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勘探札记--纵横云南国家步道之虎跳峡至香格里拉段线路勘探(完结) - 游记攻略 - 8264户外手机版
本帖最后由 星芽 于 2019-9-3 11:13 编辑
秘境勘探札记
——纵横云南国家步道之虎跳峡至香格里拉段线路勘探
一、即将由点对接的步道,密探的前期准备
顺着机翼滑坠的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地球上数不清的小点,山脉的几何状阴影,小点相互关联就成了放射线——版块与版块之间的褶皱。有那么一瞬间我习惯性地想把这些山脉都连起来,像平时对着手机上百平方厘米的谷歌卫星图,随手绘制一下就是一道深红色的直线,但眼下的地球正是把电子卫星图无限摊开了一直扩散到我眼角所不能到达的地方,它将我击醒的片刻我的意识撇清了两者间的熟悉感。或许正是由于我常年没有再乘坐过这唯一在空中航行的交通工具,接触户外频繁地打开谷歌卫星图的这一年,我没有一次将它构想成上帝的视角:我与这些山既是那么遥远却又可以被无限放大并且接近。我在飞机上的这三个小时里突然想到的却也是来自上帝视角的Google,才突然想起来手机上的户外软件呈现的地图其实是一个绝美而又具有诗情画意的航拍过程,群山都在机翼下随之鲜活了起来。
北京周边的山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到了云南地界,山木更加葱茏,而后我看到城市放大的屋顶。我的耳鸣在降落以后加重了,它一点没有影响到我到一座新城市的惊喜,所以它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也不记得了。

十三、结束里的开端
6月14日,是各个小组的返程日。我与张杰坐上回昆明的动车,是在下午两点多的时间抵达西山区兴华度假酒店,我俩到颐天苑看到朱可可依然坐在大厅里等组员归来,回收绳索和稳定仪,就像我第一天来这里报告,朱可可穿着同样的衣服坐在这登记,好像他从未离开过。只是现在,勘线从云南各地终于归来的密探们像是洗去了一层皮肤,风吹日晒,脸上挂着满足与会师的喜悦。
我们从可可那里拿到了勘探证书与秘境百马的漂亮印花章。我们的总里程是186公里,不包括我们在小中甸规划马拉松线路的支线任务。晚饭后,小马哥带大家在翠竹苑的一楼饮茶,除了一套颜色非常温和的青绿色茶具,他还搬来了户外用的炉头与气罐,蓝色的火焰炙烤套锅,发出一股股气流声。搭档张杰则静如水钟,在组员间的闲谈声里也能满脸认真地填写汇总表,这份符老师传给我们的表格主要是为了让各组总结硬化路面、土石路基石道、山野步道、风险路段、保护区路段、营地设置、接待站、风景点、历史文化点的里程数据,位置及它们的规划建议,除此以外,还应填写一段总的概述。明天的总结大会上,这将是我们的报告重点。
在弥漫熟悉氛围的留筠馆里,我们按要求穿好勘线服装,包括大荧幕前起头的符老师也穿着组委会定制的天蓝色外套,他逐一让我们16个小组按顺序发表总结。我们的轨迹被导入谷歌地球并放映在宽大荧幕上的那一刻,符老师会根据我们的轨迹及总结挖掘问题所在点,让我们认识到勘测途中的不足,因为在这之后的日子里,组委会还将派人进行二次三次的详勘。待我和张杰上台时,他们递给我们两只话筒,张杰概述了我们这八天勘测的情况,交待任务点,符老师凝思了一会总结说道,你们这组找不出什么太大问题,但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你们的线路被夹在雪山的中间了。
