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拔行走,体能消耗巨大,常感胸闷气短,步履沉重。每近垭口,来自各地的山友或坐或立,喘息歇脚,积蓄力量再艰难挪移。相遇同途,一声"加油"相互鼓舞,倍感亲切温暖。
凭借坚定信念与顽强毅力,一路坚持。下午三点多,我与几位山友终于攀上4号垭口。疲惫不堪,席地而坐,边歇息边饱览远山。
接着是下坡路,坡面积雪覆盖。三三两两的山友在前方雪地中或远或近。积雪消融,水流遍地,草地泥泞不堪。我深一脚浅一脚,循着前人足迹蹒跚前行。

垭口下斜坡:融雪持续,超过草地吸纳能力,形成坡面径流,汇入坡下溪流。(南国红豆 摄)
走过泥泞草坡,跨过一条小溪,向左横切一段山腰,路径渐失。追上几位陌生年轻山友,他们也迷失了方向。正犹豫间,一位向导赶上来,指点我们沿下方河谷前行,至多半小时即可抵营地。
向导步履矫健,我紧随其后,生怕走错。河谷乱石嶙峋,磕绊难行。午后河水浑浊,汹涌奔腾。河床上有几处厚厚冰层横跨急流,形成"冰桥"。我刚欲踏冰过河,被向导一把拉住。只见他捡起大石狠砸冰桥,冰面应声碎裂--我顿时惊觉自己的冒失。
沿河床跋涉良久,终于望见山谷深处一顶帐篷,这才放缓脚步,不再紧跟向导。随他一路疾行,早已力竭,他口中的"半小时",是按他的脚程计算的。

午后融水汇集,河水汹涌浑浊,河床现"冰桥"(南国红豆 摄)
下午四点半左右,我抵达觉布沟冬才营地。两支队伍已扎营,隔小河相望。先到的向导们正生火烧水,等候我们。
午后阳光依然炽烈,暖意融融。稍坐草地歇息片刻,起身环顾营地环境。
冬才营地位于两条小河交汇的台地,高出河床约五、六米。西来之河河床多岩沙,水流浑浊;北来之河河床坚硬岩石,溪水清澈,是露营者的取水处。台地背靠一道长满高山峡谷林的坡地,形成天然屏障,隔绝营地与高山。
营地中央大片草地似被翻掘,覆满黑土,显是某种动物的"杰作"。此处海拔3693米,热量条件尚可,植被较密,是野生动物理想栖息地。高原鼠兔便多穴居于此,以啃食植物为生。
趁暖阳斜照,云淡风轻,择地搭帐。弯腰作业时忽感头晕目眩--方才赶路过急,略生高反。帐篷搭好,连忙钻入躺下休息。
五点四十,山友们陆续抵达。搭帐、晚餐,各自忙碌。正欲享用晚餐,骤雨突至,我慌忙端起饭菜躲入帐篷。

冬才营地:地势开阔平坦。高山环抱避风,短草平铺柔软。近溪取水便利,远崖无落石之虞。大环境观之,实为理想露营地。(南国红豆 摄)
雨约半小时后停歇。天边疏星闪烁,天气转晴。步出帐篷,草地湿漉,山风微寒。忙与几位山友围向火堆取暖,然火苗微弱,热气难抵。为防感冒,只得返回帐篷。
夜阑人静,小河哗啦流淌,空谷回响,叩击心扉。睡意未至,白日所见风景如电影般在脑海清晰回放。
既无睡意,便不勉强。先听几曲平日所爱,谁知越听越清醒,不觉已至夜半。
农历三月廿一,下弦月如约而至,为高原披上薄雾般的清辉。高原夜寒,先前雨水凝作冰霜,覆满草地帐篷,一片素白,融入月色山光。
此等月色岂可辜负?当效古人歌之咏之。遂凑得几句:
夜宿迭山洮叠古道
冷雨凝霜夜朦胧,寥廓平野细细风。
山月不知心底事,一任清辉照征蓬。
自知浅陋,难比张若虚之江月、张九龄之海月、太白之对影、牧之之箫声、柳永之残月、东坡之疏桐。古人常托孤月寄寓孤寂、离愁、相思。王昌龄"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照两乡"慰人亦自伤。今夜之月,于我何如?
不知何时竟沉沉睡去,醒来已是清晨六点多。钻出帐篷,举目四望,草地帐篷依旧覆着白茫茫的霜雪。下弦月斜挂西天,朝阳即将喷薄。昨日午后汹涌浑浊的河水,此刻变得清澈温顺,山谷归于和谐宁静。

冬才营地的清晨:霜雪满地,月斜长空,如一幅静谧的水墨画。(南国红豆 摄)
行程:一线天-神王庙-马日松多-石林-1号垭口(4050米)-2号垭口(3982米)-3号垭口(3963米)-4号垭口(4037米)-冬才营地(3693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