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遇见——西藏骑行手记》 - 游记攻略 - 8264户外手机版

  游记攻略

楚山狐鸣


题记:所有的不期而遇,只为遇见你


楔 子

八月的太阳依旧炽热,树上的知了依旧在这个夏日鼓燥,午后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

我躺在靠窗的地板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天空,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外面没有一丝风吹进来,墙上的风扇使劲地摇着头,口中却拼命地吐出热气。地板在发烫,我努力地挪了挪身子,地板上留下一个汗渍渍的人形。

这次从高原回来后,人仿佛被抽空一般,整整十天,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客厅地板上,一动不动,几乎与世隔绝,不跟任何人联系,打进来的电话也几乎不理。甚至好几天干脆把手机关了,不被外界打扰。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我似乎一直走不出西藏这块神奇的土地。

也许西藏是一个谁都无法解开的千古之迷,竟让我不顾生命危险一次次踏上这块土地。又是什么魔力吸引着无数的人踏上这块神秘的土地?

有人说,西藏纯净的天空能洗涤每个人心中的一切烦忧;西藏能让世间的浮躁瞬间变得平静、圣洁;还有人说,西藏是一副最好的疗伤灵药,专治心灵受伤的人,挽救丢失的灵魂,包括那些为爱痛苦绝望的失恋者。

这让我想起了发生在川藏路上一个真实的故事,对我讲述的是故事中女主角的亲姐姐,也是我在骑行圈中认识的一个女孩。

三年前的一个五月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初夏,在离西子湖畔不远的天堂杭州一个幽静的小镇上,夏夜里常常传来一个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与女孩相爱三年的恋人在四月一个细雨绵绵的日子里,突然有一天,不告而别,一夜之间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杳无音信。女孩找遍了所有与男孩有关的地方,但男孩仿佛从人间蒸发,无论她用尽任何方法去寻找,始终无半点音信。女孩终日以泪洗面,曾有几次要自杀,甚至割腕。所幸她姐姐寸步不离地陪在妹妹身边,才暂时没让悲剧发生。

有一天,女孩突然对自己的姐姐说,她要骑车去西藏。姐姐一听惊愕不已,又不敢多问,生怕刺激这个既敏感又脆弱的妹妹,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去西藏?妹妹面无表情地说,我就要去西藏。

做姐姐的当然不放心让妹妹独自一个人骑车去西藏,虽然看似柔弱实则很有个性的妹妹一旦做出决定是谁也不可能改变的。于是她这个当姐姐也横下一条心,决定陪着妹妹一路骑车去拉萨,至少可以每天看护着这个早已对生活失去信心的妹妹。可是,这姐妹俩一个纤细,一个柔弱,先别说骑车去西藏,就是坐火车、飞机去,也不一定能承受高原的独特的气候,特别是高原反应。西藏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它不仅考验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更得有坚强的意志。要命的是这姊妹俩从小就生长在良好的家庭环境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父母宝贝着呢。

但妹妹如此绝决,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姐姐心想,既然妹妹坚决要去,谁敢阻拦,她每天要死要活的,总不能每日把她绑在床上吧。她如果坚持自杀,谁拦得住呢?又想,也许出去走走,对妹妹会好好处,至少不会每天生活在失恋的痛苦中。但愿圣洁之地的拉萨能化解一个人心中万千的愁怨,从无望的感情中把妹妹解救出来。

于是,姐姐从杭州一家有名的效益相当不错的国企辞职出来,陪同妹妹在五月的一个中午乘火车到了四季如春,花香遍地的昆明。然后在昆明市一家自行车的专卖店买了两辆山地车。她们对山地自行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姐妹俩只在上学期间骑过那种普通的自行车,上大学后,再也没有碰过这类交通工具。车店老板现场给她们简单演示后,姐姐俩在昆明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上路了。

就这样,两个纤细的背影扭扭斜斜穿过昆明的长街向西而去。

这段路我于2012年第一次赴西藏骑车走过,那时,出城后不久就遇到修路,破烂不堪,尘土飞扬的路让我这个驰骋骑坛多年的老手苦不堪言,痛苦不已。我无法想象这两个无半点骑车走山道的柔弱女子是怎样度过第一天的骑行。只是希望在她们经过时路已经修好,否则她们俩的第一天就得彻底崩溃,前面的路还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当天,她们走了几十公里,到达一个叫一平浪的小镇住了下来,妹妹似乎没有了在杭州家中那么悲伤,但很少说话。姐姐心中稍感安慰,心想也许这一路走过去,说不定真能把妹妹心中的那份痛苦给磨平了。

第二天早上姐妹俩早早地从一平浪小镇出发了,并一头扎进了莽莽的大山之中。云贵高原可不仅是地理教科书上的一个名词,这里崇山峻岭,山路崎岖,急弯窄道,险峻无比。

记得当年与我一起走在这段路上的一个二十三四岁,正在上军校的尉级军官,他仗着年轻,还天天在军校强化训练,与我一路拼杀第一天从昆明就到了大理,足足两百公里。两天后(在大理等待其他的队友),从白云覆盖的苍山脚下,沿着平静如海的洱海,向丽江走去。一个大坡上来,那名军官的右腿膝盖关节发生巨烈疼痛,待坐下来喷了半瓶云南白药,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只得半道上拦住一辆车,到了元南省的鹤庆县。

当晚我们赶到鹤庆,他跑过来跟我们住在一家每晚只需九元钱的旅店,并同时把下午在鹤庆县最大的一家医院的检查结果告诉我们,关节膝盖骨严重磨损,医生郑重地警告他,要想保住这条腿,此生不能再骑车,否则以后连走路都会很困难,说不定要坐在轮椅上。

无奈之下第二天他只好搭车去了丽江,然后再从丽江搭火车回部队,去接受更好的治疗。与我们分别的那天晚上,他眼含泪水对我们行了一个军礼,沉重地说,兄妹们,大家一路保重,我没走完的路你们替我走完吧。

我们这十多个队友也一个个黯然神伤,队伍中唯一的一个来自山西太原的女孩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如今,这一对柔弱的姊妹怎么能翻过这连绵的大山呢?

