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雪山(卡瓦博格)转山记(下) - 陕西 - 8264户外手机版

  陕西

            

又是中秋,谨以此文献给天堂里的爸爸妈妈。

十三公里生死路

泡完温泉小弟召集大家开临时会议。议题是:我们现在决定是继续前进去察瓦龙乡休息,还是就在这里扎营。这里距离察瓦龙乡还有十三公里路程,我们先吃中午饭,打点尖,五点半出发,大概三个小时我们就能走到察瓦龙,最迟不过9点可以到达。如果有谁愿意一会儿跟大哥坐车走,剩下的人每人腰包里装一点小吃,路上补充。

说完,小弟交代恩柱生火烧水,大家收拾东西。水开后小弟光着膀子,脖子上挂条毛巾,开始炝锅下面,一会儿香味弥漫整个峡谷。二十分钟后一大铁锅白面绿菜的清汤挂面香喷喷的面世了,每人一碗,够不够就是这样了,大家狼吞虎咽,权当中午饭。

五点半准时上驮出发,大家把头灯取出来,准备走夜路。爬过上百米的碎石坡,气喘吁吁的来到大路。白色的福田轻卡已经从察瓦龙返回来,骡马将装备拉到公路上,马夫们再将装备和马具都卸了下来搬到车厢里。小弟让我坐车先走,我有点犹豫,阿澍说他陪我。最后决定我和阿澍坐车,双排座也坐不下那么多人,陈姐坚持走路。

刚准备走,就看见从贡山方向走过来一个背着大包的老外,金发碧眼,六十岁左右。可以看出来他一路风尘疲惫不堪的神情,邀请他一起坐车,老头不肯,说什么我们也听不懂。他笑着指我们那帮人,比划着,也许正好一路可以做伴。非常敬佩这个外国老人,佩服他的勇气和毅力。

我们的车启动出发,一会儿就将他们远远的抛在了后面。

车开出去不远我就懊悔不迭,真不应该坐车。颠簸狭窄的土路一直沿怒江绕行,车子左摇右摆,左侧的车轮几乎从路沿碾过,下面就是深深的怒江峡谷。不敢坐左边,更不敢往左看,双手紧握铁杠,双眼紧盯前方。额头和手心都在渗汗,我们两个不由自主的往右挤在了一起。司机戴着一顶帔满尘土毡帽,他一边吸烟,一边和大哥聊天,有时候干脆不看路。阿澍说他不但手抓的紧,而且脚丫子也用力登,一点也不比徒步轻松。

幸亏现在是枯水期,如果是雨季,我们就要涉水怒江,因为上涨的江水会将道路淹没,有时候甚至要淌过齐腰深的江水。

路旁走几步就有滑坡区,每每走到这里总是提心吊胆。颠过一个山嘴,远远的看见了那个巨大的,曾经吞噬了无数鲜活生命的巨大流石滑坡区,塌方滑坡区有二百多米长。这一段路号称是怒江边“最凶险的路段”,整个路面都被山上滚落的白色石头覆盖,车子渐渐的驶近,顺着车辙慢慢的向前颠簸,右面是石头砌起来的石墙,有四米多高,左面是怒江,江边砌起来的很多水泥护墩都被滚落的流石砸的成了光秃顶。大如蓝球的圆石头遍地都是。怒江在这里被堵塞的河道变窄,浑浊的江水乖巧的流过,没有了平时的张狂和狂野。

大哥说,从这里过一般选择上午走,因为上午风小,走之前先观察一会,再走,还要走着看着,过去没有修大路,那是很危险的,经常有转山的被砸进怒江。

后来小弟描述豹子过此路段时的情景让人捧腹大笑:我和阿岗在后面走,豹子一个人走在前面,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光线已经不好,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仰头看路旁蓝色的牌子,上面是危险警告。看完牌子后豹子便猫着腰顺着石墙下面走,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小跑,小跑了一会儿,就放开腿开始大跑,跑着跑着突然一趔趄摔倒,可能是脚踝挝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捏着帽子,转到路中间的车辙上继续蹦着跳着跑着,一直跑到我们看不见他。

车子颠簸在这样的路上,惊恐万状,想起了去年在怒江遇难的西安山友墨脱浪人,明白了他是怎么出事的,心里紧张的不能言语,竟然想到了如果发生不测,怎样去逃生!

