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世间漂泊者都有相似的困顿 - 湖南 - 8264户外手机版

  湖南

正月朔风掠过苍山十九峰时,我踩着滇西的冻土,在大理塔村寻见了那幢白墙青瓦的老宅。

住处早由小P安排妥善,是白族人家的一处宅子,位于海西镇塔村渡口。

房钱一千六百五,换得二十八日潮起潮落。

初到那日,我提着久经的风尘踏进院门时,红衫正被洱海的风撕扯得发疯。

我将清洗过的被褥晾在屋顶,房东探出头来,脸上的褶皱似渔船的绳结:"顶楼晾被套可得攥紧喽,去年卷走三床哩。"

经九十日出藏风霜腌透的羽绒服,终于在洱海畔蜕下一具旧躯壳。   

行囊吐出藏地旧事那两日,碎雪似的零碎物件在地上打旋。

我忙于布置新屋,日日就餐于海东镇上。

年节灶台尚蒙尘,胃囊先认了主。

肉饵丝浮着油星,老奶洋芋裹着石榴花在铁锅里翻腾。

烟火写就一碟青椒粉肠。

馋猪蹄时,揣摩着母亲的手法。

灶台砌于茅厕旁,猪蹄在粪尿气里炖得酥烂。

母亲来大理那日,带着外婆在伙房熏制的腊肉,与我漂亮的夏衣。

渔船总在黎明靠岸,房东送来一篮银鲫虾米,鱼鳃还沾着水草的腥气。     

母亲将鲫鱼放入石锅时,鱼尾还在痉挛,像是要游回洱海。

五天一聚的市集在晨雾里活泛起来,那日正月初八,白族老妪的绣花围腰兜着烟火云气。

  背篓里的蔬果裹着山泥,老汉用扁担挑着蓝莓草莓,炕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糯米蒸得半熟,与玫瑰花瓣交叠着压进陶瓮,制成玫瑰酒。

花瓣埋进糙米醋缸,醋液一日日染红,摊主舀起一勺玫瑰醋,“这是吃花的勾当。”

药铺伙计见我带来的灵芝,鼻尖翕动两下:"墨脱来的?这东西在大理要卖十倍的价。"

他一边研磨着灵芝,一边絮叨着它的功效,仿佛这灵芝能治百病。

灶间总飘着异乡的气味。

墨脱石锅炖着昭平土鸡,南疆赵伯的红枣在汤里浮沉。

墨脱的党参和回春草,是山神赐予的灵药,土鸡皮紧肉实,石锅架在火焰上,咕嘟声里浮起山野的魂魄。

腊月霜气凝住刀尖时,小P家的年猪嚎穿了整座凉山,化成火塘上方悬着的灌肠。

长江水养肥的鱼,逃不过被慢满母亲巧手捻成玉屑的命运。

鲜嫩的松茸片,裹着肉糜在沸汤中沉浮。

六载光阴,二食松茸,竟串起一段生死缘法。

初尝在东达山,藏族老妪的皱纹里漾着酥油香,再尝时,老妪已归尘土。她儿子端来风干的松茸,却添了分丧母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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