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在哪里，诱惑就在哪里，死亡的黑洞也在哪里。”这是在登山界流传颇广的一句话。到底我们登山、穿越是为了什么？如果说驴友们仅仅是因为大自然的诱惑而头脑发热一时冲动踏上征程，那可以挣钱就是某些高山协作和背夫愿意铤而走险，而“驴头”热衷于组织各种户外活动的背后动因。
当成都商报记者上月中旬在阿坝州小金县日隆镇采访“14人穿越团队四姑娘山与外界失联”一事时，曾调查了这条由户外运动所衍生的利益链条。记者了解到，由于当地高山协作和背夫带驴友登山或者穿越已经成了他们最直接的经济来源，因此对于驴友的“过分”乃至“违规”的要求，他们也会来者不拒。“对我们来说，一趟穿越不存在看风景，我们只是为了挣钱。只要给钱，带他们去哪里都可以。”曾和迷失山中的9名驴友一起脱困的高山协作员唐阳华一语道破天机。
一位高山协作员向记者坦言
只要驴友给钱，去哪里都可以
原本默默无闻的高山协作唐阳华因为这次“四姑娘山事件”而成为焦点人物之一。四姑娘山户外运动管理中心目前拥有一支50人的专业登山协作团队，他们都是经验丰富且拥有协作资格证的专业人士。“他们原来都是本地一些长期担任登山协作的人，中心成立后把他们统一组织起来统一管理，并联合四川省登山管理协会对他们进行了一系列专业培训，都是持证上岗的。”四姑娘山户外运动管理中心工作人员杨伟太向成都商报记者介绍说，而唐阳华就是其中之一。
唐阳华今年48岁，小金县日隆镇金峰村人，他是四姑娘山景区年龄最大的高山协作员。“做这工作（高山协作员）前，我是个地道的农民。”唐阳华说。1998年，在接受了阿坝州旅游局和小金县旅游局组织的职业导游培训后，他正式成为职业导游。到2004年，四姑娘山景区的户外登山、穿越、攀岩、露营等项目开始兴起，唐阳华逐渐转型为高山协作员。
作为高山协作员，唐阳华在四姑娘山带游客穿越各类地貌，挣点“劳务费”是他最直接的经济来源之一。而这次正是在他的带领下，9名驴友才敢穿越“禁区”。“海子沟龙眼卧龙一线我至少走过五六十次，即使是这次带驴友走的正河沟那条路，我也走过4遍。”从没有出过一次事故的他这次进沟后才发现，今年夏天的洪水将原路冲毁了，他们不得不重新开辟道路，才导致在山中滞留了10几天。唐阳华向成都商报记者承认，在这次带领这批驴友进山之前，清楚地知道他们即将穿越的是一条早在今年6月就已经被景区管理局封闭的线路，“没办法，为了挣钱。”
按照当地户外运动管理中心公布的价目表，持证的高山协作的收费不是按照人数计算，而是按天收费，每天200元，背夫同样按照这个标准收费。虽然四姑娘山景区每年只有约4个月适合进行户外活动，但唐阳华带团穿越的“生意”却相当红火，“生意好的时候，一年能挣一两万块，如果在家种地，一年最多七八千块。”这次唐阳华带了9名驴友，是人数最多、时间最长的一批。原计划6天，他收费1200元，但实际花了13天，他挣到了2600元。
近两年，随着驴友人群的扩大，高山协作们的收入也有所提升。据日隆镇当地的一名老资格高山协作宋昌军介绍，当地人如果完全以务农为生的话，平摊下来，每个月收入不过千元。而四川省登山协会副秘书长高敏告诉记者，尽管根据登山难度大小，每个地方的高山协作价格都不一样，但“一个月挣的钱，起码是他们务农收入的三倍，在消费水平不高的当地，一个高山协作的收入，甚至能养活一家人。”正是因为来钱快，尽管工作危险性极大，几年来四姑娘山景区甚至已经有两名高山协作在带游客时遇难，但这并不能阻止高山协作们的热情，已经被四川省登山协会注销协作资格证的唐阳华说：“等过一段时间，把证拿回来了，我还是会去带团。”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对于其他的危险性，部分高山协作员自然不会考虑太多，“只要给钱，带（驴友）去哪里都可以。”唐阳华如此说道。
唐阳华的算盘打得还是不错，但记者随后联系了高敏，高敏表示：“按照登山管理条例规定，向导、协作之类工作人员，如果违规，最高可以处以注销资格证，禁止其两年内从事该项工作。也就是说，两年后，他可以再来参加资格考试。不过，目前对于唐阳华的处罚决定还没有出来，具体他会被注销多长时间的协作资格，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于他的处罚会非常严厉。我们必须要通过对这次事件的处罚，来起到一个警示的作用。”
背夫：在家种地三月，
不如出去一趟
唐阳华这次带领着这支穿越团队一共有14人，除了自己和9名驴友，还有4名背夫。
24岁的李茂俊家里共有5口人，家境贫寒，父亲因为下肢残疾没有工作，哥哥是哑巴，也没有正式工作，妹妹在都江堰打工，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偶尔去街上卖点当地特产补贴家用。因此，也没有正式工作的李茂俊才会当上背夫。今年，背夫的酬劳从过去的150元一天上涨到200元一天，李茂俊接活的次数也相应增加了，他失踪前所在团队原计划行程为6天，他可以挣到1200元。
