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让鲍威尔变得迟钝浑噩，但却又把他心中的一份执念突显的尤为清晰。他不是在制造艺术，而是需要创造艺术。他开始吃力的在垃圾堆中翻找，搜寻着勉强可用的笔和纸，开始全神贯注的描画，直至手指僵硬。
鲍威尔，42岁，为美国的众多体育馆设计制造岩点至今，已经23年之久。我们很难评估他在这个领域里对攀岩这项运动的影响究竟有多深远。不过随便你走进遍布美国的1500多个商业或者非商业的任意一家攀岩馆，你总会发现他的作品----众多集人体工程、功能、美学于一体的手点和脚点。
可以说在粘性橡胶攀岩鞋发明之后，岩点造型师们设计和制造的岩点作为攀岩装备之一，对这项运动的贡献非常巨大，但是鲍威尔并不为众人所知。事实上，从Chris Sharma到Alex Honnold，诸多从体育馆里走出来的顶级攀爬者都受益于这些硬质塑料制成的人工岩点。造型各异的人工岩点提升了攀岩运动的水平等级，同时也吸引着更多的人来体验并参与到攀岩运动中。
像鲍威尔这样的岩点造型师们不但让室内攀岩变为现实，而且让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乐在其中。
但是，在光鲜亮丽的岩点背后却是一个充斥着困扰、堕落、恶习的灰暗故事。
鲍威尔推动了整个岩点制造工业的进步，他创造了一系列堪比艺术品的精美造型。经历了一段近乎狂热的创作期之后，鲍威尔的状态却急转直下，他开始沾染毒品、涉嫌信用卡诈骗，最终锒铛入狱。
这也是本文开篇描述的鲍威尔在感恩节里蜷缩于垃圾箱中在废弃的笔记本上涂涂画画的原因。三天后他终于从垃圾箱里翻出来爬到附近的一栋建筑内晕倒过去。之后鲍威尔销声匿迹，人们再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直到两年后，他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
关于我对他的这个采访，伊恩.鲍威尔已经迟到了两天。我坐在位于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的一家名为TheSpot的体育馆里，看着人们在一面高20英尺的抱石墙上爬上爬下，这面墙是鲍威尔帮助他们建造的。
鲍威尔没有电话也没有车子，最近住在Longmont的一家小客栈里。我们之间的绝大部分交流主要靠手写。我都很不确信他是否知道我们约定的采访是在今天。
大约晚上9点，我在抱石墙上爬了一会儿，做完了腹部运动，又在指力板上吊了吊，我终于发现了正在工作室里的鲍威尔，那是隐匿在一面墙后的尘土飞扬的小角落。他翻拣着未完成的设计，拿起来又随意的丢开。他刚刚戒除嚼烟，脾气很差。这个6英尺高220磅重的男人就像一头公牛，在松垮易塌的工作室里。
“创造，或者灭亡。”他吐出这句话，然后解释说最近一直忙于为一家名为Kilter的新公司设计并制作数百个岩点，这是他和Spot老板Dan Howley一起开的公司。杂乱拥挤的工作室里放着一把黄绿色的翼状靠背椅，桌子上堆满工具，墙上贴着一张从攀岩杂志上撕下来的Kurt Albert画像（译者注：Kurt Albert是德国历史上一位传奇的攀登者，他曾经在完攀线路上标注红色记号，这也是“红点”路线的起源，而Kurt Albert也被称为红点之父。2010年Kurt Albert在一次viaferrata课程中坠落受伤，最终因伤势太重不治而亡）。一切都被泡沫塑料、粉尘覆盖着。
鲍威尔不仅仅是一位岩点造型师，他自己更是变幻多端。每次见面，他总是给人留下迥异的印象。今天在我面前的他，板寸、黑框眼镜、牛仔裤、脏兮兮的白色T恤。而一年前当他刚从监狱里被释放出来时，看上去像一个粗壮的阿帕奇武士，梳着长长的马尾辫，脖子粗的堪比獒犬。他的金色瞳孔大大张着，清澈明亮，是我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他至今最明亮的一次。
在离开监狱后的这一年里，鲍威尔的脖子恢复到了正常尺寸，但是他手臂的肌肉依旧粗壮。他握着一块泡沫，就像是消防员捧着一只被救的小猫，另一只手举着一块小小的金属工具开始对泡沫塑形。安静的房间里只回响着有节奏的刮擦泡沫的声音。
“你认识他么？”我指着墙上Kurt Albert的画像问到。
鲍威尔抬起头，微微笑着，情绪似乎也有好转。“我想把整面墙都贴满了----Todd，Kurt，Wolfgang，”他说道，话语里提到的这些人是Skinner，Albert和Güllich。“很久以前他们曾经和我交谈过。在我进行创造的空间里能看到他们，会让我振奋起来。”鲍威尔低头继续工作，似乎这样的谈话会耽误了他的进度。