等十六个小组都汇报完时间已经到了下午,金飞豹来参加了勘探者授奖大会,为我们颁发证书与奖金。我们小组很幸运地获得了最佳攻略奖,证书上写着:“勘探日报,攻略全面深入,文笔流畅,描述生动,图文配合佳。”组委会总共设置了九个奖项,2组的陆舍铭和陈梅因携带了无人机和单反,拍摄出大量精彩的照片从而获得最佳摄影奖,4组的彭飞和单麟勘线路程加起来是其它小组的一倍,全程四百多公里,获得了最佳勘探奖,还有两个年龄最大的组合获得最佳密探奖,等等。我们是以一张喜悦的照片结束这个活动的:所有的人将符教练高举抛在半空,被摄制组的摄像机完美定格。
但任务远未结束。小马哥将几公斤桶装白酒搬上我们离别的餐桌。
我坐在回京的飞机上见到脚下像是失去了引力而迅速缩小的昆明市随后被Google地球上一模一样的那阵随机翼颤动起来的云雾遮住了全部。
半个月以后,我来到了距昆明六十公里远的澄江县抚仙湖畔每日观察这座高原断陷湖泊的渐变一边写秘境勘探札记。感受祂香格里拉般永恒和平与宁静的性格,听闻无数菌子在雨季的山林间疯狂窜头,也是为了等待八月美丽的北回归线任务把一个新的开端装点得如此明丽。
星芽
2019.7.14完稿于抚仙湖
十二、寻找纳西遗风
12号晚上,我安顿在大研古城南门八河街的一家青年旅社,张杰回了丽江老家。见夜幕已遮蔽穹顶,忽觉胃里空空,遂独自前去大研古城觅食。天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通往古城的不规则角砾岩光滑细亮,反射点点灯光,把行人们的喧嚣都打碎在了湿润的地面。
大研古城橘黄色的夜灯从每一家商铺里往外扩散,灯笼的光还会深一点,游客在暖色调中似巡逻的鱼,一会就停靠在心仪的铺位前。恍惚间它似小木槌在敲击脑壳的某一部分,眼前之景象不就是老家附近的那些古街的翻版?不对,确切的记忆告诉我每座城市都有一座类似的古街,以至于它们之间想要区分的东西都以招牌的样式醒目地悬挂在门前。大研镇的纳西族文化淹没在一片橘黄色的繁华中,浸没在消费群体心满意足的心理间。
越往里走,街道越拥堵,走到四方街,读到古城的几句介绍,这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和我国首批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世界文化遗产古城。小桥流水的对面就是年轻男女聚集的酒吧一条街,琳琅装饰品与现代摇滚和谐地搭配在一起。但我们不得不认可的是,酒吧也是一种文化,旋律与灯光的变化在影响人们的心理,在这里,声音覆盖了一切,填满我们的空白。
不知大研古镇的白天会不会是记忆的另外一个翻版。但我已经没有时间像一条盲目的鱼继续穿过拥挤的彩色泡泡,填饱肚子以后我就回青年旅社休息了。13号一觉睡到中午,我坐公交到白沙乡政府那站下车,扑鼻而来是煎鸡豆凉粉的香味。大多数下车的乘客去了白沙壁画的牌坊前,听说这些始建于明朝至清末的现存壁画融合了汉、藏及纳西文化,展示藏传佛教,东巴教,儒家,道家众教合一的自然风光等题材,显得独树一帜。
