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间｜海棠 未知是一种礼物和修行 - 游记攻略 - 8264户外手机版

记松潘岷江乡隆其沟环若尔寨忘忧谷之行 不知觉中躺了有近三小时，身体一点不想动，嘴唇已经干得快黏在一起，我知道今晚是必须起来烧点热水的，毕竟今天白天500ml的一壶热水都没喝完，现在已经凉了。高海拔行走水分流失毕竟更快，停下来身体对水分的需求自然是要开始算账的。我翻出头灯，先把内外帐之间的登山鞋装袋放进内帐。外账和地面间的缝隙早已被雪掩盖，抖了抖帐帘，帐篷上居然已经有大约5公分厚的雪。腾出地儿开始烧水。想来老天还是很眷顾我们的，六点左右扎完帐篷，扎营后十多分钟就开始下小冰雹，之后转成雪粒，才这么三小时地面已然铺了有十公分厚的雪。
这是我们第三晚营地，算是临时新增的备用营，前两晚也都是走在备用营扎营，区别只是前两晚是提前预设的备用营点。正式的C1营地从徒步起点海拔需要推进1450米，对于负重最大的第一天来说，行程可能确实高了点。加上每天的行程本来是预设满的，起步时间又比预设的08:30晚了一个多小时。送我们的车停在河对岸，卸了包背上，过一座简易的铁皮桥，便算似过了纷扰俗世和寂静深山的结界。这次起点设在一佛塔前，抬眼便能看见那醒目的金色塔尖。步行两百多米便来到寺门前，门前有一间石屋，旁边有一棵香柏木，寺院后面远远的山顶白雪覆盖，好不耀眼。寺门正关着，我们先在这里拍了起点合影。或许是有感应到远方来客的虔诚，刚拍完合影，见一长者手持念珠到了我们面前，请示过后经得允许，10:15我们开门进了寺庙。这里叫龙安堂寺，院内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那大佛塔，塔前地坝上长着青草，野花正零散初开。【蓦山】照例先去绕塔，藏式佛塔，底部用石块垒起，形成石墙，正面一门两窗，四边各约10米，墙角鳞次放着许多刻有经文的石块。绕塔一圈，仰视塔尖，顶部龛中世尊佛像端坐，合掌躬身，礼敬祈福。转身再往里拾阶而上，来到内殿，公示牌上列了些管理人员，里面转了一圈，没见着僧侣。停留稍许，之后便从后门出了寺。花了一点时间转寺庙，却也是这次行程很满意的地方。【蓦山】转山喜欢顺时针转，大概这样就和其他信徒顺时针转经筒和佛塔一样，即使有时逆时针做线路其实会更利于每天的行程分布，比如转墨尔多山。这次不但满足可以顺时针转，也有寺庙和佛塔，于是当我卫星图上第一眼确认到那佛塔时便很快确定了徒步的起点并完成打线。

出了寺开始正式进山，前面几公里明显的机耕道，泥石路面，有容车辆的宽度，但中途时有落石阻挡路面，驾驶越野也无法通过，只适合摩托车。这里已少有人来叨扰，所以有大道时走大道为主，遇到弯道偶尔穿小路。爬升的路走得并不快，到了午饭点还没走完机耕道。大概这里整体雨水量不大，阳面少有中大型灌木和乔木，今天大晴天，连个合适的遮阴地都未见。大道一个拐弯口吃了路餐，稍作休整，继续前行。过了海拔3450之后便转入小道，一路路迹也整体明显。第一天没有太多出奇，川西的风景看来看去也早已略乏新意，只是不断的前行，休息，前行……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路，下午五点我们还没到D1的第一个备用营地。虽然召集令里【蓦山】写的沿途水源充足，但从这一带过往经验来看，没有到达前这地方水源还是不确认是否干枯，第一天背了2L应急水。这次出门背包本就比平时稍微超重了些，同行人员不多，舍弃了几样原本想测试的装备后，都还达到了24kg，对于平时体重保持在52kg的【蓦山】来说，超过22kg多的那最后几kg，快成了压坏骆驼最后一根稻草。出门前两天专门尝试暴饮暴食了几顿，想增加些体重储备供消耗，偏偏最近食欲似乎总不佳，体重大概还降了一两斤，打破了日常平衡点。背包重量大量放肩带上肩上的骨头疼，放腰上腰带勒得我骨头疼，很长一段距离走得我没状态。中午就冲了袋葡萄糖粉。下午把抓绒衣捆在腰上垫着方才逐渐好些。17:40我们才到预设的H3770备用营地C1a，原本这位置只是作为一个拐点。今天再行进到预设C1已会比较吃力，看看了这旁边有水源，就一致决定就地扎营了。这里大风肆虐，吹起来冷得要命，扎完帐篷大家便很少出去，各自造饭。山里没有口福的【蓦山】之前只能吃白米粥，便自己做的炒米，这次尝试把米打成了粉，准备做米汤吃。只是第一次尝试，不小心米粉放多了些，500ml水位，煮着煮着变成了米糊。尝了尝，相较低海拔有个八九分熟，味道尚可，能吃进去。但食欲仍有限，强行吃了一大半，剩了点，便放着准备明早加水稀释煮成米汤当早餐。没什么娱乐节目，便早早躺下了休息。

