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南格拉梅因峡谷中有三座高度达45米的瀑布,一名溪降者正沿着其中一座瀑布下降。同伴与他一起到达下端以后,他们会将绳索扯下来,用于下一段滑降——这样一来,他们若想到达峡谷底部的出口,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下降、攀爬、穿越石场以及游泳找到出路。
前往幽闭峡谷的路上,溪降爱好者要穿过枝蔓横生的角瓣木和樟树林。寻找峡谷入口的过程中常常需要花费数小时在丛林里徒步。每个人通常需要背着绳索、潜水衣、食物和急救品等装备行走将近十公里。
潮湿空气聚集在幽闭峡谷岩壁之间的狭窄空间里,滋养着瀑布般披挂的大叶蕨类植物。1963年首次有人进入该峡谷,其名称得自让人产生幽闭空间恐惧症的狭窄通道,如今这里已成为该地区造访人数最多的峡谷。瑞士多山,因此瑞士人爱登山;加拿大多湖,所以加拿大人爱泛舟;澳大利亚有峡谷,因此澳大利亚人爱玩峡谷溪降,这种疯狂运动结合了登山和探洞的特点,只不过其从事者是向下走而不是向上爬,通常要穿过潮湿的隧洞和狭窄的通道。世界其他地区也有狭缝谷,比如约旦、美国犹他州和法国科西嘉岛,但它们都无法与澳大利亚悠久的溪降历史相媲美。可以说,这是一种极端的森林健行方式,在欧洲殖民者到来前数万年,澳大利亚土著就开始从事这种运动。但在当时缺乏绳索和技术装备的情况下,土著们无法探索那些最深的狭缝谷。
如今,可能有数千名澳大利亚人在峡谷区徒步,其中有数百人借助绳索下降至峡谷深处,但只有极少数人通过探险找寻未知峡谷。这些雄心勃勃的探险者通常具有橄榄球运动员般的强健双腿,膝盖上布满刮伤留下的交叉疤痕,如企鹅般对冷水具有高耐受力,如沙袋鼠般身手敏捷,还有探洞者如鼹鼠般积极向潮湿黑暗的洞穴中钻爬的干劲。他们喜欢穿帆布面橡胶底的网球鞋、毛边短裤、鞋套和廉价抓绒衣。他们夜晚围着一小团篝火扎营,制作铁板三明治充当三餐,这种三明治包含多种配料,用两片铁板夹住在火上烤制而成。他们的终极目标是寻找最为偏远、最难涉足的峡谷。“越黑、越窄、越曲折的峡谷越好。”戴夫·诺布尔说,他是澳大利亚全国最资深的溪降运动员之一。
澳大利亚蓝山位于悉尼以西几小时车程的地方,过去的38年中,诺布尔已在这里的70个不同地点下降入峡谷进行探险。这片崎岖地域有数百个狭缝谷,蓝山实际上根本不是山,而是一片古老的沉积高原,经河流侵蚀刻画出道沟壑,并由茂密的桉树林所覆盖。
57岁的诺布尔向来不走寻常路,他从未开过车,每天骑自行车将近30公里穿越悉尼郊区,去学校教授高中物理。虽然他为自己探索和命名过的峡谷(比如“食人族”、“黑窖”、“受难”、“复活”等)绘制了注解详尽的地形图,还把峡谷照片发布在自己的网站,但他不愿向任何人透露峡谷的具体位置,他甚至不允许我仔细看看他的地图。“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他说,“不应对荒野中的峡谷进行宣传介绍,这样才能维持它们的原生状态,以便他人有机会通过自己的方式其进行亲身探索。”
诺布尔在该运动领域的主要对手是个名叫里克·贾米森的溪降爱好者,贾米森若干年前写了一本指南手册,披露了峡谷区的几个秘密,诺布尔不赞同他的这种做法。同为物理教师的贾米森十几年前曾带我进入蓝山,下降至两座大峡谷(本尼特沟和奥龙戈)深处,那是我首次完成对这两座峡谷的探索。高大壮硕、待人和善的贾米森今年已经70岁,仍然在从事溪降运动,且一直热爱开怀大笑。
“真是棒极!”我们聚到一起喝啤酒时贾米森用他浓厚的澳大利亚口音叹道,“我们走运了,因为GPS在峡谷下面不管用,这样才有探险的感觉。”
顶着晒斑的白人开始从事溪降运动是在20世纪40年代,但直到20世纪60年代,有了现代化的爬绳和装备后,人们才开始进入最大的那些狭缝谷。达内溪峡谷隐藏在蓝山迷宫般的中心地带,是难度最大的峡谷之一。贾米森在书
中把进入达内溪峡谷的经历形容为“漫长的一天”,探险者需要进行至少九次沿绳滑降。贾米森和诺布尔都走过这条路线,但他们都没有时间陪我再走一遍,不过身材修长的约翰·罗本斯有意一试。
39岁的罗本斯在过去十年中的大多数周末都会逃离都市,前往山林中从事溪降。罗本斯满头蓬松乱发、生性诙谐、嗓音温和,是一名电脑顾问,他与诺布尔一样骑自行车在城市街道中穿梭,他那可与环法自行车赛总冠军兰斯·阿姆斯特朗媲美的大腿就能证明他对这项运动的热爱。罗本斯与妻子黄君妮一起生活,黄君妮也是一名杰出的溪降运动员,同时身为电脑程序员,二人住在市中心一座结构紧凑的房屋里,家里看着像是刚遭了台风袭击:绳索、挂钩和满是泥污的衣服散落在电脑、硬盘、光盘、咖啡杯和一架大钢琴中间。狭小的门廊上摆着个大木箱,里面扔满了穿破的网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