白沙作为木氏土司家族的政权起源地,明朝前世居古镇西边的岩脚村,宋元时期这里一度成为丽江政治经济,商贸与文化的中心,直到明代初木氏家族搬迁到大研镇。由于木氏土司对汉文化的大力推崇,涵盖建筑、服装、刺绣,也从汉人地区聘请了大量丝织,木雕,建筑,刺绣等行业能手到丽江,纳西人与生俱来的兼容并蓄之性格导致白沙成为一个多元文化荟萃的地方。我感觉,这是整个云南省的一个小小的缩影。
我往白沙古镇的主街上走,两边的商铺有理发店,刺绣,服饰,古玩,四方街的摊贩则大多是当地纳西村民,卖一捆捆新鲜的蔬菜,有的推车卖丽江的水果,他们这里的香蕉出奇的迷你,像是玩具市场搬来的那些,而松果巨大又像是在月球上种植的,这些奇特松果也正是我在哈巴生态区发现的那类,他们用来堆摆一旁,以吸引顾客的目光。
一位水果摊贩告诉我这条流经整个村庄穿过商业街中心的流水就是玉龙雪山的冰雪融水,可以直接饮用,这是木氏家族最早的发明。如今的大研古镇与束河古镇有关流水的运用,四方街这样的规划模式皆是吸取了白沙的经验。
除去那些隐藏在深街秘巷中的纳西老房子,依然是一派未被雕琢的痕迹,古镇的商业一条街因现代化与众多舶来的品格导致呈现一种异国世界的小资情调。它们却是安静的,彷如一串精致贝壳摆在独木舟的凹腹,观望不到外界喧嚣的流泉。这里有咖啡馆,唱片店,艺术家的工作室,文艺酒吧,东巴扎染体验馆,赌石阁,人文空间,私厨。
水果摊贩悄悄告诉我,他们来白沙主要都是看老房子的,谁到这里还看这些现代化的东西。
这地的生意并不景气,我已看到很多家关门的铺面前贴着“整座出租”的条子,下面是原主人的电话号码。这地倒是吸引来了很多外国游客,他们背着小包,缓慢走动在他们尚且熟悉又有独特陌生感的条条街巷,因为白沙古镇的灵魂没有被抽走,它的上面就像覆盖了一丛丛苔藓,难怪许多人都想过来拨开新绿发现它斑驳的历史痕迹。
我把多余物品放置在一家背靠玉龙的国际青年旅社,接着乘6路公交到它的终点站玉水寨。这是一个4A级旅游景区,主要这里是丽江古城河水的主要源头之一,也是白沙细乐和勒巴舞的传承基地,前者是传承于纳西民间集歌、舞、乐为一体的大型丧葬组曲,后者是一种将纳西族古典民间以模仿动物的一连贯舞蹈和藏族民间舞蹈热巴舞融合为一体的舞种。又一次体现了云南的民族文化相互交流影响形成的当下格局。
接下来一段路,我绕过玉水寨景区计划走一段公路直接到玉湖村。玉水寨门口的马夫见我一下车就围了过来,劝我上马,这三个马夫都是纳西族妇女,头戴巨大的遮阳帽,想必也是附近的村民了。我告诉她们到玉湖村三公里我走路过去就可以了,一位年纪稍大的马夫把她的马匹牵到我身边,与我说起骑马的价格:“到玉湖村很远的,你走不到,只能骑马过去,那里一路都是上坡,非常累。”她们一路跟在我的后面,希望我回心转意,能够到马背上,我执意走了很远,她们才终于放弃,去找寻其他的客人了。
这一路上,确实是一段缓慢的爬升,我经过了东巴万神园,从玉峰寺路拐到玉湖段,就看到石砌的半截墙面有玉湖村的介绍,不远处的两条路其中一条是通往玉柱擎天景区的,那里曾作为木氏土司的避暑行宫,现在有点历史遗迹的地方都被开发成景点了。土墙面上大段文字介绍配了童稚感十足的纳西文字。
现在,我是面迎玉龙雪山行走的,祂看上去离我并不远,这座青灰色透明的雪山是我在虎跳峡高路上见到的同一座,只是现在祂的角度不一样了,但祂分明有着相似的威严,祂主峰的那座锥形的顶在光影与云层的效果下像是非真实存在的,不知不觉,我已经行走到了玉湖村的边缘。