第二天清晨六点过醒来，不，应该说是起来，因为整晚其实都是闭目养神基本没睡着，只是被邻帐【老鹰】的声音扰动，就拉开了帐帘，看着远处山头有些光映白雪的金色，便出去走了几步。太阳还没完全照过来，大概要八点才能翻过侧面的山脊，外面大风还吹着，有些冷，便又钻进帐篷裹了睡袋继续躺着。旁边的【非想】大概听见响动，问我外面情况。我说才六点半，太阳还没出来，估计再过半小时能有日照金山，继续睡一会儿。知道她在山上睡眠不好，这次原来也是又整晚没睡着。还有个不算好的消息，可能因为登山鞋没系紧，【非想】昨天走下来脚后跟被磨破了皮。

七点过大家陆续起来烧水，做饭。09:13拔营出发。又一个大晴天，杜鹃林，草甸，冰挂，碎石区，淹没膝盖的雪线，初评的景色正逐步兑现。爬完一个坡就能看到下一个坡，本来想追补行程，但11:20到本应昨日抵达的预设C1点，15:30翻过H4480垭口，即使没有那时深时浅的雪，每一步也并不能快太多。17:30到海子附近备用营C2a。海子大半被雪覆盖着，小部分露出来的冰面半固半化，也没太多看处。走过之后今日似乎也平平无奇，路程在不断的深呼吸和歇气中进行，记忆却被很快被忘记。可能因为将抓绒拴腰上，路上出汗没有速干导致肚子受了凉，今天营地状态更不佳，在帐篷里闻到点【非想】做饭飘过来的肉味儿，直接差点吐了，今晚连煮米汤吃的胃口都没有，先躺了会儿缓解又起来冲了袋葡萄糖续命便睡下了。

D3，继续大晴天，躺了一晚起来，【老鹰】递过来一个苹果，我划了1/4来吃，又煮了些米汤喝，还尝试着吃下一个盐蛋，状态已经好多了。09:25拔营出发，今天先翻H4385的V2垭口，属于原本预设昨天翻越的，因为第一天扎营欠了段距离，一天迟则天天迟。D3，D4本身又是两天强度偏大的行程。昨晚有在盘算最迟14:00不能翻越V3垭口，那我们今天特定是到不了预设的C3营地，那D4也就同样不能到预设，轻松稳妥的话就需要改线，翻V2后直接出山。可惜心底总有些执念，还是想按预设完成线路。10:50全员上了V2垭口，简短休息后下行，12:50全员又翻上了H4476的V3垭口。虽然翻V2途中有一小段坡道不好着力，架了绳子辅助，但整体也有浅显足迹，一路还算正常。V3路餐时压缩饼干不是之前的口味，发现太难吃，只能进食点豆腐干兑了点葡萄糖喝，补充能量后便继续下行。按想之后应该比较顺利，可以一路下到H3992的C3a备用营拐点，然后按规划走完整计划线路。