今天这路好像特别长,永远走不完,转过一个山嘴,又是一个山嘴,转的人头晕。一路上漫山遍野的仙人掌,绝对可以叫仙人树,有两三米高,树干粗壮,厚大的叶片上生长着许多红色的仙人果实,大哥说仙人果可以治胃病,很灵验的。

终于在我们即将精神崩溃的时候看到了希望——察瓦龙就在前面——半山腰的坪坝上一片蓝色的屋顶。

司机兴奋的说:这路是察瓦龙的高速公路,前面还有立交桥呢。过了一个小桥,上个坡,就看到峡谷里的一个坪坝。很多新建筑都是蓝色的金属房顶,远看,蓝色将那些传统建筑淹没在了人们追求现代的错觉里。

汽车停在了乡上“最干净”的“藏羚羊客栈”门前,下了车,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遥远的怒江

下午6:30我和阿澍先到了察瓦龙乡,从曲珠到察瓦龙乡我们走了一个小时。

空旷的街上有许多转山的藏民在这里休息,他们三五成群,有在饭馆吃饭的,有联系住店的,有在街上转的。

大哥去卫生院打针,我和阿澍寻找住和吃的地方。

先上“藏羚羊客栈”楼上检查客房的卫生状况,一个偌大的房间,八个单人床,被子全都是黑色的,只是褥子还凑合,决定住在这里,也许别处还不如这里,反正我们也有睡袋。找好了住的地方,又去找吃的地方。听说“察马古食”饭馆比较好,是纳西人和藏族人合开的。进去看,也就那样,几张小方桌,光线昏暗,只是厨房稍微干净些。

主人是一位藏族妇女,信奉天主教,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她从德钦的茨中来,茨中是云南天主教信徒最集中的地区之一,也是中国最有名的天主教堂所在地。1905年的血腥冲突,使反洋运动达到了高潮,后来清政府出面镇压,重新恢复了教堂。我问坐在门口择菜的她:你们是藏族怎么就会信仰天主教?

她说,很早以前,我们那里很贫穷,有传教士来村子,给穷人治病送药,教农民种植,帮助困难的人们,时间长了,人们觉得天主教没有什么不好,所以就有人加入教会,慢慢的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信奉天主教了。

加拿大的徐伟伦和尼古拉也来到这个小饭馆吃饭,我和阿澍坐在门口等待后面的队员。

小镇很安静,除了乡政府的新建筑外,街面上主要都是藏式的房屋,宽阔的马路上没有行人。一会儿从马路对面过来一个跛着腿的藏民,悄悄问我要虫草吗?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藏民走过来悄悄的问我要天珠吗?初来乍到,便遇到如此场面,让我感觉到小镇的神秘莫测。街道对面的小树下栓着几匹马,冷冷清清,所有坐在自家店面里的人,也是面部毫无表情。阿澍小声说:这里怎么就那么像美国西部荒凉的小镇。

感觉很相似,千万别碰到枪手什么的。

一直等到天黑,还没见他们的影子,我们俩等不急,戴上头灯去镇子外面的荒山路口等候他们。黑暗中,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灯光在晃动,估计是他们来了,我俩坐在路旁的灌木丛休息。二十多分钟后听见了沙沙的脚步声,是一个人,急匆匆走过来,我咳嗽一声,那人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赶紧问是谁,回答说是豹子。

他坐在我们身旁,用毛巾擦了额头的汗,说道:这路真长,走的人神经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天太黑,看不清路面,人总是往一边走,用灯光在路面来回的照,害怕一不注意走到怒江里去,正在集中精力走路,你这一咳嗽真还把我吓了一大跳。他停了停,喝了口水,继续说:现在是八点四十分,几乎没有停的走了三个小时二十分钟,按我的速度,在这种路上平均每个小时走5公里的路,那是很轻松的事情,今天的速度大概是4公里。