一座因湖得名的村子,也是探险家洛克二十世纪的留居地。这座石头村落的另外一个名字叫雪嵩村,纳西语“舞鲁肯”,意为“银石之脚”。位于村落东北方向的玉湖是明代前木氏家族组织挖的一个人工湖,还于湖畔设立避暑夏宫,玉龙书院及鹿场,村里最早的居民即是纳西王的护宫养鹿人。
雪山下的村子保持着它自然的原貌,村民因地制宜用石头垒出一座座房屋。阳光极容易与石头联袂在它们的凹凸面上显示亮色,土黄色之石因此泛出橘红,尤其在太阳靠拢地平线或是离开地平线在天穹中反射轨迹的圆弧,太阳升到头顶,石头金灿灿的,像是被湖水洗过了。雪嵩村的石头上盖了瓦片,屋檐翘脚,晒得干脆的杂草也会坚强地从瓦片间生长出来。这里的老人敞开大院,拿只木板凳坐在家屋门口,也有做生意的,主要是玉湖村吸引来部分游客,当地人的经济也随旅游业得到了改善。很多人是纳西族妇女,围着靛蓝色布裙,她们五六个并排坐于一棵年代久远的古树下经营手上的买卖。
“还剩下最后两个花环了,照顾一下生意吧。”她拿着用玫瑰花和柳叶编织的花环放在我的面前,古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响声。
我没有要。她一块钱一块钱地降低价格,最后我拿走了一个,我知道这些漂亮的花朵第二天就会枯萎。
很快一个牵马的妇女就过来了,这位扎着披至腰间马尾的纳西族女人像是已经对泛滥的商业模式纯熟于心,几经口舌的劝说与跟随,我让她带我到村子里骑马走一圈,她的马匹并不听话,几次不愿意往前走,她费力得拉扯着,笑着说:“它不舍得离开它的同伴呢。”马儿耷拉着耳朵,在石头路上移动蹄子。
我们看到了洛克故居,那个断断续续在这个村庄留居长达二十七年的奥地利探险家在二十世纪初就给这个偏僻孤独的村落带来了西方的音乐与现代技术。洛克故居现在已经被修复成了一个纳西传统的四合院,记得院子中央种植了一棵大树,洛克的卧室、客厅及他当年拍摄的历史资料、用过的工具皆在故居有所展示。如今的故居由一个老人掌管,马夫与老人也是认识多年的,他说进去参观要收取门票。于是,我离开了故居,在村内的条条巷弄间转悠了一圈。马夫告诉我,现在属于淡季,到了七八月的旺季,这里旅游的人会很多。
太阳已经落山,我走回玉水寨赶上末班公交,返回白沙镇。在乡道未至四方街的那条商业街附近,我突然听到几位重新穿起纳西传统民族服的老人,持着二胡与打击乐器,弹奏着幽怨哀伤的白沙细乐。
十一、支线任务:小中甸山地马拉松规划
我们接到的支线任务是在小中甸镇设计一个山地马拉松线路。由于6月15号才是昆明大会师与总结大会开始的时间,我们在10号就已经完成了从虎跳峡到香格里拉勘探的主线任务,轨迹上标注出两百多个点,大多是路线导视牌,也有定位报警点,接待站,洗手间,营地,避难所,休息点等这些必不可少的国家步道设施以及部分危险路段的改造建议。符教练给提前完成主线任务的组别都安排了新的支线任务,我们见时间还有空余休整一日后在独克宗古城里找了一家租车行。用轮子来完成马拉松规划省体力也节约时间,通常的马拉松线路车辆基本能够行驶,若是发现车子不好开的地方,我们便下来行走。
香格里拉市以南的小中甸镇是另外一块静谧的沃土,藏语为“洋塘”,意为“又一块坝子”。发源于香格里拉县楚力措的硕多岗河,流经属都,当持卡,坡谷,双桥,阿热,给那,宗丝又到小中甸镇,由北至南贯穿全境,隔开了左右两块坝子。