第二天早上姐妹俩趁着山里凉爽的空气往大山里走去,快到中午的时候,姊妹俩已累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终于到了山顶,姐妹俩一阵兴奋,总算征服了一座大山。紧接着便开始下坡,道路陡峭,山道崎岖,在一处急转弯的下坡路段,妹妹来不及刹车减速,连人带车摔下了山谷。

跟在后面的姐姐见此情景吓得差点昏倒过去,一边哭一边大声喊着妹妹的名字,然后连爬带滚在山谷里找到躺在地上的妹妹。看着妹妹一身血肉模糊,手脚尚能动弹,姐姐一下瘫软在妹妹身边。。

姐姐一边安慰受伤的妹妹,一边打120报警。两个小时后,从昆明开来的救护车才赶到事故发生地点,几个强壮的医生护士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妹妹抬上车,救护车一路呜呜声到了昆明的一家大医院。

上天垂怜,妹妹受的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背上却被尖利的石头划开一道几寸长的口子,逢了四五针。

妹妹在医院一躺就是大半个月,姐姐寸步不离精心照顾。到底是年轻,伤口好得很快,半个月内就可以拆线了。

拆完线后,又在医院休养了两天,终于可以出院了。做姐姐的心想,妹妹受了一次惊吓,应该回心转意跟她回杭州去了吧?

出院的当天,妹妹转过脸对姐姐说,她还是要骑车去西藏。姐姐一听,两滴泪珠滚了下来,对妹妹说,你要是还坚持骑车去,会死在路上的。

妹妹面无表情,斩钉截铁地对姐姐说,回去也是死,既然横竖都是死,死我也要死到西藏去。并坚决不要姐姐跟着一起走,还威胁姐姐说,如果她非得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会找一个山崖跳下去。

我不明白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把这个女孩伤害得连一丝求生的希望也不给自己?

我不知道做姐姐的当时是怎样把妹妹再一次送出昆明的,她叙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姐姐怀着巨大的痛苦与不安回到了杭州,每天六神无主地等待着行走在西部这块连绵不尽的大山里的妹妹的消息,瘦小的妹妹却果决地把手机都给关了,不与任何人联系,也许是想断了与杭州一切有关的任何消息。

两个月后的一天,每天苦苦等待的姐姐在绝望中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是失去联系已久的妹妹发来的,告诉姐姐,她已经到了拉萨,一切都好,勿念。

姐姐悬了两个月的心才算有了着落。

隔了半个月,又收到妹妹的信息,说人已在佛国尼泊尔

半年后,妹妹辗转到了蒙古国。一年后,妹妹跟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在一起,两人一道去大西洋彼岸的加拿大,并在哪里定居下来。

我真心祝愿这个受尽情爱痛苦的妹妹在异国他乡永远幸福。

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在西藏到底遇见了什么,让她的人生又一次充满了生机,是那山那水那佛塔那经轮?还是大召寺内喇嘛声声颂念的梵音化解了女孩心中的不尽的戾气与爱的魔障?

西藏,你永远读不懂参不透。

本帖最后由 楚山狐鸣 于 2018-5-15 11:22 编辑

第一回  赴成都一波三折  滞郴州通宵晚点


    随着夏天的到来,吵吵嚷嚷大半年的川藏线骑行也日渐临近。

    六月下旬,开始提前在网上订购去成都的火车票,今年的中小学校暑期放假的时间预计在七月一日左右,所以我跟狼头商量购买七月三日至四日的火车票。当狼头打开12306网站,网页上显示,由于暑期列车运行调整,七月从郴州去成都的火车票网络上不预售。但狼头告诉我,六月底有去成都的火车。

    今年各学校的期末考试提前到了六月的二十五日,考试三天,到二十七日结束,学生考试完我基本上没我什么事,后段的工作全都是班主任的活了。于是我让狼头买六月二十八日的火车票,决定提前几天走,反正学校放假就剩一个期末总结大会,然后作鸟曾散,各奔西东。

狼头所在的学校由于性质不同,早已考试完毕。但他所在的学校不能提前放假,没事也得到学校蹲着混工分,还得天天考勤,这点我们单位就松懈多了,一到考试基本上是各司其责,有事的到岗执勤,没事的放羊,无人管。狼头要是提前走,只有请假了。

至于自然,根本不用考虑时间的问题,随时可以走。她最富有的除了钱,还有时间,所谓有钱才能有闲,指的就是自然这种人。

本来这次川藏长途骑行,一开始有五、六人决定同行,我呢,原计划穿秦岭,出西安,登华山,但经不住他们再三的迫切的邀请,只好改变计划陪同他们再次去一次西藏。但真正决定时,看聊却第一个退出,由于他的老母亲长期卧病,看聊又是一个大孝子,好多年来,从未离开过母亲身边一步。可这一趟去拉萨,至少得一个月左右,这么长时间儿子不在母亲身边,看聊还真不敢去想,所以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这次活动,尽管他万分不舍,他知道,有些事现在不去做,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去做了。但古人说得好,父母在,不远游。

第二个退出的是骑士。骑士与狼头同在一个学校,他有时间有实力,更有雄厚的经济基础,他也是最初决定去西藏的倡导者与响应者。六月中旬的时候,突然对我们说,他决定不去了。原因是担心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怕承受不住高反以及缺氧,要是在半路上心脏停止工作,挂了,就摊上了大事。按理说他平时运动时的强度非常大,记得去年我们一起骑行江西南昌,全程1200多公里,七天时间,一般人是吃不这份苦的。可他说得如此严重,也就不好强迫他,真的万一在路上出点什么事,非同小可。

当我们打电话通知远在兴宁的龙儿准备购票时,龙儿关键时刻改变主意,宣布退出活动,这不缔给我们一记闷棍。龙儿为了与我们一起骑车去西藏,已经训练了大半年,几乎天天练车,她独自住在兴宁古城。在兴宁几乎看不见有骑行者,为了这次西藏之旅,龙儿可是每天拼了命的在训练,每天不是独自一人去爬十龙潭那道连续十多公里的大坡,就是骑车从白廊环湖路绕长盈头八公里大坡出来,环一圈,特别是进入六月份,时间越来越接近出发的日子,龙儿是一周几次从兴宁下山来跟着我们去程江口练车,这一来二去每天往返一百多公里,这份决心这份执着,作为一个女子,真是令人敬佩与感动。龙儿在前几天刚把去西藏的装备都买齐了,你说她突然改变主意,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现在去西藏的队伍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而我本来就是陪太子读书,有一天我找到自然说,如果她也中途退场,我肯定是不会去了,因为我几年前曾单车去过一次西藏。至少目前这几年,西藏对于我已经失去了神秘感与吸引力,而电话中的自然却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去。