“Todd是一位无比积极向上的人物。我19岁那年还在CityRock攀岩[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市的一个体育馆----作者注]，他特别能鼓舞人心。在那里，他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和善亲切。我们也算不上是朋友。他可能知道我的名字。Wolfgang和Kurt，我只见过几次，但是他们帮助我消除了自杀的念头。于我而言，他们就像是受人尊敬的长辈。”
（ToddSkinner（1958年10月27日~2006年10月23日，美国人），WolfgangGüllich(1960年10月24日~1992年8月31日，德国人)，这两位都是世界攀登史上代表一个时代的人物。-----译者注）
我看着靠在墙上用纸板搭起来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泡沫造型。有些是外星飞船的迷你版雕像，有些则是小岩点造型，上面刻着需要各种抓握手型的纹路。还有一些大块的模仿着沙漠砾岩的纹理，另外一些刻着部落图案的浮雕。
“嗯......你是怎么做的呢？”我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一块光滑的小造型放回架子上一边问到。
鲍威尔微笑着。“总共有五种基本的岩点造型，”他解释道。“”Pockets,edges,slopers,jugs,pinches。所以我们到底怎么做出成百上千的造型的？老实讲，我真的不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壹加壹等于二的算术题。不过我很惊喜我们就是能做出这么多造型来。“
鲍威尔拾起一把钢锯对准了一块三磅的泡沫。白色的碎屑簌簌飞落，一个看似冰河流过的石灰岩纹路造型在他手中呈现出来。鲍威尔把它递过来，我伸手接住，捏着它，感受着这块泡沫上雕刻出的纹路。非常精致；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把它损坏。不到一分钟，鲍威尔已经把一块泡沫变成了一个漂亮的、符合人类工程学的岩点。
鲍威尔看着我，但眼神却是游离的，他开始讲述关于岩点制造的历史，它们是在书本中找不到的，甚至在网络上也没有记录。我感觉自己像是坐在树林中的篝火旁，听鲍威尔讲述着传奇故事。
“JimKarn和Tony Yaniro可能是最好的典范，他们有着极佳的攀岩天赋，又能创造出绝对漂亮、改变整个工业风格的岩点。他们把训练用的岩点造型与攀爬巧妙结合。Jim通过简化动作达到这个目的。他的理念更偏向于竞技，他制作的岩点可以作为测试顶级攀爬者能力的试金石。”
鲍威尔扫视着他的工作室，就像是观察一个我无法看到的世界。
“比起制作岩点，你是不是也同样的喜欢定线呢？”我问到。据我所知，鲍威尔曾经也是一名定线员。
“岩点可以看做是制定线路的词汇，或者组成它们的字母。我喜欢定线，但是定线却总是让我想着回到工作室设计新的岩点，因为我想用新的单词来表述线路。”鲍威尔缓缓答道。
虽然鲍威尔很喜欢谈论关于岩点造型和定线，但让他谈论自己的攀爬成就，却像是拔牙一般的困难。他并不是害羞的人，但也绝不自吹自擂。
“我总是在一些偏僻清冷的地方爬一些线，我自己可能都不会再找回到那里。都不是什么难线。”这是他唯一能给出的说法。
鲍威尔提到他心目中的攀岩英雄----Todd Skinner，Nancy Feagin，Duane Raleigh，Jeff Jackson以及Jack Mileski----这些人激励着他对攀爬训练的热情。
“我记得JackMileski曾经说过，‘若想爬到5.14，你只需要一个引体杆，一面镜子和一根鞭子。’”
在早期迷恋攀岩的时候，鲍威尔热衷于通过大量的训练来达到生理上的目标，例如单臂引体。他练习负重引体，手指提重物弯曲。在监狱里，他曾经负重415磅拉引体，这可能是当时的一项世界纪录了。[编者注：事实上官方记录的数据是402磅。]这些强化性的训练让鲍威尔在做动态时爆发力十足，游刃有余，这也是他对未来攀岩风格的一种预测。
“很多人还是把动态看成是一个单一的动作，其实它是把很多个动作连贯起来，”鲍威尔说到。“并不是踩着小点一跃而起就完事了。保持着力度和冲力完成一系列的动作，这是很难的事情，我觉得只有Johnny Dawes才能领悟到其中的真谛吧。”
鲍威尔是最先开发Joe山谷攀爬资源的一拨人之一，他在Hueco也首攀完成过数条抱石线路。他参加过四届世界杯。1991年，他是以160磅的身躯出现在竞技场上。
不过鲍威尔说他自己从来也没有达到作为一个攀爬者所希冀的目标。
“我现在仍然痛心于自己的惰性，为什么就不能如己所愿的再努力一些。我当然想爬5.14，V14，但最终它们还是与我无缘。”
“我可以背负着200磅做引体，但是我不知道在岩壁上怎么爬。”鲍威尔说到这里笑了笑。
