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有朋 于 2023-12-23 09:15 编辑
第三天早上,雨不出意料的一直在下,不等了,决定冒雨出发。按照标定好的地图轨迹进入高黎贡山,开始史迪威公路之行。
史迪威公路,以中国战区参谋长、中国驻印军司令史迪威将军的名字而命名。老史是由大漂亮派到中国协助国民政府抗战的将军。老史和校长一直龃龉不断,连身为同胞的飞虎队指挥官陈纳德也不喜欢他。他一直想控制中国远征军的兵权,而委座坚决不肯“sang权ru国”。
第一次远征军奔赴缅甸战场作战时,由于英国敦刻尔克大撤退而无意坚守缅甸,英军殖民军的崩溃,导致远征军势单力薄后路被日军切断,无奈只能分头突围,孙立人新38师(新一军的种子部队)选择进入印度,没有听命第五军军长杜聿明的指挥,导致两人从此结下了梁子。而杜sir坚决贯彻老头子命令要把队伍带回国,因此率第五军军部和廖耀湘新22师约三万人(新六军的种子部队)选择退入野人山回国,结果只有不足万人的幸存者被美侦察机发现才得以活下来,野人山随处可见第五军将士冻饿病死的白骨。
最终新38师、新22师退入印度蓝姆迦整训,重组了新一军和新六军,全美械装备的精锐中国驻印军。在远征军发起滇西大反攻时,驻印军也一路向国内劈坚斩棘扫荡缅甸日军,于1945年1月17日与远征军前锋会师缅甸芒友,至此滇缅公路被彻底打通。
史迪威公路又称中印公路,起于印度利多,经缅甸密支那分成南北两路,南路由缅甸南坎、八莫进入中国畹町。北路由缅甸甘拜地经猴桥、腾冲至龙陵。
腾冲到保山段的史迪威公路很有争议、鲜有人知,除非有抗战情节。而且这条路不在任何导航APP的标示上,需要在导航上标注几个地点,再把这几个点穿起来。结果一看,高德提示大蒿坪段封闭。高德提示靠谱过吗?出发。
雨越下越大,赶到新红看见一块封闭大蒿坪路段的告示牌,高德提示终于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特么靠谱了一次!
掉头回去?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我站在雨中抽了五支烟,因为没抽几口,烟就被雨打湿,而思考仍没有结论,只好再点一支。
偶尔会有过路的汽车和摩托,打听下来要么是当地话听不懂。要么也没去过大蒿坪,不晓得那里是甚状况。要么是乱说一通,连必经的几个地点名字都说错了。来腾冲就是为了走史迪威公路而来,这是我的情节,不想就这样放弃。于是设定了一条临时应急去芒棒的路线,一旦前面有变故,向南走三十公里乡道,天黑前就可抵达芒棒镇过夜。继续向前!


史迪威公路在地图上是X192县道,以往走过这路的介绍说,这是条弹石子泥结路,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路滑。但眼前的路却是新修的平整水泥路,几次察看卫星地图的路线打点,没问题。再想等过路的车问问,半天也没一辆车,直到看到一个路牌显示通往芹菜塘的岔路口,这是我标注过的一个点,准确无疑。
芹菜塘是个古老安静的村子,离开主路深入村子要走三公里的密林迂回小道。村子里除了些坐在门前的老人,还有几头到处溜达的骡子和驴。寂静的村子被摩托车的引擎声打破,穿过狭窄的街道是村卫生院,也是村里的经济、文化交流中心。几个老人对我的出现很感兴趣,大声和我说着什么,但一句也听不懂。他们每说一句,我都看向卫生院的赤脚医生,他用云普话为我翻译每一句话,再由我用标普话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
一路走来很多人的问题都差不多,无非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做甚的?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远绍如来,近光佛法。玄奘法师十三岁出家,因年龄不够,不能获得出家资格。于是他跑到主管部门大理寺通融。大理寺卿考他:为什么要出家?玄奘答:从长远来看呢,我要继承如来的佛法,着眼目前呢,我要把佛法发扬光大。于是大印一戳,这事成了。玄奘法师即唐僧,他不仅是佛法精深的法师,也是位冒险王、野外生存探险家,明朝的徐霞客只配给他提提鞋。









到了龙文桥就更靠谱了,这是打点的重要地理位置。桥头有座小楼,清晨,龙川江水雾弥漫,一轮朝阳从碧绿的龙川江一畔冉冉升起,两只白鹭越过江面落在那座古老的旧桥礅子上,几个俊俏的女子这时走过龙文桥,来江边的石台上洗衣服,一副“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的田园隐世之风。这些是我瞎猜的。