就这样,狼头买好了我们三人六月二十八日到成都的火车票。

在我们三人即将踏上西行之旅前三天,龙儿突然出现在我单位的大门前,手里提着一个重重的包。看见我后,从包里掏出三瓶两斤重的蜂蜜,非得送给我们这几个远行之人。众所周知,蜂蜜是最能补充能量的,如果在半道上累了,只要轻轻地喝上一小口,立即神清气爽,精神抖擞。龙儿面对着我满脸失落,满是沮丧地说,她非常想跟我们一起去,不是因为缺乏勇气更不是因为缺钱,事出有因,家里出了点壮况,早两天在外面做工程的丈夫风尘仆仆回到家中,对她说有个工程有些不顺,想在家中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作为做妻子的这个时候应该好好陪着丈夫,守护在他身边。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要承受许多的不如意,但我们不能选择逃避,只有共同去面对,这才是真正的夫妻。我理解龙儿此刻的心情,并安慰她好好在家多多陪陪丈夫。

顺便说说自然吧,自然在资兴骑车的历史并不长,但她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去年全郴州在安仁县举办的运动会上自行车比赛取得女子前三名的好成绩令人刮目。加之这一年来的刻苦锻炼,成功把一个弱女子升级成为一个女汉子。她更大的优势是装备精良,腰缠万贯。她更是一个摄影爱好者,为了这次去西藏能多拍几张大片,她还特意报名参加了一个摄影培训班,真可谓是有备而去。

六月二十八日,阳光灿烂,夏天的脚步早已悄悄来临,满大街的短衣短裤,还有女孩们飘飞的裙子。

我们三个人的自行车三天前已从郴州的火车站发往成都,先一天狼头接到成都打来的电话,告之我们的单车已经到达成都站,催我们前往取车,否则三天后将收取一定的滞纳金。

当天下午四点半,我早早地在家吃过晚饭,随着铁门“咣”的一声,便开始踏上西去之旅。狼头早已在我们单位大门前等候,不一会,自然的老公开着车“滋溜”一声停在我们面前。随即我们来到了种子公司捷安特专卖店,店老板小段提前在他店门前高悬一块大红幅,上书“预祝八路、狼头、自然西藏骑行圆满成功”。

有许多的车友赶来给我们来送行,特别从三都过来的骑友,本来还有很多的骑友要过来,但因为不是周末,这个时间都正在上班,无法赶过来。

本来这次西藏之行我不想闹太大动静,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大家具体行程时间,我只想静静地走,悄悄地回,但还是来了这么多骑友,有上班溜号的鸡汤、悠然、南楚闲人,有请假专程从三都过来的看聊、古月、小王等,更令人感动的是骑车不辞辛劳从几十公里外赶来的龙儿,还有几个我一下子想不起他们名字的骑友。


三都那几位骑友还给我们准备了一大包零食,有苹果、牛肉干,还有一个七八斤重的哈蜜瓜,这一包东西足足有十多斤重。我一看,犯愁了,他们肯定把我们三人当成自驾游,却不管我们的自行车驮包已然是满当当、沉甸甸。我努力往外推,他们合力往我们身上递。盛情难却,自然的老公把那包东西塞入后备箱,说了一句先到郴州再说。

捷安特老板娘拿出相机,给我们记录下这一动人的场景,随后小段又开了一个大西瓜。
今晚七点四十五分的火车,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便告别前来送行的骑友,在一片一路顺风声中坐上车匆匆离开,车过鲤鱼江大桥,便往郴州大道驶去。

半小时后,进入郴州市内的苏仙路,眼前的苏仙岭依旧那么翠绿,这里曾留下过八百前宋代文豪苏轼的足迹,以及苏门学士秦观的词《踏莎行·题郴州旅舍》,其中有两句千古绝唱,“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同时期的书法大师米芾专程来到郴州书写了这首词,后来苏轼被贬海南经过郴州时专门为此词题写了一个跋,于是有人把这三人所书刻在了苏仙岭的石壁上,史称“三绝碑”。上千年过去,遗迹犹存。

六点的郴州火车站热气腾腾,没有一丝风,只有送往迎来的客人。曾经与自然一道骑车井冈山的两位郴州骑友早早在此等候,他们特意来为自然送行。这是两位已经上了年纪,每人至少在六十五岁以上,但从他们的气质、精神面貌上看,不输少年,神彩奕奕。

不一会,郴州的另一名骑友田园牧歌也匆匆赶来给我们送行,别看他身材高大,面色黝黑,却是郴州一所重点高中毕业班的一名把关老师以及毕业班的班主任。今年他刚送走一届毕业生,趁着这个空档也计划骑车去拉萨。他原打算跟我们一起出发,但他一个好友(也计划骑西藏)在一所学校当校长,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他们晚几天才动身。

六点半,我们三人手提着大驮包,告别来火车站送行的骑车,准备进站。通过一段铁护栏,一手提驮包,一手举着火车票与身份证,来到检票口。检查员把我们手中的火车票接过去一看,不让我们进站,大声对我们,我们所购买车票的这趟开往成都的火车停开,让我们赶紧去售票厅退票。

我一下急了起来。于是三人又退回到车站前的广场上,把驮包往地上一放,留下自然看包,自然的老公也随同我与狼头心急火燎地赶到售票厅。我们几人商量,既然这趟车停运,就只有改签,只要今日能走就成。狼头紧紧跟在改签售票口的队伍里,几个售票窗口前排着几列长长的队伍,好半天狼头才挤到窗前,掏出三张车票让售票员改签到成都,售票员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淡淡地说,没有一辆火车开往成都,只能退票,最后还幽幽地说了一句,还不知道哪一天才通车。

我一听,懵了。一急,汗如雨下。我与狼头又扑向问询处,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便又把狼头推过去。

在售票厅的最右边的问询台,车站服务员耐心给我们解释,昨日湘西怀化突降暴雨,把开往重庆、成都方向的铁路给冲垮了,正在抢修,但由于灾情严重,不知何时才能通车,早则三五日迟则十天半月也说不定。

乍一闻,我蔫了,汗如流水般涌出,全身都湿透了,这回该怎么办呢?好不容易出来,跟骑车们也告别了,我还是偷偷地从单位溜出来的,还有我们的自行车早两天已经到了成都,更关键的是,通往成都的火车还不知道得等多少天才通车?