我们午间租了一辆白色的燃油小汽车,驱车三十几公里沿214国道转到塘安各附近的乡村公路,在这里,我们打开新的轨迹记录。这一路上分布着藏族小村落,给予人安谧祥和的气息,散养的牛马抑或藏香猪偶然会出现在马路一侧,与车辆并肩。它们既不怕人,也不怕飞速的车盒子。我们在每一个路口需要转弯的地方都做出标记,且要拍好照片。
符教练只给我们画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一个椭圆形的不规则圆圈,中间有一座碧蓝色的小中甸水库。不多久,我们就发现了它。
小中甸的海拔在三千米以上,与香格里拉县城差不多,它的地形北高南低。天上大片洁白的云朵的尾部呈流线形,应该是被风吹出的痕迹,这样,它们就比较明显得朝着一个方向坠落,我们的轮子却怎么开也接近不了。张杰又把车子停在路边抽了一支烟,和云一样的流线与高原稀薄的空气长在一起,朝同一个方向升腾。那些天上的云是否都坠入了村民的身体里。
恰好这日,晴空与流线般浮涌的白云都出现在我们的头顶。唯一与这些村庄不协调的是小学门口墙壁上那些劣质的宣传标语,打-黑-除-恶或是讴-歌-社会-主义,还涂成了醒目的红色,思想教育的先进与否很多时候是与它们的审美性相辅相成的。
一团团白云像是被什么物体打碎在天边,黄色路标与民房在车窗前变大,然后被甩在身后。“这里的风景可真美。要是跑马会相当舒服。”张杰感慨道,“可惜狼毒快要开过了。秋天的时候,这边的草甸会变成鲜红色。”
再往前走,是水库大坝,右边的路通往碧古天池。里面是一座小小清幽的高原湖泊,我们没有进去,打好路口直行的标记去了水库大坝。很多岔道都是进村的,我们的小汽车从小中甸镇公路转入齐小谷公路,崩仓、区丁、布普、左根丁等藏族小村庄每隔一段田地便会出现,皆有相似的格局,稍大一点的村落都设有一座学校。我们行驶将近二十公里了,水库大坝已能够看见,张杰将小车停于路边,远看灰黄色的坝子,水库像一种鲸类,蓝得神秘,水里有云层的倒影。其实从谷歌上看,小中甸水库是一只八爪章鱼跳舞的形状。
我们经过碧古社,路边已有“进入村社,减速慢行”的蓝色标牌。一般经过村社,都会出现几个明显的岔路,又到了我们停车打标记的时刻了。这附近的藏居都是统一的蓝色倒三角屋顶,白红相间的墙面,也有木头堆叠的木刻楞房屋。乡间公路与远处的村庄农田用铁丝网格拦着,中间用来固定的空心铁杆被持久的风吹雨淋打成了锈红色,平添古朴的风味。它们的背景是蜥蜴一样起伏的绿色峰峦。
远远地,我看见了白塔,它出现在三岔路口的中间,既是路标更是藏民积功德保平安的圣物。藏传佛教认为一座佛塔的日月部,伞盖,相轮,塔瓶,台座都有其特定的代表意义,同样契合于《西藏生死书》里面提到的密宗五大元素,风、火、水、地、空。这些元素相互依托,或者空无所依,体现佛教思想里因缘相生,万物皆空等理论观念。
无穷无尽的生命轮回依托佛塔传达宗教神秘转世的内涵,当地的藏民低着头数着手上的佛珠围着白塔顺时针转圈或是顶礼膜拜。这些佛塔的蓝本实际是古代印度比较原始的覆钵式佛塔,因表面涂着洁白的灰又被俗称为“白塔”。这些塔身由于周围彩色经幡的浮动而显得塔本身就像建立在地面上能够通天感应的云团。历代的达-赖,班禅,藏传佛教活佛都用灵塔来保存自己的遗体。它尖顶的位置好像在与太阳进行金色的光辉交换。
二十一公里处我们打点设了一个半马距离,又行了不到一公里,开过石桥,一座空旷的停车场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视野里,像是一种机缘巧合般,张杰立马建议,这里刚好作为半马终点的接待站。