他再一次环顾工作室，然后把目光聚焦在手中的泡沫上。虽然有时候鲍威尔显得狂热机敏，但当他开始设计岩点时，瞬间就变得安静而专注。当我们谈话时，他的目光笔直坚定，我能感觉到他认真听着我说的每一个字。
鲍威尔花了大量的时间去野外攀岩，或者“buildering（攀登大楼或者人工建筑物。---译者注）”，可以说爬大楼已经成为了鲍威尔攀爬事业的一个标志。
“在过去的27年里我完成过三个难的动作，”他开始打开话匣子了。一个是在博尔德CourthouseTraverse，鲍威尔称之为他对buildering的最大贡献；另一个是和TyFoose还有ToddSkinner在CityRock做的反拉（undercling）之后的动态；第三个则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在Houston的一个体育馆里，也是一个反拉之后的动态。
对于鲍威尔而言，攀爬与艺术二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差别。那些中介物---岩石、塑料、建筑---与线路比起来都可以忽略。在他心中，攀爬的美感在于攀爬一条线路时的体会与发现。
“当你穿梭在山间，幸运的发现了漂亮的岩壁，那么迷人，让人静默着仰视，感慨自己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他沉思了一下，继续说到。“我想所有的攀爬者都或多或少能体会到一些。面对伟大的线路，每个人都会心生敬畏。每当发现一条伟大的线路，也是我们见证奇迹的时候。这很像是我们在星空下围着篝火聆听传说。那让人热血沸腾蠢蠢欲动，不过呢，我更希望能达到这些维京海盗战争故事般的标准。”
如今，鲍威尔已经没有再热衷于去户外寻找伟大的新线路，他转向室内，通过各种形状的塑料造型为人们带去那种逼真的体会。“这就是我们岩点造型师的工作，我觉得挺高尚的。”
“设计岩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鲍威尔说，“这是我在攀岩界里存在的意义。我非常非常渴望成为最好的岩点造型师。”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他的确是最好的。TyFoose，鲍威尔的多年好友，评价他是“最具创造力、最具天赋、最激励人心、也是最忘我的造型师，没有之一，空前绝后。甚至没有人能接近他的水平，他只能让人们望尘莫及。”
美国攀岩定线委员会主席ChrisDanielson，同时也是国内外竞赛的首席定线员，评价鲍威尔的作品是艺术与功能的完美结合：“伊恩并不仅是在制作攀岩用的岩点，他是在创造艺术品。”
鲍威尔作为一名岩点造型师的经历要追溯到1991年。那一年的夏天，Chas Fisher正在他刚成立一年的公司StraightUp制作岩点，公司设立在博尔德市北部的一座小仓库里。他听到了一声敲门声。
伊恩.鲍威尔站在门口，19岁的他拥有着一身适合攀岩的健壮肌肉，深色的头发在脑后蓬散的系成一条长长的马尾辫，他和Foose刚从德克萨斯州的Waco搬到此地。
虽然经验值为零，但鲍威尔还是决定找个设计岩点的工作。
“伊恩刚来的时候就是个愣头小子，”Fisher说到。“我虽然很客气，但并没有把他当回事。我告诉他我可以独自完成所有的工作并不需要帮手，但他并不接受我的拒绝。”
据Fisher回忆，鲍威尔在他停在车库的车里睡了好几周，他工作时鲍威尔又总是围在身边象苍蝇一样挥之不去，让人难以安心工作。最终Fisher无奈的给鲍威尔在角落里安排了一个位置，丢给他一些泡沫。“我当时只想让他闭上嘴安静会儿。”
这家由Fisher在1990年创办的StraightUp是美国第一家专门设计制造岩点的公司。“那时候，全美独此一家。但毕竟岩点造型还是小行当。全国估计也就几十家岩馆。”Fisher说到。
今天，大家在人造岩壁上看到造型丰富、色泽鲜艳的岩点，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在室内攀岩还并未流行的“黑暗期”，大概在1985年，制作岩点的材料局限在真实的岩石、木头以及人造树脂胶与沙子的混合物。
1986年意大利Arco举办了第一届攀岩大师赛（Rock Master Competition），在那之后，关于攀岩的一切都开始发生着改变。根据IFSC网站上所述，上万人参加了那次比赛，这在当时也创了世界纪录。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在美国各地开始慢慢出现了各种攀岩比赛，岩馆也如雨后春笋般的建成。