好在自然的老公常常外出,见多识广,这种事对于他是司空见惯,他建议我们改签到衡阳上火车,他开车把我们送过去。但衡阳开往成都的火车同样要经过怀化,也就是说此路依然不通。狼头跟自然的老公准备去高铁站,我却踌躇起来,高铁除了贵,但怀化方向的路况也未必畅通。

自然的老公忽然灵机一动对我与狼头说,既然没有火车去成都,那就先到重庆吧,到了重庆何愁到不了成都?于是狼头抓紧查去重庆方向的火车,天可怜见,还真有一趟,广州开往重庆北站的K202列车。

三人急忙又开始排队,狼头拿着三张火车票先去退票,自然的老公拿着钱排在售票的队伍中,我负责传递身份证。好一会,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到达窗口,我急着把身份证传过去,售票员瞪了我一眼说,急什么?我这里退不了票,那边也买了票。这时我又被急出了一身汗。

好一会功夫,终于拿到了三张开往重庆的火车票,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人也顿时轻松了许多,但扔挥雨如雨。走出售票厅,天色已渐渐暗淡了下来,但车站广场上的人群丝毫没有减退。晚上八点十六分的火车,已经快八点了,我们抓紧时间进站。再一次告别送行的车友,自然的老公在自然的耳畔一再叮嘱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每天记得打电话给他。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仿佛是一对刚结婚的情侣乍别,难舍难分。

行李通过安验机后,我们三人来到了二楼的候车室。在炎热夏天38度高温的南国郴州,年久失修,陈设简陋的没有空调的候车室里如蒸笼一般,冒着一串串热气,加上旅客身上的汗臭,还有各种零食的气味,整个候车室发出一股股怪味,令人作呕。狼头一进去就抱怨,要是坐高铁多好,高铁站的候车室既干净又有空调。我不好作声,自然却开口道,我倒觉得很好,狼头便无话可说了。

不觉到了晚上的八点十分,离开车的时间只有六分钟了,但车站内丝毫没有动静,广播也哑巴了,更不见手里提着扩音喇叭大声招呼着我们上车的列车员。也许是火车晚点了,我们只能耐心等待。

几十分钟过去,候车室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广州至重庆的火车晚点39分钟。我们一阵欢迎,虽然是晚点,但火车终究还是来了。

快乐往往是最短暂的,眼前的电脑屏幕即刻变脸,比翻书还快,字幕换成了“广州至重庆晚点,请不要离开候车室”,然后这两行字长久地留在屏幕上,始终如一。

燥热的空间,沉闷的空气使我坐立不安,接着是一趟又一趟的上厕所,从下午进入郴州后我身上的汗水几乎没停止过,一直在往外冒。自然看着我连续不断地上厕所,每次都忍不住地笑起来。

晚上十点过去了,还有不见半点动静,十一点过去了,还是没半分改变,显示屏上那两行字一如刻在石碑上,任岁月流逝,恒久不变。图片

午夜十二点钟,几个小时前拥挤不堪的候车室显得空空荡荡,许多乘K202这趟列车的旅客早已改签其它的车次,还有几个带着小孩、老人的旅客纷纷到一楼的贵宾室吹空调去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免费的空调,每人十元的空调费让我望尔却步。

半夜一点左右,候车室进来几位女乘务员大声向我们宣布,大家所要乘坐的K202列车从重庆过来刚经过郴州,四小时后才能到达广州。火车到达广州后,再用四小时开往郴州。如果运气好的话,明天早上八点左右能上车,但昨天的同一车次是中午十二点多钟才到郴州,晚点二十多个小时。

我倒吸一口凉气,但仍然是挥汗不止。唯一安慰的车已经在路上,只要坚持等待,就会有希望。

狼头与自然各自早早地霸占一张长椅,背包当枕头,呼呼地睡了起来。只有我不安地来回走动,候车室的人越来越少了,午夜的候车室静得连自然的呼吸声与狼头的鼾声格外清晰。

屏幕上的电子钟在缓慢地跳动,仿佛时间在凝固。

凌晨四点二十分,死一般沉寂的电子屏幕突然跳出一行字:从广州至重庆的K202次列车已经到站,请抓紧上车。我大声把睡梦中的自然、狼头吵醒,三人整理好驮包。乘务员也现身到了候车室,打开通道。我回过头去,刚才空旷的候车室已经人满为患。
本帖最后由 楚山狐鸣 于 2018-5-17 09:14 编辑

第二回 雨中仓皇过重庆 成都拜谒武侯祠


    火车刚刚开出郴州站,天开始放亮了,晨曦挤进车窗,照着一车厢人疲惫而又慵懒的脸孔。

    狼头与自然爬进了另一节车厢,他们俩买的是卧铺票,而我手中火车票却是站票。我所在的车厢的每一个位置上都坐满了人,我在入口处站立了好一会,向着车厢望去,全是一片冷漠的表情。我提着笨重的驮包走向另一节车厢,慢慢寻找空位置,我必须要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来,昨晚在郴州站的候车室一夜未曾合眼,而此去成都的火车又得十多个小时,长久站立着,人肯定受不了。

    经过三节车厢,发现有一条长椅上只坐着两个人,这是三个人的位置。而对面的长椅上却躺着一个正在沉睡中的妇人,我不忍心把人吵醒,便靠着椅子上坐了下来,空位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个装零食的小包。待我坐定后,一直趴在车厢小桌上睡觉的女子突然嘟囔了一声,我也不愿与她分辩,便装聋作哑起来。

    车过衡阳,渐渐地下起雨来,雨水一道一道如蚯蚓一般蜿蜒从窗玻璃上滑落。这是个多雨的夏季,这段时间,全国各地都因暴雨袭击,引起的山洪暴发,有几个城市都被淹了,连现代大都市深圳也泡在水中。我真的不想说中国城市的建设者们,国家为城市建设投入大量资金,还有广大的市民,他们把一生的积蓄甚至是几代人的心血投入到城市建设中,却轻易地被几场大雨把城市还有他们的住房泡入水中,看似风光无限的都市其实是那么的经不住风雨。那些高高坐在朝堂上的既得利益者只追求表面的繁华,哪管民间洪水滔天?