另外3名背夫宋福贵、吴先才、陈光军。宋福贵在家排行老二，还有一个20岁的哥哥以及两个妹妹。这是他第一次当背夫，他从未走过这条穿越线路。和很多当地同龄人一样，他从小就在山里采药，走惯了山路，对山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这也是唐阳华选择他的原因之一。13天的穿越行程之后，宋福贵挣到了2600元，收入甚至和身为高山协作的唐阳华一样高了，这对他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如果我在家种地，三个月才能挣这么多。”
一些资深驴友向记者透露
为吃回扣驴头敢带“菜鸟”进山
成都商报记者调查发现，网上发帖组织户外运动，因简单方便、实行“AA制”等特点，是驴友最喜欢的方式之一。这次在四姑娘山上遇险的14人穿越团队中的9名驴友，也是靠网上发帖自发组织起来的。领队也就是“驴头”常常还是团队组织者，负责找向导、交通食宿等任务，有些“驴头”以从中吃回扣，或者是向队友兜售户外装备而牟利，他们也能在这条由户外运动所衍生的利益链中获利。
在目前较为流行的“AA制”团队中，“驴头”时常担任着制定线路、寻找向导、购买装备，负责交通食宿等任务。在“AA制”的情况下，费用平摊，领队看起来无利可图。对此，资深驴友“享受孤独”向成都商报记者透露，一些“驴头”是可以从这种“AA制”中获利的，一些“驴头”发帖中明确指出领队本人产生的费用，由队员平摊。另外，“驴头”虚报费用，在公示的花费中暗抬价格。还有一些“驴头”类似某些不正规的导游，他们往往会从食宿、交通等费用中吃回扣。而在进山后，对于“不听话”的队员，一些“驴头”甚至还会以“甩客”威胁。“有好几次我都看见有些领队喊那些身体差点的队员独自一人从原路返回，这相当危险。”某知名户外俱乐部老板吴晓江告诉成都商报记者。
除了以上两种情况，成都商报记者还从圈内人处了解到“驴头”的一种赚钱方法，就是利用购买装备的机会，收取商家回扣。驴友“醉卧红尘”告诉记者，据他了解，一些“驴头”在不少新手队员装备不齐的情况，要求这些新手尽快补齐装备，这些“驴头”也会“热情”向队员“推荐”到某家户外用品商店购买这些装备。“他们往往是与这些商店在私下有合作关系，商店会根据购买的商品价格给予"驴头"不同数目的回扣，一般来说，价值在3000元以上的，回扣是10%。据我所知，有的驴头一年光这个收入，都有好几万元。”
如果队员不接受“驴头”的“推荐”的话，有的“驴头”就会以这位队员“装备不齐、经验不足，甚至队伍人数超编”为由，拒绝这名队员加入，以逼迫其就范。驴友“雪山苍鹰”就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他向记者回忆说，2009年他刚开始参加户外活动的时候，第一次是在网上报名参加了穿越毕棚沟，在出发前，队员与活动发起人见面的时候，“驴头”就提出他没有氧气袋，登山镐等工具也不合格，让他去重新买，然后给他推荐了一家户外用品店。“不过我当时多长了个心眼，先是问了圈内的朋友，知道氧气袋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然后我又把这家店的价格和另外几家商店对比了一下，平均差价也在500元以上……”
吴晓江认为，不少“驴头”为了追求更高额的回扣，允许越来越多的新手，甚至毫无经验的“菜鸟”加入到危险性很高的户外活动中，也是近年来事故频发的重要原因之一。
专家提醒驴友
谨慎出游，
充分利用法律武器
对于驴友出游过程中所遭遇的种种情况，吴晓江建议驴友们必须具备基本、必要的救生和自救技能，具备一定的相关知识，学会使用地图等定位工具；此外，还需要选择安全、专业的户外装备，尽量选择正规的户外团体，“专业户外俱乐部一般会有活动预案，具备完善的后勤保障和联络系统。相比之下，自发团体活动的盲目性和随意性就很大，出现问题的几率会大大增加。”吴晓江还表示，驴友不应过度依赖“驴头”。在出发前，驴友最好到当地登协熟悉路线，了解当地住宿、交通及向导情况，以免遭到“驴头”欺骗。
成都商报记者还就在户外运动中出现人身或者财产损失后的责权问题，咨询了泰和泰律师事务所的刘真含律师。刘律师表示，如果是参加正规的户外运动团体，如俱乐部以及旅行社等组织的活动，必定会缴纳相关费用，那么如果在活动过程中出现问题，那么活动组办方将承担主要责任；但如果是参加自由团体活动，如网上自由组合，那么要看活动发起者和组织者是否从中获利，以及是否存在指挥失当等问题。如果有，那么一旦出现问题，活动组织者将承担大部分责任；如果没有，那么驴友们很有可能就要自己来承担损失。因此，刘律师建议广大驴友，在出游之前，一定要与组织者达成协议，以免事后产生纠纷。
知道一下
高山协作员：他们是驴友在超高海拔攀登中最重要的外界力量。按照登山管理办法，高山协作员需要有登顶5000米以上山峰的经验，了解登山理论，掌握一定的登山知识和技能，取得高山协作培训合格证书。在登山过程中，高山协作除了需要自己登顶，更重要的是需要帮助别人登顶，探路、架路、背氧气罐甚至要连拉带推帮助他们登顶。
背夫：作为服务人员，不需要相关证书，他们更主要是负责向各高山营地运送登山物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