阿澍点着一支烟说应该将近十三公里。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小弟和阿岗走过来,又过了十几分钟马夫、骡马还有老刘、李公子、陈姐他们也走了过来。大家会合后一同向乡上走去,黑暗中老刘对我说:这一蹦子路把我走惨了,下午在怒江边洗完澡后浑身没有劲,走的很不在状态。我暗自庆幸选择了坐车,否则那一定非常奔溃。

满天星辰,漆黑的大地笼罩着怒江峡谷,看不见乡上的灯火。

路过学校,灯光昏暗,很安静,不知道学生们在哪吗。

匆匆走过村口,来到了“察马古食”饭馆。

徐伟伦和尼古拉早在饭馆里等我们了,他坐东,为大家接风洗尘。

喝了青稞酒,一桌菜一扫儿光,都在谈论着今天下午这一段艰苦的路程。

我长叹一口气,在想,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个偏僻、荒凉、贫困、落后的地方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祈祷还是为了修炼。

我久思,不得其中悟,便问老刘:哲学家,我们为什么要千辛万苦的跑到这里来?

他拿个盛满青稞酒的杯子,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说: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们这样辛苦的转山,蕴涵其中的是痛苦多,还是幸福多。我自己认为,我们今天能走到这里,经受了那么多磨难,是卡瓦博格(梅里)神在指引我们,因为它提升了我们的境界,所以,我们不畏艰辛,认识了我们以前不认识的世界,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大家听的认真,频频点头。

我拍拍老刘的肩膀说:老刘真不愧是我们的哲学家啊,还总结的一套一套的。

小弟说道:经过老刘这么一说,我顿然大彻大悟,我们可以在以前的‘勇敢之旅、忏悔之旅、自然之旅、生命之旅、宗教之旅’之外再加上‘文明之旅、人性之旅、灵魂之旅、信仰之旅’。

大家终于明白了一点此行的目的,将原先思想里散乱的理念理顺了,下半程,再将这些理念具体化,溶入到我们的灵魂当中和我们的旅途当中。

回到客栈,大家忙着干自己的事情。老刘和豹子爬在床上,抓紧时间记日记,小弟和阿岗则捣鼓照相机,我和李公子去门外透气。

站在门口的木栅栏前,仰望天空,悠远深邃,群星璀璨,没有月光的夜晚,神秘而森严,蒙胧的苍穹又远又近,清澈透明的银河,洁净的像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我久久的仰望,鼻子有点酸。

李公子靠木板墙坐着,点燃一支烟感叹道:多美的夜空啊,它绝对可以净化人的生命与灵魂,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我相信,在这里,人们可以提升一种境界,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东西,是一种心灵圣洁的崇高境界。

嗯,我为我能够获得这样的境界而暗自祈祷。


   扎龙---察瓦龙

今天是十月十三日,多云转晴。

七天来与世隔绝的日子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与几个呼噜王同住一间大房子,心里很害怕,事先吃了两片安定,遗憾的是仍旧没有睡好觉。满房子的卧龙,鼾声如雷,震天动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房顶,等着天亮。

今天在察瓦龙修整一天,明天继续我们的旅途。

上午陈姐、老刘和李公子寻昨晚来的路去摘仙人果。我和阿澍则在街道上闲逛,看看打台球,坐小商店里和藏族姑娘聊聊天,拍拍照,百无聊赖。小弟和豹子去乡政府旁边的商店采购大米、面粉、红糖,他说我们路上可以做老鸦萨、揪面片,肯定好吃。

从商店里拉过一个小方桌,要了几瓶啤酒,坐在阳光下悠闲的喝着。小弟和阿澍脱去上衣,对着太阳晒脊背上的红疙瘩,说是杀真菌最好的办法就是阳光浴。

大街上冷清极了,没有一点儿声音,一条黑狗卧在马路中间睡觉,几只黑猪在马路边嬉戏。平错汗流浃背的从西面扎龙村背回来一大捆包谷杆,包谷杆长,一路拖过来,说是十元钱买的,给骡子喂。