大蒿坪乱的很,空气中满是水泥的刺鼻味道,工程车不时就卷着飞溅的泥巴驶过,巨大的引擎轰鸣响彻整条街,如果不是雨后泥结了尘土,这里定会漫天的浮尘飘扬。百无聊赖的狗趴到路中间,等着碰瓷过往的车辆,唯独对工程车退避三舍。不远处就是热火朝天的搅拌站,路面被工程车碾压的泥泞不堪,遍布深沟纵壑。
我马不停蹄的逃离了大蒿坪,这个地方烂透了!只是我不知道,三个多小时后我还会回来的…
出了大蒿坪不远有个检查站卡,向过路的车检查证件和登记。初时不以为然,这一套我路上见多了。等过去登记才发现过往的摩托佬都规规矩矩的递证件、登记、签字,老实的很。还没轮到我,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我的辽B车牌号出卖了我。
一个汉子过来要我身份证,又问我老三样: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什么的干活?他看过后,身份证又被另一个汉子拿过去接着看,还拿手机拍照。这有点侵犯个人隐私了,我过去大咧咧的说:不要搞这么严重嘛,我在云南都呆了快二十天了。一个黑汉子从斜刺逼过来:你哪天到云南的?具体日期是哪天?去哪些地方了?到今天才十八天,哪来的二十天?你不能走,把身份证给我,在一边等着!他甩出连珠炮的问题,不待我回答,就拿着我的身份证去了一边。
其他几个汉子不说话,散到一边吸水烟筒的,看手机的,没人再管我。以我判断这黑汉子是这儿的头儿。
我向他的腰间看了看,确定衣服下面连支biubiu都没有,肯定不是所里的便衣。那应该是镇里的带队gan部,但他又躲到一边打电话请示着什么,村gan部无疑了。
打过电话他过来让我再扫一下大shu据码,然后用手机拍照又躲到一边。我过去和那几个汉子套近乎,黑汉子走过来:鉴于你最近一直在版纳州,zu织上按程序完成了对你的审查,你是好同志。可以走了,四公里后水泥路就到头了,注意安全。我伸手过去握住他:你们辛苦了!



沿着曲折的林荫水泥路一路爬坡,山里的景色非常好看,远处山峦叠嶂,白云翻滚变幻,茂密的丛林散发着木头独有的香味儿。一个牌子赫然出现:黑熊出没,注意!我这心就打鼓了,出现在后面没说的,它能奈我何!出现在前方有点问题,山路狭窄,掉头恐怕来不及正瞎琢磨,咣当一声,接着哗啦啦,心里咯噔一下,掉链子了!赶紧下车准备把链条重新挂上。等仔细一看,完蛋!要拆开小飞轮护罩需要用套筒扳手,不巧我只带了内六角扳手…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精神小伙停下来就说,没得工具,车坏了就走回去请人骑车过来修。我问最近的修摩托铺在哪儿?他说,30多公里外的潞江镇。我这头就大了!