我们继续往前开,想要绕水库环行完全全马的设计。发现前头是214国道,对面与此并行的公路就是香丽高速。国道上机动车川流不息,尤其是大车驶过就带来一阵大风,伴随大风的是容易使人受惊的喇叭声。已然消却小中甸公路的静谧田园风光。我们觉得这条国道要是作为跑马拉松的线路将会非常危险,张杰皱起眉头立刻掉转回去重新找路。他下车巡视了一圈徒劳无获,想找个当地人问一问。我们把车子开到国道上转进一个村落,与一辆大卡车迎面,司机摇摇头,告诉我们,里面的路会到尽头,车辆通行不了。
我和张杰无奈回到国道,看到头戴遮阳帽的妇女站在路边,张杰跑过去和她说了一堆话,随后,他俩都走了过来。这个阿姨坐在后座,蒙着碎花头巾,提着一只小皮包。她原来是在路边想搭车去香格里拉市的医院,她告诉我们,水库大坝这半边的村子与村子间都围起了铁丝网,车子没有办法开过去,里面是农田,无数条乡村公路都是从214国道通向各个村子的,呈一把梳齿的形状。我们的线路只能走国道。
“那就没有办法了。”张杰说,“国道太危险,没法跑步。在这里,我们只能设计一个半马出来。我们顺国道往回走吧。”张杰停车于路旁,我们都下去拍摄高寒草甸上成片金色的狼毒花,只有阿姨坐在后座等待我们。
214国道上的一个广告牌上绘制着湿地风光,写着:“普达措,前行45km”。我们被金灿灿的狼毒花所环绕,还有种类繁多的高山杜鹃。分布河道两岸的村社农田主要种植青稞与马铃薯,就是当地人口中的洋芋。
小中甸山地马拉松线路轨迹暂停结束时是36.64公里,用了将近三个小时。实际能用的部分是前22公里,67个标注点及照片。我们绘制的形状围绕水库像一种奇异的仙人掌。
下午两点钟我们回到香格里拉市。张杰觉得这里海拔太高,晚上频繁做梦,我们下午就直接去了客运站买票乘坐大巴,返回丽江市。由于路程遥远,我在座位上睡着了,醒来时司机让我们纷纷下车,我们到达一个中点服务区。从这里,我重新眺望到成片银白色裹挟着神秘青灰与锋利轮廓的玉龙雪山,还有现在已经如此平静的黄绿色的金沙江。这便是我们归来看到的场景。
重新回到座位,司机发动起颤抖的客运大巴。远处有纳西人的房子散布田间,那些神山下的居民被一片霞光笼罩,其实到处都有理想香格里拉那种永恒和平与宁静的特征。我说,我不是很热衷于去登雪山,相对于徒步穿越地形的丰富性与发现感,雪山只有一座比一座更高的白茫茫一片,徒步翻跃山的垭口得以去往未知的远方,登雪山凭着征服的心爬到最高点插上胜利的旗帜,从四五千米初级雪山阶梯式到达最高的八千米,也有很多人可能只是想上去看一眼地球的最高极,叠高的数字不断成为身后的雪坑与鞋印。
这个世界的极点是我不可触摸的,正如香格里拉只能永远活在我的旅途中。众多的雪山都被当地居民奉做神明,他们依靠信仰与自然和谐共处,我想起水磨房清水鱼庄的那位回族男人说起神山事迹的时候闪烁的眼睛里有一种真正的敬畏。
信仰来自于我们先祖根据他们尚未被污染的极度敏锐的感知力总结的与自然交往的法则,这种天然的教育给予我们生命的尺度,让高度拥有分量。
“我明天想去白沙古镇看看。”我对张杰说,今天到丽江市已经八点多了,就住在大研古城附近。
“白沙是一个农村,那边倒是挺安静的。”张杰回答。它正好符合了我的预期。
十、香格里拉与香格里拉县