    上午十点半,火车到达长沙,雨依然在下。

    中午刚过,自然从她的卧铺厢过来看我,狼头却在沉睡中依然未醒。自然建议我一起到他们卧铺厢去,他们那节车厢还有几个空位,我摇头表示拒绝,担心被列车员查出来半天解释不清,还有我这大包小包的搬来提去也是麻烦。看着我一脸的坚持,自然留下两个香瓜后消失在车厢尽头。

    火车向武汉方向驶去,渐渐地雨停了,我望着车厢外,平芜的田野,大片大片的稻田,绿油油的。毫无规则、形式不一的农舍随意洒落在田野中。水泥路在农田间,交错纵横。

    列车经过湖北的汉川、枝江后,山势逐渐高了起来,黄昏时候,进入湖北的一大重镇——宜昌。

    宜昌在长江的边上,溯长江而上,几个小时就能到达重庆。当年日本人在宜昌边的石牌镇兴重兵与国军的一个师鏖战几天几夜,最终被胡琏所率的国军赶到长江里喂鱼去了,从此日军只有在宜昌下游望而却步。

    去年七月我骑车从重庆,过万州,沿三峡一路下来,望着地势险峻离宜昌不远的长江西陵峡,不由叹道,真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晚上七点半,火车吐了一口粗气,趴在宜昌火车站内不再动弹。

    黑夜渐渐来临,车厢内亮起了灯,黑黑的车窗外偶尔有飞驰而过的火车,对面车厢内的灯光一闪一闪地看不清人影。

    直到晚上的十点多钟,车厢微微一晃,火车才缓缓地驶离了宜昌火车站,向重庆方向驶去。

    夜里车厢内的空调吹出来的风很冷,我不敢入睡,因为在空调的冷空气中沉睡我很容易感冒,只有强撑着,尽管昨晚未曾合眼,但我更担心的是即将开始的西藏骑行之旅,还未开始就病倒在路上,岂不出师未捷?

    西去的列车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六月三十日的早上五点才到达山城重庆。

    大雾笼罩下的雾都重庆,大雨滂沱,满大街上都是深深的积水,三人提着沉重的驮包经过几道街,绕过几栋高大的建筑,来到重庆火车站的售票厅。售票窗口排列着几条长龙,我与狼头挤到队伍中,自然在大厅的一侧守着三个大驮包。

    排队半天,终于轮到我们,售票员却告诉我们没有去成都的火车,要去成都只能乘坐高铁。我一脸的疑惑与不解,站在大厅内呆若木鸡。

    火车站离高铁站有点远,我们离开售票大厅,站在台阶上,手里紧紧抓着驮包,望着路上南来北往的车辆与人群在雨中匆匆行走。

    随即三人冲入雨中走向北去的街道,绕过一个广场,来到公交站牌前,跳上663路公交车,在拥挤不堪的人潮里车把我们带到了重庆北站的高铁站。

    早上七点左右雨雾中的重庆,一片混沌,整个城市的上空迷迷蒙蒙,四周的霓虹灯仍在闪烁,仿佛还有黑夜里。

    狼头快步向前,向着售票厅冲去,把驮包随地一丢,直扑售票窗口。早上购票的人还不是很多,不一会狼头就出来了,手里举着几张高铁票得意洋洋地对我们说,买了三张最早去成都的车票,上午九点发车。

    自然一听,便闹着去车站附近去吃早点,因为还得等上两小时,并要狼头仔细看看具体什么时间开车。狼头低着头,在昏暗的光影里仔细一瞧,这一看不打紧,却吓了他一跳。车票上赫然写着七点三十四分钟发车,此刻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四分钟,离开车只有十分钟时间。三人急急忙忙提着驮包往大厅里挤,根本顾不上吃早餐。一进门就得过安检,驮包往安检机上一丢。人还得过安检,站立在传动轮的橡皮上缓缓传递过去。过了安检,赶紧抓起驮包往大厅中央奔跑,可我刚离开,却被一个年轻的女警拦下,心里一阵紧张,难道我以前做过的那点偷鸡摸狗的事给暴露了,在全国通缉?已经迈出大厅一段距离的狼头与自然这时也停下了脚步,吃惊地看着我。

    这时女警走过来对我说,你包中有危险品,必须清查出来,否则不允许上车。

    我把驮包放在地上,一件一件清理出来,一会儿我才猛然想起从家里带来一瓶罐装的红色喷漆。

    这喷漆的事还得慢慢说起。四年前,当我骑车走在318线上,路边的路牌上全是骑友们的涂鸦,特别是一路上所有的小旅店的每一面墙上都是骑友们的各种题句题词,形成了一种骑行文化。所以这一次我也准备显摆一下,用现在年轻人流行的说法——装B。当我把这想法对狼头、自然提起,立即得到他们二人的支持,自然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表示,她给我们每人提供一罐喷漆。临走装包时,所带的东西太多,喷漆有些占地方,我忍痛放下两瓶,只拿上一罐红色的喷漆上路。按理说我们在郴州上火车时也需经过安检,却安然无恙地上了火车。现在我想在郴州这种小站,你就是背两个炸弹怕也查不出来。

    当我把喷漆从驮包中掏出来递给女警,女警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还轻轻地摇了两摇,放在桌上。我收拾东西提腿往外跑,女警又把我喝住,严肃地对我说,把身份证拿出来,检查一下。我只能乖乖就犯,按她说的去做,把身份证给了她。她拿着我的身份证对着我确认了好一会,然后把证交给我。我准备离开时,女警又把我叫住,让我把电话号码登记一下。完事后女警终于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我万分火急地往大厅中央走去,狼头与自然满脸疑惑地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边跑边竭斯底里地大声吼叫,我的装B神器被警察搜走了,我可是背了几千公里呀。自然一听,咯咯大笑起来。接着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时间万分紧迫,又被耽搁,大厅四周都是登车的出口,不知道从哪道门进站,一下子四顾茫然,狼头看了一下车票,三人猛扑13号进站口。