一个多小时后过来辆自卸车,没想到他会在负重奋力爬坡中临时把车停下来,巨大的制动力后,车轮刚稳住就向后溜车了半米,路面的沙子太多了。我真的很感动!在西藏乃至阿里地区的司机都不会甩你。我对去西藏会洗涤灵魂,净化信仰这些伪命题嗤之以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会因为去西方拜了如来,就洗心革面立地成佛,从此度己度人度众生,那是西游记。
司机拿出一套插口扳手挨个比划能不能对付着用,但不可能有用。他观察了下发现问题了,从轮胎下拔出一个小飞轮说,你这是小飞轮掉了,不是链条掉了。问题严重了噻!他也没辙了,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找车过来把摩托带下山?我迟疑不决,他又说,不行就返回大蒿坪,一路都是下坡,只有搅拌站那段泥泞路滑,慢慢推吧。到了那儿有个私人修摩托的,你问检查站的,他们会告诉你在哪儿。告别后,我拍下了他的车牌号:云M99367,他家是潞江镇的。衷心的祝福您好人一生平安!
返回大蒿坪也在我的备案中,但我想到的是最坏的打算,天黑前搞不定只能弃车走回大蒿坪,保命要紧。但我没想到顺着下坡溜回检查站,然后再推着车到大蒿坪。
把护甲、冲锋衣都脱了,轻装推车重返大蒿坪,唯独tou盔在唾手可得的位置。回去的路我会把车打着火让引擎运转发出声音,但如果遭遇的是头被同类打败的公熊或带崽的母熊…那就只有祈求耶和华的庇佑了,我希望那时能壮烈的体面点,至少能用tou盔保留下那张老脸。
一路借助下坡的惯性,滑行的还算顺利,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检cha站。黑汉子直接把栏杆抬起放行。我问,大蒿坪有修摩托的吗?他说过了搅拌站,右手那个三层楼就是。对于我的归来他一点也不意外,看来我不是第一个倒霉蛋,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过了检查站就滑不动了,抖擞精神开始推车,推到搅拌站的那段烂路已成强弩之末。站在烂泥里一顿猛喘,接着拼尽全力推。车子又缓缓在烂泥巴里动了起来,车轮越转越快,我喘得越来越重。
黑汉子所说的右手边的三层楼恐怕是大蒿坪最气派的房子,应该也是这儿最高的地标性建筑。很难想象把这儿和油腻脏兮兮的摩托修理铺联系起来,而且周围也没有修车铺的场景:几辆破旧残缺的摩托挤在一起,几个破轮胎杂乱的摞一堆,地上永远一片深入土壤的废机油。一个身材火辣的俊俏女人系着长围裙,正在案前修理转子发动机,听到声音一回头,那一刻,我已被她美丽的眼睛一次又一次的杀死,我累出幻觉了…总之,别野的门关着,看着像超市的门头卷闸也拉着,没人,周围除了那条趴在路中间等着碰瓷的狗,就我一人。
马老板刚吃过午饭,背着手悠哉的往回遛弯,我们迎面相遇。我说:老板,这儿有修摩托的吗?马老板高冷的说:我就修摩托。接着往前走。只是他的口音太重我听不懂。看着他嘟囔一句继续往前走,我以为他精神有问题,又跟着问:嘿,这儿有修摩托的没有?马老板终于停下脚步说,老子就修摩托。我接着确认:那三层楼是你家?得到确认后松了口气:老子的车小飞轮掉了。
固定小飞轮的一个箍圈磨损掉了,失去控制的小飞轮因此脱落,导致传动链条跟着掉了。马老板在修车,我进他的超市拿了两瓶雪碧一口气喝光才顺过气。马老板普通话不好,和他聊天只能算一知半解,他说是自然磨损。


再次到检查站,黑汉子一众人老远就抬杆放行,我招了招手致意,一拧油门远去。几个登记的摩托佬不明就里,恐怕会误以为我是这儿的乡长吧。
四公里后水泥路到了尽头,弹石子泥结路出现。有的弹石子泥结路被雨水冲刷的很滑,更多的是被流失的土壤掩盖其下,泥泞不堪水沟密布。我的车走这种路基本如履平地,车轮弹跳着丝毫不减速以30多公里速度前进,只是遇到很深的泥泞水坑路必须减速减档,不然车轮打滑失去动力会摔倒。
越往上走路面越窄,密不透风的丛林苍翠欲滴,林间雾气弥漫,前面的路消失在更深的密林小道转弯处。“通向远方的树林里有两条路,我选择了人烟稀少的那条,那路鲜有旅人的足迹,显得更生动,更美丽。”
高黎贡山垭口是片起伏的开阔地,山风呼啸云层凝结,随地势起伏的绿草在阴云的笼罩下,显出深绿色的黯淡冷色调,这里有点冷。垭口是腾冲和保山隆阳区的分界线。从卫星地图看,接下来是一路下坡到潞江镇。
从大蒿坪一直快到潞江镇的路上,总共遇到四个人,其中还有个是放羊人。但下垭口不远却接连出现两座客栈,在高黎贡深山之人迹罕至的小道边开客栈?我放弃进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快到山下,群山间的潞江镇坝子一览无遗,开阔的坝子里,蓝顶白墙的房子星罗棋布,绿色的植物点缀其中,在阳光下显得既静谧又祥和。过了潞江坝向西一百公里就是怒江州的首府六库镇。再向西约300公里就是丙中洛镇。









三年前我从内蒙古、青海、xin疆、xi藏a里一路风尘仆仆路过那里,没有心情看眼前的风景。疲惫不堪归心似箭,抄近道走德贡线翻过孔雀山垭口,经德钦到达终点站大理。与美丽的怒江州失之交臂,一直是我心头的憾事,如今有缘再见,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