遇见一位福建人,是搞公路工程监理的,负责修建察瓦龙至日东的路段,公路目前已经修了8公里,还在慢慢的修。他邀请我们去他住的藏楼,取出工程地图给我们讲解。从扎龙到察隅县有108公里的路程,估计公路修好要三年,最早08年年底能够通车。现在从察隅县来察瓦龙要先坐车到日东乡,然后从那里徒步三天才能走到察瓦龙。以后路修通了,是昆明进藏的一条捷径。

小弟说,到那时侯,扎龙可就热闹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就没有这么安静了。

“天府饭馆”的女老板是四川自贡人,过来对小弟说希望我们今天中午能到他们饭馆吃饭,饭菜质量好不好,可以问乡政府的人,他们都在这里包饭。我问他们怎么付款:她说全是记账打白条子。

大哥说,现在饭馆多了,因为交通方便了,什么东西都可以车拉来。以前这里不通公路时,所有物资都得用骡马驮来。

我看到一个小商店里有电视,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电。女孩说是今年才建的小电站,供应附近几个村子。

一队马帮静悄悄的从马路上走过。

从远处卷尘而来的一辆小卡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一帮转山的人,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去。这里是公路的尽头,转山的人难道也会偷懒,有车坐就不走路。

天府饭馆有几拨人在吃饭,想辨认是不是政府的人很容易,那些梳着背头,戴着墨镜,穿着皮鞋,大腹便便的人准是乡政府的人。

吃完午饭我们就回客栈休息,关键是要弥补昨晚欠下的瞌睡。小弟安顿店家下午准备好面粉,剁好大肉和白菜,晚上我们自己包饺子。

老刘用刀子把仙人果一切两瓣,大家品尝,口感和味道跟猕猴桃一摸一样,真是不错。

乡上来了一帮医务工作者,他们是从林芝地区和察隅县长途跋涉而来,给学校的孩子们打防疫针,因为前几天学校有三十多名学生得了寻麻疹,控制住学生后,他们又转往偏远农村为传染病的老乡治病,已经在乡上呆了一个多月。

坐在饭馆门前聊天时,认识了从林芝来的藏族女医生高松卓玛,在这荒远的山区奔波了一个多月,她显得疲惫而虚弱,她说除了白天到处跑,晚上还要在卫生院值班,好歹过几天就要返回了。他对我说,如果有机会来林芝,一定送你最好的冬虫夏草,希望你能到林芝玩。呵呵,林芝是我众多的梦想之一,我当然要去,也一定会去的。

后来他给我发来短信说,我们走的第三天他们也离开了察瓦龙,坐了三天车到达贡山,然后又用三天时间到下关,然后又用六天时间回到林芝。从察瓦龙到林芝八一镇,整整走了十二天。

我和阿澍去街西头的一个小商店打了卫星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通话费每人三块,还算便宜。

小弟买了一盘CD,跑乡政府盖章,星期五下班了,这里没有邮政所。

乡政府电话:0894-5585009

乡学校电话:0894-5585006

公用电话: 0894-5585008

意大利68岁的老背包客

天空漂起了小雨,借着雨声睡的正酣,听到谁喊了声:昨天路上碰到的那个老头才过来。翻身起床,扒在窗子上看,老头穿着红道汗衫,背着大包,拄着双杖,从东面缓缓走过来,停在第一家饭馆“察马古食”门前,和坐在饭馆门口的阿岗说着什么。

雨已经停了,天空纯净而透明,深邃碧蓝的苍穹,乌云褪去,淡云在高空中飘浮,强烈的太阳将光芒铺洒大地.

我们围坐在老头身旁,好奇的问这问那。他不会说一句普通话,我们搞的能说几句英语,互相之间说着比划着和老头交流起来。

老人68岁,来自意大利,他用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了egidio,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来中国六次,去过印度七次。他去过中国许多地方,基本上把中国的西北、西南转遍了。他伸出两个指头说,泸沽湖去过两次。

我伸出大拇指,称赞老头是一个职业旅行家。

他用了三天时间从贡山徒步走到了察瓦龙,在这里修整一天,然后准备再用六天时间走到察隅县。老头很兴奋,完全靠手势和简单的英语对话来交流。他拿出一个黄色塑料袋,从里面取出一张世界地图,给我们说他2007年的计划,先走中西亚,然后从新疆进入中国,走新藏线到拉萨,再由拉萨走滇藏线到昆明。好宏伟的计划,我们除了赞叹就是羡慕。如果我们六十多岁,能不能像他这样背上大包游走天涯,那那几乎是肯定的——不能。