回首往昔，人造岩点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做工粗糙，表面锋利，造型单一。大部分岩点公司只制造70~150种造型。Foose说在1991年，美国市面上估计仅有千余种造型的岩点。
再看看现在，单是博尔德市的这家Movement Climbing+Fitness就拥有上万种风格各异的岩点造型。
虽然从未设计过岩点，鲍威尔很快在StraightUp显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没过多久，他在创造方面的造诣就已经超越我了。于是我雇佣了他。”Fisher说道。“公司里一些经典的造型都是伊恩设计的。”
鲍威尔说最让他引以为豪的设计就是那个时期他们推出的售价99美分的脚点。那时候市面上几乎没什么专门的脚点造型。StraightUp推出的这些脚点简直是卖疯了。
脚点通常尺寸更小，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却是室内攀岩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它们能让人们在人造岩壁上获得更真实更具挑战性的体验。只需换几个脚点，你就能把一条线路的难度从V5升级为V10。
Fisher把鲍威尔的成就归结于对理念和错误的探索。“伊恩总是在失败中吸取经验。”Fisher说道。“这是个好习惯。我就有些急躁，常常被自己气的无语。反而是伊恩帮助我变成了一个更合格的求知者，一个更善于从错误中汲取教训的人。”
鲍威尔进入公司之后，设计并制造岩点、填写订单、拖地板、接电话，几乎参与了公司的每个环节，包括销售。鲍威尔的名片上写着：“创新设计副总裁”。
Boulder Rock Club的健身教练ChrisWall，曾做过鲍威尔多年的室友，他说鲍威尔是第一个把这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造型做的象真的一样的人。
“不管人们了解与否，只要经过鲍威尔的设计，这些岩点都会变得自然逼真。”Wall说道。“他能做出让人们抓着感觉很舒服的crimp点，它可以让你根据训练的需要用手的不同位置去抓捏，然后鲍威尔又可以把这个小点做的像是从Joe山谷里带出来的一块砂砾岩。我觉得人们难以领会到他所做的这些。”
“他就是一个岩点语者，”Fisher说到。“他会让人们在不知不觉中爱上这些岩点。”
伊恩.鲍威尔于1971年出生在亚特兰大市，他与父母Travis和Fran住在市区里艺术氛围很浓的区域。Travis是一名建筑师，Fran经营着一家画廊（现在已经关闭）。Fran收藏艺术品，自己也是一名艺术家。她有着专业的绘画基础，同时也是一名很有天赋的摄影师，但她从未以艺术创作作为毕生的追求。伊恩在幼年就开始学习绘画，很多时候是在画廊废弃的磨砂板上涂写。
他对父母直呼姓名
“Fran鼓励我多学习技巧，对待艺术要保守严谨，”他说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意识到毕加索在改变风格之前能够画出超现实主义的作品，而那种标准是值得为之倾心奋斗的。我喜欢做一个古怪疯癫但又极具创造力的人，但如果不被束缚，即会崩垮。如果我不能紧握着锉刀，如果稍有偏差，手中的这块石头就毁了。方法和工艺，不可或缺。”
Fran说伊恩“具有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每当专注于一件事情，他可以数日里不分昼夜，我是说他真的可以不睡觉。”
伊恩九岁的时候，花了整整一个夏天给50个绿色塑料小兵玩偶画上制服。
“我们给他准备了许多有关士兵制服的书籍，他按照书上的图案为整个‘军队’着装，细节精准的令人惊叹，”Fran继续说道。“玩偶的腰带之后都是真实准确的颜色，还有他们穿的迷彩服，天哪，太逼真了。不过完成了这些，伊恩返回到学校，就把它们丢在一旁了。”
伊恩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攀爬。“还是三四岁的时候，他常常去爬市里的一些雕塑。”Fran说道。日裔雕塑家Isamu Noguchi，在亚特兰大的游乐场和公园里创造了许多雕塑，他是伊恩的偶像。伊恩几乎爬过了他所能找到的Noguchi的作品。
Fran这边的亲戚似乎都有着利他主义的性格。伊恩的表兄Richard在SriLanka独自经营着一所孤儿院，收容着来自泰米尔猛虎组织统治区屠杀事件中的幸存者。他的阿姨和姨夫在非洲开了两年多的私人AIDS诊所。Fran自己也在波黑战争期间开着一辆满载医疗补给的救护车深入到萨拉热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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