    下了一道长长的台阶,进入车厢内,人还未站稳,车就开始启动了。

    宽敞的高铁车厢内窗明几净,连同乘务员也个个年轻漂亮,与我们从郴州至重庆的普通列车相比真是天壤之别。难怪有人说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从乘务员的脸知道,这个社会上的人是分等级的。

    许是时间尚早,车厢的客座上只有几个稀稀落落的乘客,我们每人各占一排位置,躺下睡觉。高铁的设计更具人性化,每个座位下有一个可供充电的插口。狼头把前后三排的插座都插满,让所带的手机、移动充电宝、音响等充上电,然后美美地躺在长椅上。

    车窗外的雨依然在飞,列车高速地奔驰在巴蜀大地上。

    列车经过广元、汉中车站,一下子拥上来许多人,空荡荡的车厢内挤满了人。一个小时后,进入成都市区,车速也渐渐慢了起来,我提醒狼头把充电中的各种电器收好,准备下车。狼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转过头来看着我说,不急,等到了站再说。

    一会儿,车到站停了下来,乘客们依次往外走。狼头这才起身去前排座位底下拔充电器,两百多元买的移动充电宝不翼而飞,他这才急了起来,往前找到坐在我们前排位置上的一个女孩,问她是否拿了充电宝。女孩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她没有看见什么充电宝。狼头认定是前面那个男生偷的,但那年轻人已经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没了踪影。

    狼头满脸沮丧地回来提着驮包下车,口中忿忿地叫嚷着,四川人的素质太差了,摆在眼前的东西也敢偷。接着自然也跟着伤心起来,她的数据线也被一同偷走。原来连接狼头充电宝的数据线是自然手机上的专用线,且价格不菲,单单一根线就是两百多元。

    从成都高铁站出来,细雨绵绵,拥挤的楼群,行色匆匆的人群在大街上穿梭。我们又一次拖着沉重的驮包穿过雨中的街道,来到地铁站的入口。在地铁站内,一位操作一口四川口音的瘦瘦的中年女子看见我们手中独特的驮包便围了上来,热情地问我们是不是骑车去拉萨?我与自然高兴地应着。女子上前对我们说,她也是骑友,早几天才骑车从318线回来。还说,看见我们的行李就知道是去骑川藏线的,所以看见我们感到很亲切。

    买好地铁票后,安检人员让我们打开驮包检查,从包内取出矿泉水瓶打开,让我们每人喝上一口才肯放行,这真有点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之感,他们是否怀疑我们所带的矿泉水难道是液体炸弹?还是把我们三人当成了蓄意破坏的恐怖分子?

    随着一站一站地滑过,地铁把我们载入了成都火车站的出口。自然不分东西南北,看见出口便往外冲,结果是冲过去另一个方向的出口。我与狼头高声喊住她,让她倒回来走另一条便道出去,她却向我们跑过来。在交卡出卡处,由于自然刚刚在另一个出口已将手中的地铁卡已经交了出去,所以这次必须随同我们其中一人一起快速冲出去。狼头在前面开道,自然居中,我垫后。当我把手里的铁币投进机器时,机关一开,两人迅速向卡子外面冲。刚一离开,就被一个守门人员发现,非要我们再去补一张地铁票,我们一再解释。但从她鄙夷的表情里知道,她一定是在怀疑我们三人当中有人在逃票。

    走出地铁站的地下通道升到地面上,雨似乎越来越大了。从地铁往右走了一百米左右,来到成都火车站,但见宽阔的广场上挤满了排着队伍的人,仿佛跟春运排队买票的队伍排成无数条长龙。

    先把驮包放在大厅前屋檐下,交待自然守着,我与狼头去取单车。

    我俩冒雨穿过广场,绕过长长的队伍,在车站的一处窗口打听快递过来的行李该往哪里去取?服务员指着前面的一条街告诉我们,沿街往前走一百米,有一个火车行李仓库,所有火车托运过来的货物行李都住停在那。

    我们俩又一头冲入雨中,来到仓库门前,见几位穿着火车站工作服的人员守在仓库门口,狼头把提货单递过去,有一个结实的中年人员把我们领进仓库内。我没想到这个地下仓库有那么大,里面存放着各种货物,包括小车、卡车这种大型东西。

    我让工作人员帮忙推一辆车出去,来到街头,狼头说他能两只手各推一辆车,结果是没走几步,两辆车便撞到了一堆。我说这样不行,还是我先把自然的车骑过去,然后再回来。

    雨在不停地下,我骑着车穿过拥挤繁忙的火车站广场,把车交给自然,然后又扎入雨中。
    三个人的车到齐后,便开始把驮包往单车货架上装。同在大厅屋檐下避雨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对我们的这一举动感到好奇,纷纷上前打听我们的来路。

    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钟了,我们从重庆一路奔波到成都,接着又马不停蹄地穿梭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忙得顾不上吃早饭,自然跑到车站内的肯德基店,排了半天队,给每人买了一份汉堡包,在车站前啃了起来。

    雨渐渐地小了,我们穿过成都火车站广场,进入武侯路,向武侯祠奔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大街,然后绕过一座立交桥,来到武侯祠对面的马路,推车跨过斑马线,踏上名满天下的武侯祠。
    门前竖着一块高大褐色的屏风石墙,墙上雕刻一朵花。来到门前,只见红墙黛瓦,院内的几棵大树早已伸出墙外。右边有一棵古木,屏风石墙面对着大门。大门上立着一块牌匾,上面题写“汉昭烈庙”四个繁体金字。青石镂刻的门槛,两扇厚厚的木板开启,从门内望去,一条铺着青石板的甬道,伸向深处。祠内古树葱茏,亭台楼阁,翘檐斗拱。


    武侯祠占地80多亩,历经1700多年风雨。当年诸葛亮死后,蜀人十分怀念他,纷纷要求为他立庙。但朝庭认为不合礼制,一概不允。直到诸葛亮死后29年,公元263年,蜀汉后主刘禅(就是刘备摔儿——收买人心的那位庸主)才下诏立祠,这是唯一的“官祠”,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武侯祠。