饭馆老板说,在这条路上背包的老外很多,几乎看不到中国游客,听说刚才有两个日本人从察隅过来,他们要在这里休息一天,然后去贡山。

街道很安静,从马路那边传过来豹子说话的声音我们这边听的很清楚。一只小猕猴蹲在墙角,端视着我们。

意大利老人什么都感到新奇,看看猴子,摸摸骡子脖子上的铜铃,背着手在街上转悠,一会又进商店买两包压缩饼干。

太阳慢慢偏西,一阵风吹来,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在新疆才会有的感觉,戈壁沙漠刮来的热风。



自己动手包饺子

小弟招呼大家在“天府饭馆”集中,今天偶们自己动手包饺子改善生活。几个人抢着拌馅子,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随他们去折腾。本来杆饺子皮是我的长项,继承了父亲的真传,可是他们仍然也在那里抢,没有发挥才能的机会,也就乐的看着他们在那里忙活。

意大利老头看我们包饺子,好奇心又来了,也上来参合,虽然是重在参与,但是包了几个连自己都不满意的面饼后,耸耸肩,撒手不干了。

刚听说那两个所谓的“日本人”一前一后悄悄的溜达进我们的饭馆,他俩一高一低,一南一北。高个子是来自我们西安的驴友,叫王凯,网名叫kevvigan 。低个子来自深圳,他们在拉萨认识,然后一起走墨脱,今天上午他们俩从察隅徒步过来,走的疲惫不堪,准备在察瓦龙好好休息一天,俩个日本人见到我们很高兴,我们能在这里见面,是缘分,很亲切,聊的也很开心。

饺子熟了,就属李公子的汁调的最好,什么调料都放,真是个地道的成都佬。我吃第一锅,烂皮一盆,当然比不上我们在西安做的饺子,不过能在这个地方吃上自己亲手包的饺子也是很让人难忘的。

周年怒江祭墨脱

大家在昏暗的小饭馆里围坐了一桌,一盆凉菜(脸盆大的不锈钢盆),十盘饺子,一人一杯青稞酒。

今天是十月十三日。

小弟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们西安的驴友——墨脱的祭日。

去年的深秋季节,在怒江,他离我们而去。

我们现在用这杯酒来祭奠他。

大伙儿将青稞酒洒在地上,面对咆哮的怒江默哀。

深秋的北风,挟着寒冷,带着苍凉,扫过高黎贡山的脊梁,吹过波涛汹涌的怒江。

没有语言,只有低鸣的呜咽。

白酒如泪,随风漂洒;饺子如泣,随江而去。

墨脱浪人为寻找高黎贡山缭绕的云雾而来,他又为深不可测的怒江大峡谷而去。

十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天空,太阳在云翳里沉浮;雪山,苍老在皱褶里延伸;怒江,永远的卷走了他印入浪花里的脚步。

哦,你走了,静悄悄的,带走了你一生的祈愿。

我们一样,都热烈的追求着一种生活方式,这是前世注定的漂泊生活,让我们无法停下行走的脚步……

上天,给我们打开了阳光的天路,我去寻找……与你斯守天堂。

我感叹生命的脆弱,我在为生命而祈祷。

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肃穆的氛围里。

千里迢迢,走过你曾经的路。

蒙胧中,你微笑的脸庞,从奔腾咆哮的怒江中升起,越过高黎贡山的雄奇,定格在丙中洛那碧空如洗的蓝天上。你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了高黎贡山的天光下,你的生命是那样的灿烂!