翻过V3垭口后，这边山坡成了背阴面，太阳照射的时间太少，走着走着，路上的雪积得越发的深，可见的最厚处已有达一米，隐藏的暗沟不可预测。再往下，预设轨迹上原本明显的路迹被雪淹没，为避免长时间趟雪，我开始沿旁边山脊绕行，却见左手边是对恐高患者不太友好的断崖和大陡坡，而右手边厚厚的积雪段延续了很长的距离，包括覆盖了用于转弯下坡的路道。只得继续山脊往下探路，综合衡量下，还是选择从左手边少雪的悬崖坡下。找到一处相对有较多岩石做抓踩点的地，先下了一小段，然后有节十多米接近垂直的崖段。背着个大包，【蓦山】感觉都需要谨慎，想想他们不熟悉这种下行道，除了【简单】稍微可放心，后面的重装到中途如果手上稍微乏力就很可能直接掉下去。自然不敢大意，于是放下背包靠在岩石上，架绳。10米主绳放完，离下面一个稍宽点的安全平台还差一点，好在这次减装备时仍然没完全减绳索，保留了较轻的50米伞绳，能做辅助绳环抓结。【蓦山】先下去做了个简单示范，之后还只能一个一个下，先是【简单】，然后【老鹰】、【非想】、最后【KK】（原来【1987】）。这明明水平线可能就50米的一个距离，因为这个悬崖陡坡急降，大大增加了通行时间，过了垂直段，再经过80度左右稍微不那么陡的坡段，最后全员下到缓坡带用了一个多小时。这也是为什么有时下山遇到有些路人一来就问你走了多少公里时，我懒得搭理的原因，重装登山又不是城市休闲走路，岂能用距离长短去衡量难度，更何况是高海拔。

时间到了15:10，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今晚多半只能到备用营地扎营。回看刚下来的陡坡，大家都在说，如果这一段要重装从下面往上走，那才不敢想象。是的，重装从下往上的话，没有保护，这一段我们可以直接放弃了。

15:50，到达H3992的C3a，看看周围，要到预设的C3，横在我们面前首先需要再翻越的是右侧一个H4088的垭口，坡道下半段全是很厚的积雪。暂不说从这个坡道上去先要趟过一段无法绕开的深雪区，关键翻过这个垭口后面的路况不清楚，以这边的情况推断，翻过去的那段仍然是背阴面，积雪可能比这边更厚。再者翻过去之后即使到下一个备用营点C3b，仍然还需要下行一段之后再爬升，虽然相对高度差都只100米左右，但深雪绝对超级费时费力，大雪会掩去路迹而山那侧左手边也是大悬崖。今天继续翻垭口吧，时间可能不足以到安全区且带有不可知的难度和危险。不翻垭口吧，明天行程又赶不上，后天出不到山。【简单】问我有没备用线，我说到这位置没有了，如果改线便是翻到平武县那边，离我们预设终点相去甚远。又或者绕一圈从另一个出口返到松潘方向，但得多加一天。大家开始不在乎是否能走完整原线路，只要能安全出去就行。我深吸着气，又开始感受到点压力了，因为问题是现在我们所处位置左手边也是一个断崖，我放下包往后走了一段重新核实了一次，一个高度差两百米的悬崖，带队从这里下去绝对不可行。惟一可能从另一面山腰绕行的区域也是深雪覆盖。几次深呼吸，我终于还是决定放弃原线路行进，安全起见，我们转身沿来时路翻回V3垭口再下撤。这或许就是有同行的作用，是羁绊也是力量，能引导你做出更安全的决策，不像独行，能不能走出大山，其实并不太在意。趁天还早，我们立即回撤，走一段也可减轻明天行程的压力。