    后世有很多名人为武侯祠题写的对联。有:“扶汉室坚惟谨慎,乃能担当事业;伏龙誉早必深潜,而后腾踔云霄。”其中冯玉祥将军1928年题:“成大事以小心,一生谨慎;仰风流于遗迹,万古清高。”至今嵌于大殿背后墙上。

    但凡有点风景、有点历史的地方一定会有人圈起来,坐地收银,这跟“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土匪行径同为一理。六十元的门票令我望而却步,所幸此行的目的不在于此,仅仅是路过而已。此生能在武侯门前拜上一拜,于愿足矣。想诸葛亮一生授徒极少,宁愿自己累死也不放手让他人去做,导致诸葛之后后继无人。故蜀国虽有孔明,却难图一统中原霸业,这与诸葛亮的个性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在他死后没几年,蜀国日渐衰落,最先亡国。
    来成都之前,狼头早已在网上联系好了一家青年旅社,地点就在武侯区,距离武侯祠只有几公里。

    下了一上午的雨早在我们赶往武侯祠的路上就停了。狼头打电话联系那家青旅的老板,老板指示我们往西走,他开车过来接应我们。

    走在成都的大街上,然后进入一个小区,在一条小巷子的一所幼儿园门前停下。等了半天不见老板的踪影,只好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联系。原是我们走错了一条巷道,当我们退出来,老板就到了。

    狼头管老板叫波波,是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身一条牛仔裤,很是精神。

    波波开着一辆电动车,把我们领进一处僻静的小院里,门前有一条河,河水有些混浊,波波说昨夜上游下了一场暴雨。河的两岸栽着两排柳树,柳枝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院子里铺着木地板,墙角排列十几部山地车,想是有来自全国各地的骑友已先于我们到达,地板上还支着一顶帐篷。

    我们把包从车上卸下来,三辆自行车整齐地摆放在墙角,自然所带的是一辆豪车,所以狼头特意为她从家里带去一把锁,只要车一停,立马把两车锁上。我的车已有七八年的历史,现在最多也就值四五百元,跟他们的车放在一起,毫不起眼,所以根本不在意我的车是否安全。

    当我们提着驮包经过客厅时,果然有不少骑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天南地北在聊天。彼此问候后,我们上了三楼的客房,自然安排在二楼,仅有她一个女生独自住一大间房子。三楼的房间里摆放着七八张带有上下铺的木床,床上有些零乱,进门的那几张床已有人住下。我与狼头选择靠窗的铺位。夏天的阳光照射进来,刚好落在我们床头上,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

    波波把床上昨日有人用过的被子换下,抱着两套干净的被褥扔给我们。

    自然从波波的厨房里借来一把刀,把从家里背了几千公里的哈蜜瓜切开,与众骑友共享。如果今天不解决,明日将正式骑车上路,这个既重又笨的哈蜜瓜将成为我们三人沉重的负担。

    自然在清理驮包的时候,发现从家里背来的两大瓶辣椒酱由于一路颠簸,瓶子里的油已经渗出,且影响到了其它物品。自然在一番擦拭之后,用几个塑料袋包好,塞入狼头的驮包中。

    来之前,由于担心在川藏线上吃东西不习惯,自然特意让她的一位朋友准备了两大瓶辣椒酱,口味淡的时候吃上几口,别提有多开味,特别是我们湖南人,每天都不离开辣椒。

    已经过晌午了,我们出去吃了午饭,然后搭乘一辆公交车去成都另一处有名的地方——锦里。

    锦里地处武侯区,离武侯祠只有五六站路远。

    成都锦里是西蜀历史上最古老的商业区,最早在秦汉、三国时期天下皆知。当我们踏入锦里的深巷里,但见百年木板门,千载石板路。漫游锦官故里,争仰蜀相遗徽。射弩、织锦、客栈,铜锣声声,追寻逝水年华;刺绣、竹编、当铺,花轿悠悠,勾起尘封记忆。结义园中,两碗绿茶尝川剧;诸葛井里,一眼碧水映风云。兰布幌子,远摇百种锦图;红纸灯笼,近照三国食阵。大浪淘沙,风彩依然。




    走在千载的石板路上,青砖黛瓦,亭台院落,小巧玲珑,一片明清建筑风格。两旁全是店铺,琳琅满目,有蜀绣,更有各种小吃。例如:久久鸭脖子、牛肉豆花、三合泥、糖油果子、撒尿牛丸、臭豆腐、油茶、牛肉焦饼、酸辣肥肠粉、荞麦面、钵钵鸡等。




    更特别的是在一间卖牛肉的店铺里,有一大汉,满脸漆黑,一口扎髯胡子,杏眼圆睁,头戴一顶三国时期黑纱帽,手持砍dao,酷似张飞,口中高声叫唤,“牛肉牛肉,新鲜牛肉”。原来这就是有名的“张飞牛肉”。张飞牛肉产于四川阆中,外表呈黑色,不大好看,内呈牛肉本色,用上等牛肉拌以特制香料制成,味道独特。
    据《三国志》所记载,张飞在认识刘备之前的确是一个贩卖肉牛的屠夫。

    作为摄影爱好者的自然身在锦里,更是拍不离手,她甚至挤在两个铜人的扮演者跟前与人合影留念。同时她更是一个吃货,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吃非得去尝上一口,还逼着我们俩也一道与她分享,差点吃得吐了出来,我受不了几种各样的味道。以至于后来看见她买吃的就躲得远远的,我闻着那散发出来的气味就犯晕作呕。

    锦里的游客很多,处处能见到外国人的脸孔。

    锦里也曾是唐代名士喜爱的游嬉之地,唐朝大诗人杜甫有一次信步游历锦里后,写下一首诗,其中有两句:锦里烟尘外,江村八九家。想那时的锦里应该是一个沿河而建的小乡村吧,哪像今日,四周全被高楼所掩盖。当年的李商隐从武侯祠一路信马由缰地来到了锦里,他提笔写到: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图片

    黄昏早已降临,锦里的每条小巷子亮起了各色小灯,红的、绿的、蓝的、紫的,争夺斗艳,异彩纷呈。自然还依依不舍,频频顾盼。



    三人走出锦里巷,来到大街上,已是华灯初上,往来的车辆都淹没在一片灯火之中。我们拦住一辆三轮车,当大家试着问起开车的师傅哪里的火锅最好吃?师傅毫不迟疑地把我们拖到了一家名叫“蜀九香’的火锅店门口放了下来。由于生意太好,店里根本没有多余的位置,前来吃火锅的客人先得领取一号码,然后在外面排队等候,等待有空位再按号码的顺序通知客人。