。。。明媚的阳光下,你静静的踏过铺满七彩花的高原,你微笑着,你怀揣无撼的灵魂,你面对郁郁苍山、悠悠绿水而听从上苍的召唤,随它而去。

来世还是你。

我们走来怒江,我们走去卡瓦博格(梅里),伟大的梅里外转,诠释我们的生命,洗涤我们的灵魂。

这次漫漫路途的寻找,注定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察瓦龙的街道上空旷冷寂,一条马路,几间房屋,日头高悬西天,散射着冷冷的白光……这是没有霞光的季节,乌云又聚拢去,遮住本来就已经很淡的秋日;一阵风吹来,不禁打个寒颤。几滴秋雨飘下,打在干枯的树叶上,将它湿润了,然后,它就融入了在它的身下已经积累了千百年的尘土之中……彩色的经幡旗,在雪山垭口上飘起……



   苦行僧与假行僧

时间过的好快,夕阳的光辉缓缓从峡谷高处淡出,空蒙的察瓦龙上空,只有怒江奔流的声音。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历尽人间苍桑的小镇,有点留恋,真想再呆几天。仰望这悠远的天空,想让空旷的思维无限延长,将我的一切生命意识,都停留在了世外。

不知谁说过,思考与孤独如影相随。

曾经无限敬仰苦行僧,赞美苦行僧生存哲学,想效法他们的座右铭——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去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

突然想起了徐光中的《乡愁》:小時侯,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呵,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呵在裡頭 ……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世上所有人,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寻找自己心灵中的家园,只是方式和路径不同罢了。年龄不同的人,寻找的方式和目的不一样,年轻人创业奋斗,中年人坚守阵地,老年人寻求精神。不管怎样,大家都在努力的寻找自己的生活的家园,如果停止了这种寻找,生命就会黯然失色。

尤其象我这样的人,生存在感觉和精神里,为了寻找感觉和精神家园,我要继续走下去,不管风吹雪飘,不管日晒雨淋,不管山高水深,我将一如既往的走下去,直至永远。

小弟和阿岗还在和意大利老头、王凯他们交谈,困顿的我先回客栈休息。穿过静静的街道,看见那些南来北往的人都会聚在小饭馆里聊天、喝酒、饮茶、发呆。

收了衣服,整理行囊,一边整一边哼起了崔键的《假行僧》,完全是下意识的,节奏铿锵的歌曲瞬间传遍屋子,李公子,豹子都跟着唱了起来:我要从南走到北 /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 但不知道我是谁…… / 我有这脚我有这双腿 / 我走遍千山和万水 / 我要所有的所有 / 但不要悔和恨……

每次走出来的感觉真好,我的视野从秦岭山脉、关中平原走出来,扩大到了千山万水之间,我被无数次的震撼,我为我走出的脚步而呐喊。

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还有一半的艰苦路程在等待着我们,明天,我们又将出发,我将携带着几多自由、几多轻松、几多潇洒、几多惬意,心无牵绊的去游走。“一箪食,一壶浆,食以果腹,衣以蔽体……”按照伟大的孔夫子的教导,怀揣一颗虔诚的心,将苦涩和沧桑化为行走的动力和得道的喜悦。


在怒江的井那村告别意大利老头

今天是十月十四日,星期六,晴。

早晨7:30起床,这是徒步转山以来第二次睡床铺,为了对付同屋们巨大的呼噜声,吃了两粒安定片,总算昏睡了一夜。

偌大的乡镇竟然没有厕所,小解随便,只要避开人就行,大解就麻烦了,必须跑到怒江边的高地,每天早晨蹲在山野的一个避风处,边解手边欣赏峡谷对面高洁的远山和滚滚奔流的江水。一条白云从山腰慢慢沉下来,在江面上飘浮,浑浊的江水在峡谷里左冲右突,发出巨大的响声。世界上利用这样的机会来体验大自然,恐怕也是很例外。

刚提起裤子,就有几头大黑猪跑过来,一阵乱拱,一瞬间什么都没了,恢复了纯自然状态,后悔昨天吃了猪肉。

早晨吃了稀饭粑粑后于9:00准时出发。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告别察瓦龙。向西走过扎那村,开始爬坡,然后再拐过一个山嘴,队伍就离开了怒江,向北进入一条长长的山谷。谷口是一片白色的藏居建筑,大哥说这个村子叫井那村。