是的，人总有执念，转身并不容易，但每一个登山人都需要有心理准备，没有足够把握，我们可能需要适时放弃，因为山始终在那儿。这对于未知线徒步同样适用。

城市容易让人思维变得浑沌，出行前几天我曾专门又翻出些登山类纪录片和真实改编类的电影来看。可能心里太久觉得缺乏波澜，让之后的徒步似乎都可有可无，即使是有以前心心念念的寺庙或佛塔，又或是一条未发现他人涉足的户外新线。我开始想着找些方法刺激那沉睡的情绪，勇敢无畏和山难交织的影片确实有些效果，尤其不顾一切的冒险或是不再涉足的珍惜都被淡淡遗忘。当我们很难再找到《登山家》里年轻马克的那种纯粹和狂热，沉浸在《黎明墙》和《攀登梅鲁峰》里那种不离不弃，最终共同的成功和喜悦；或是庆幸《127小时》和《冰封168小时》那种独自面对临近死亡的劫后余生，又或慨叹《北壁》那最终的悲壮无助。也能理解为何总有那么些人，某些时候，总想开创前人所未能达到的“壮举”。这些顶级玩家的节奏里没有容易，即使最终成功。我想对于即使我们这般组队行进，包里的小刀也永远不会想遇到需要用来割断绳子的抉择，但也应该不会安分在永远都风和日丽的时光里度过。两种矛盾想法曾在心底反复横跳，有点想遇到坏天气，然后经历较大劫难最终走出来那种苦行后的解脱感；也担心超过同行难度，无法成功那种难以挥去的阴影。我偏好用“灵魂”这个词来形容我们那无法捕捉飘忽的思想，当然，它和宗教无关。有时会想，这肉身要如何才算和灵魂平衡？也或许它们本来匹配，肉身如此虚弱不堪，只是因为灵魂本身一样柔弱。可它也在世间撑过了这许多年。

17:30我们走到了之前那个调侃说重装从下往上“不敢想象”的悬崖陡坡脚下。这里刚好处在环山之中，是个天然避风口，有一处相对平整地，能容下我们几顶帐篷，取水也方便，最重要的是能近距离观察到明天要翻的那个陡坡。原线攀登是不太可行的，看到旁边碎石区更高位置可以尝试绕过去，这就算是新增的V4垭口。有了大概计划，便迅速扎营。可能是起点转塔的虔诚，老天一直算是很眷顾，这一路走的时候都是晴天，这会儿也是刚好大家都已经扎好帐篷，天开始下起小冰雹。小冰雹逐渐转为大雪，之后再转为小雪，大家除了取水也都呆在帐篷里保暖。今天长时间雪地行走，登山鞋已经全湿，好在停下后帐篷里及时回暖，状态也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不知觉躺了三个小时醒来，还能煮些米汤喝，然后看了一章节书才睡下。

第四天，早上醒来，雪停天晴，周围已经整座山白茫茫一片。好在没有整晚下雪，我们要翻垭口的那端雪铺得不算厚。昨晚【蓦山】也总算睡得好些，体能也恢复正常。早上照例煮了500ml米汤喝，加吃了个盐蛋，又划了1/4剩下的苹果。拔营收帐，09:28出发。

高海拔爬垭口不能一直望着最高点，只能将线路分设成很多小目标。开始可能每走五十米左右歇一下，然后每30米，每20米。坡道逐渐变成六十度，七十度，小目标甚至是每10米，每5米.……过了坡道3/4左右距离，有一段难度逐渐加大。右侧小碎石坡开始不稳，只能从左边抓住靠山体的稳固石点向上攀爬，有时两只手都去抓石点，有时一手抓石点一手将登山杖用力插在身体外侧辅助平衡和用力。爬到这位置已经消耗了相当一部分体能，后面一段要重装上攀对体能要求更大。山脚远看时还没觉得这么陡，临近了才发现这难度显然已超过了适合常规重装带队的情况。【简单】一直跟在我身后，体能和攀爬倒也没有太担心，我几次回头看了下他们后面三人，从爬到半坡开始，距离便逐渐拉得远些。而对于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他们要通过还是开始有些担心，尤其【非想】作为女生体能本身会稍差一点，加上昨天下陡坡时又掉了一根登山杖，这一路爬上来已更费力。但这位置已然进退两难，回撤去趟雪坡绕行也并不容易。我望着上面看着近到达却不容易的垭口，不能叹气更不能说沮丧的话，以免对大家心理形成打击。此时过多等待意义不大，只要让他们看得到身影即可，我只想尽快爬到垭口，让后面感受到这里能爬上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