主线任务的最后一天,我们离香格里拉市只剩下30公里路。尽管全程海拔在三千米以上行走,经过一周的勘线身体早已适应。今天的爬升也不大,以下坡为主,我们离开吓浪就沿着属都岗河往上游走,黑色的藏香猪看到我们拄着登山杖经过,一群群跑开。这条河流的源头属都湖水滋养了周边的水草及植被,适合放牧,牦牛生产出来的牛奶可以做出酥甜美味的奶酪,蜀都的藏语含义所以有奶酪像石头一样坚硬的意思。
次曲丁、吾日、阿热、习王古、洛东都是藏族村落,一路上除了低矮的树木,就是随处可见的白塔、经幡、藏式碉房、低聚的云朵、成群结队的牦牛、藏香猪,三三两两聚集在路边闲聊或抽水烟筒的藏人。他们会告诉我们,香格里拉不远了呦。我们走过一座没有名字的石桥,原打算翻过眼前的山头走属都岗河的左边,抵达天生桥再过河,却发现爬升太大,张杰先发觉此路不对于是折回,回到石桥右侧,顺河走了三公里的路,看到天生桥抽水站的平顶房周围有几匹散养的马,再翻过一个土坡,我们就来到天生桥地热公园北门。
天生桥是属都河上游自然形成的石灰岩桥,岩壁布满蜂窝形状的小小洞穴,便吸引来了众多岩鸽、红咀鸦等高原禽类在此筑巢栖身。我和张杰走的线路仅仅从天生桥北门旁边经过了,不到核心景点,平行于红坡村往中甸走,能见左侧围栏里面一派商业雕琢的景象,新式仿制建筑物与烧烤架的烟熏在里头形成一个小小的乐土。
我们头顶洁白的云朵好像在一卷卷翻腾,像被巨大的白昼推着往一个方向前进。推动我们行走的是东环线上越来越近的红漆数字,松赞林寺给予了我俩一个想象的星轨,用耐力去缩短间距。藏族青年把红色摩托停于草甸,他说前面有堵围墙,我们要走一段公路。张杰熟悉这一地带的方言,能与他们进行比较顺利的交流。
“还有七公里了。”张杰的黑色登山杖指着东环线上的数字,我们因为期待造成了心理上的距离延长。彭飞画的轨迹要转一半的桑那水库,因此马路边标注的公里数比我们的线路要短,我们实际上又走了十多公里。
雨后,虽然天色依然阴沉,云久久不散,桑那水库也碧绿得像一块宝物。我们避开山坡上扎人的矮小植被,又下行到水库边,生锈的铁船被一种铜黄色覆盖,边缘水域的土壤出现龟裂,像一只两栖动物趴在水边。我们走出去就看到桑那水库的蓝色公告牌,这座美丽的水库是香格里拉县城七八万人的主要饮用水水源地,同时起着城市防洪、供水和周边农田灌溉的作用。
我与张杰爬到一个小山坡上,香格里拉就在眼前,成为脚下的土地。我们下到乡间小路,走过狗吠声随铝合金登山杖敲打水泥路间歇响起的达拉村,走到竖满粮架的崩它村的边缘,张杰停下来打了一个滴滴,剩余到松赞林寺之路将全是城镇的水泥路面。我们等车时,一头体态巨大的牦牛鸣叫着向我们走来,我们是没及时发现小牦牛就在我们的附近,对于两个背着大包的闯入者那头牦牛显得气势汹汹,鼻孔冒出蒸汽,我俩退后几步想避开它,一位年过七旬的藏族老奶奶突然快步走来,她发虚花白,驼着背像一只古老的月亮。这个像古老月亮的老人拦在我们与牦牛的中间,手里拿着一根纤细的藤条朝牦牛抽打,嘴里发出驱赶声,她的另外一只手习惯性的推着一颗颗菩提佛珠。小牛跑过去钻在牦牛腿边,大小两头牛一动不动,由于受到了威胁侧着身体退后几步,也没有立刻逃跑。
“你们要去哪儿?”老奶奶问我们。
“去松赞林寺。”我回答她。出租车很快就来了,我们没有多聊,老奶奶依然站在我们和两头牦牛的中间,直到看着我们的车辆安全离开。这是香格里拉使我看到的第一个月亮,它古老的光芒倾泻在我的眼睛里。