走过村子长长的巷道,走过村外长长的壕沟,村民们都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一定是赞许的眼光。路过井那村的喇嘛庙,我们都顺时钟绕着寺庙转了三圈,以求佛祖保佑。据说井那村的泉水有毒,不能喝,我们没有人去尝试可怕的泉水。

烈日炎炎,躲在树荫下走。藏居大门上都刻画着两条龙,用来镇宅。过河上坡,碎石路走的垫脚。打着阳伞走,感觉稍微好点。翻过一道山梁,我们又来到了仁那村,很多村民站在路旁看着我们,有的人还问大哥他们我们从哪里来?这里土地比较肥沃,山谷里的梯田能够保障农民的基本生存需要,所以居民较多,村子挨着村子。

出了村子,就是大片的山坡地,有几户农民正在自家的地里牵牛扶犁,进行耕种。

意大利老人一直拄着双杖跟在我们身后,当我们走到仁那村外的山坡上时,他停下脚步,指指手表,向我们挥手,他陪我们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老人笑着挥手,站在阳光下,目光里充满了某种失落,相处了一天,便难以分别,感觉老人也是性情中人。我是中国人,坚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的古老戒训,慷慨的向老人挥挥手,毅然而然的转过身去,长叹一声,自语道,又是一个擦肩而过的人,三百年修来的缘分。

走了很远,回头望去,老人的海红衫仍旧在天光中闪着刺眼的鲜红色。

我虽不知晓他的名字,但我仍旧会黯然神伤,唯叹不已,踯躅不前。

路还在前面,再见了,意大利老头,祝你一路平安。



暴热的隆普路

告别了意大利老头,我们顺着山谷的碎石小路继续往上走去。越往上走田地越少,山谷也越来越窄,绕过一道流石山坡就我们就看到了隆普村。

映入眼帘的仍就是那幅画面,农民在贫瘠的土地耕耘,男人扶犁,女人吆骡子,孩子在后面洒种子,这幅很鲜活,很传统,很生态,很原始,很让人怀念的农耕画面竟然让我感动,这种情景现在已经不多见了。在这样干旱的地方,在这样墒情不好的土地上,下了种子成活率有多高呢。

上午十点半我们路过隆普村。平错去村里的朋友家背了一袋给骡马喂的包谷,我们则乘机坐在树阴下休息片刻。隆普村在一个大山洼里,庄稼种在山谷中间的平地,为了节省土地房屋都建在山坡上。隆普村是这条山谷里最后一个村子,过了隆普村后回头望去,宽阔的山谷一直通向远方,两面的山脊一层层的排列过去,颜色由深变浅,一直到连接天际的青色。天边有无数朵白云堆积在高耸的山峰周围,将山峰和蓝天隔开,整个峡谷悠远而深邃。

沉默的走着,感觉遥远与天籁。

村头有一间用黄土夯筑的房屋,这在过去是绝对不允许的。大哥说这地方土地贫瘠缺少土壤,有一点贫瘠的土壤还要用来种田呢,不会用土去建房屋。

大家走的都喊热,疲惫早早袭来,感觉汗水在胸前滚动,头发已经湿透,低着头,默默的走,烫脚的大地,强烈的阳光,无尽的山路。

烈日暴晒,汗水连连,两个小时才拔高了400米,离塘堆拉卡垭口还有970米的高度,心里不觉忧虑。感觉今天行走不在状态,不但走的很慢而且走得很累。山路虽宽,但乱石密布,满山坡都是耐旱的低矮灌木,吹过来的风都是烫人的燎热。刺眼的太阳当头照射,觉得太阳直径增加了几倍,举着阳伞都不能承受,何况他们呢。

今天骡马也走的很慢,一是天太热,二是有一头骡子害眼疾,需要不停的给它点氯霉素眼药水。跟在骡马后面慢慢的往前走,两条腿几乎变成了铅块,沉重的拉不起来。听到谁在说:不累是相对的,累是绝对的。

我承认自己快累死过去,有些坚持不住的感觉在折磨着我的意志力。

此时我连回望锦绣山川的力量都没有了,恍惚中看见怒江只是山脚下横贯山谷的一条黄色飘带。

啊,远去的怒江。



发表回复 关闭 发送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复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