“他欣赏人们言谈之中那种风范以及轻松随和的气氛,这不仅仅是出于一种习惯,更是一种成就。他很高兴地意识到,随心所欲地消磨时光是最悠然自得的事,就像最松散的梦境是让人最心旷神怡的……在这个宁静的太平世界里,人们有无尽的时间各自耕耘着自己的一方沃土。”希尔顿在《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这样描述香格里拉,那个西方人眼中的桃花源。
保有诗意情怀的无数探险家们经过半个多世纪的苦苦寻找,1997年秋天,云南政府宣布举世寻觅的东方净土香格里拉就在迪庆。2001年12月中甸县经国务院批准更名为香格里拉县。原来的中甸在二十一世纪后就被赋予了一种理想中的神秘迷幻的色彩。由此带来的自然是新的旅游热潮,迪庆藏区文化成为探谜的中心。
到中甸之前我真的把这里当成香格里拉了,它就像一个存在于天边不可到达的王国,是我们此行任务的终点。我在疲惫与高寒海拔的行走中曾念叨过这个名词,它重新在我的血液里搭建起一座神奇的高塔,精神中的香格里拉成为现实土地的那一刻它所有的意义都消失在了那一抹地平线的后面。
我想起电影《雾中风景》里的最后一幅画面,由于寻找一个不存在的父亲而踏上旅途的乌拉和亚历山大,背对着我们走近一棵生长着极大树冠的树,消失在德国的迷雾中。知道真相处在现实世界的观众以我们的视角去审视一首基调缓慢忧伤的诗自然是有种种不公正,我们的情绪还是被最后那阵异国的雾给淹没了。永远活在你的旅途中是违背常理的,拉康却说,幻想必须超越现实。因为在你到手的那一刻,你没办法也不会再想要它。为了继续存在,欲望的客体必须永远无法达成。你要的不是“它”本身,而是对“它”的幻想。
车窗外面是藏式风格的现代化建筑,出租车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我的轨迹终于轻松飞快地每隔一公里就自动报数,这里便是香格里拉县,有着希尔顿笔下的悠然缓慢,人们言谈中的轻松与随和,就像进入松散的梦境。而香格里拉可不是一个能够使人轻易知足的地方,因为我们对那个永恒和平与宁静之地的幻想是建立在幻想之上的。
无数个香格里拉于无数人的念想里生长为一棵有着巨大树冠的树木。
出租车停于松赞林寺游客中心,我们在门口的转经筒处打下最后一个点,按停结束全程记录,里程在186公里。这座寺院颇具规模,仿布达拉宫依山势层叠建造,醒目的三座大殿分别是供奉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大师的宗喀巴大殿,僧众研习经典教义的札仓大殿和供奉释迦牟尼佛的释迦摩尼大殿。传说该寺址是达-赖.喇嘛占卜求神所定,也曾作为七世达-赖格桑嘉措的避难所。
据张杰说松赞林寺大殿离游客中心还有几公里路,里面有一座拉姆央措湖。时间已晚,我们遂没有再进去,直接坐车去独克宗古城住宿。这座藏语发音意为月光之城,这座“建在石头上的城堡”作为滇、川、藏茶马古道上的重镇。在唐仪凤、调露年间,吐蕃在此大龟山顶设立寨堡,后来的独克宗古城就是环绕山顶上的寨堡而建。另一座建在奶-子河畔的“大年玉瓦寨”,意为“日光城”的藏语名“尼旺宗”,与独克宗一起构成中甸历史上著名的“香各尼圭”,日月之城遥相辉应。如今尼旺宗的寨堡已经不复存在。独克宗古城因一四年的一场火灾烧毁了大半,很多地方主要经后来的修缮或是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