    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尝过四川火锅,根本不知道何种吃法,只是人到了成都,不尝一尝驰名天下的四川麻辣火锅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有人说,旅行之中千万不能少了三美:美人、美景、美食。去年夏天骑车重庆,未曾品尝这天下一绝的火锅,至今耿耿于怀。故今日再次踏上四川这块土地,了却一桩旧日的心愿。

    下午给成都一位姑娘打电话让她晚上过来小聚,我们虽交往多年,却从未谋面。现在她已是一部门当主管,相当的忙,晚上却还得加班,加上她工作的地方在另一个区,离武侯区较远,估计赶过来起码要两三个小时。此女自称为吃货,每周至少有两三天吃火锅,要是她能前来,我们也就不会是乡下人进城束手无策了。约好晚上八点前电话,如过了八点还没电话就是无法赶过来了。此刻已经九点多,电话一直没有响起,我们只有硬着头皮吃。

    我坐在夏日夜晚的成都街头,到处是霓虹闪烁,这条的街道两边全是成都特色的夜宵店,尤其是火锅店,真可谓是红透半边天,热闹非凡。

    二十分钟过去,终于有一桌客人退席,店内一名服务员领我们进去。

    进门就是一个大厅,至少有五、六十桌,每个桌上都挤满了人,每个桌子中间都摆着一个大火锅,笑闹声、划拳声,觥筹交错。有人满脸通红,有人汗流浃背,有人高声尖叫,有人低头耳语。仕女没了娇羞,绅士不见斯文,小孩又闹又跳,老人脸泛红光,好一幅百宴图。

    服务员把我们安排在另一个较小的厅内进门的一个角落,客人才起身,他们用过的碗筷、剩菜还来不及收拾。我向四周微微扫了一眼,这个客厅也有二十来桌,全都坐满了客人。

    一番忙乱收拾干净后,一名服务员递过来一份菜单,另一名服务员端来火锅,点上火。菜单上写有数十种菜,我们都不懂,并乱点一通。

    趁未上菜之前,我仔细端详了一下摆在眼前的火锅底料,一大盆带着红色的汤,汤里全是朝天椒。以前听那位成都姑娘说起过,火锅底料是用四川最辣的辣椒,还有胡椒一起熬制而成,吃起来又麻又辣,如腾云驾雾一般。
    没多久服务员端来我们点的十几种菜,有新鲜牛肉片、土豆、豆腐、白菜、粉丝等,还有几样叫不出名字的菜,我们一齐倒入红色的汤中。不一会,火锅“咕咚、咕咚”地冒开了花,三人把筷子伸进去,捞出食物放入口中,那份辣劲立即沁入心肺,令人神清气爽。但吃着吃着,便不对劲了,舌头麻麻的,且越来越严重,渐渐地吃不出味道了,嘴巴里已经没有了感觉。

    我们也变得面红耳赤,甚至是口齿不清。

    四川火锅果然名不虚传,连号称无辣不香的湖南人也甘居下风。而最让我们忍受不了的是麻而不是辣。

    当我们结账出来,更是令我心疼不已,每人差不多吃了100元,那可是我在路上一天所有吃住的费用啊。狼头对这种既麻又辣的东西也犯怵,两人信誓旦旦地表示,此生不再吃四川麻辣火锅。

    半夜的成都依然繁忙、热闹,公交车上永远挤满了人。我们打的到了边城旅舍青年旅社,骑友们已经睡了。我看着窗外的星空,想着明天的路。


不错的游记 加油更新啦

谢谢,一定努力
本帖最后由 楚山狐鸣 于 2018-5-17 09:17 编辑

第三回 千里川藏今日始 一马平川到雅安


      早上六点的成都我在一阵鸟叫声中醒来,我从落地窗口往外望去,河畔的几只鸟儿栖息在几棵老柳枝上交头接耳,依旧混浊的河水静静地流向城市的中心。我悄悄起来准备叫醒睡在上铺的狼头,却发现他早已躺在被窝里玩手机。
      成都的夏夜虽然很热,但开了一晚上的空调却让另外几位骑友酣睡如婴。我与狼头开始收拾东西并一一码放进驮包。尽管我们在整理时轻手轻脚,但还是惊醒了另两位今天一道出发的骑友,他们同样下床开始收拾装包。我跑到二楼敲了敲自然的房门,开门后的自然早已收拾妥当,整装待发。
      把驮包提下三楼,三人在小院中把包放在单车的货架上紧紧扣上,然后推车出了院门。另两名骑友也跟着我们出来,五人并排站在“边城小舍青旅”门前,年轻的老板波波给我们拍照以示纪念。


七点的阳光洒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河边的小径已有许多人在晨跑。
老板波波对每一位住在边城小舍的骑友都十分热情,而且无论是阳光普照还是刮风下雨,他都会将每一个出发西去的骑友送出城外,进入318国道。
一行六人穿过弯曲狭窄的巷道,来到大街上,虽然才是早上的七点,却是车流如织,人声鼎沸,喇叭声、叫卖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突然,波波带着我们往右一拐,进入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通天的大道上,过了几个红绿灯,高楼渐渐地少了,车流也稀落起来。六、七公里过去,在一座长长的立交桥前,波波停了下来,用手指着眼前这条宽阔笔直的路高声道,沿着这条路,一路向西,就是拉萨。然后与我们挥手道别,一转身,波波便消失在七月初的晨曦里。
爬上立交桥,发现前面有三三两两的骑友,他们跟我们一样,穿着骑行服,戴着头盔,每人驮着一个大包徐徐向西。越是往前,路上的骑友却越多,三五成群。有七、八人一个队伍,也有四、五人一伙,他们统一服饰,衣服上还印有某某骑行俱乐部的名称,印象最深的是来自南阳的队伍,他们一个挨着一个,走在阳光里,整齐划一,成为一道风景。哪像我们,五个人五种服饰,整个一败下阵来的杂牌军。之前自然与狼头也多次提议,我们三人买一套同样的骑行服,自然还得意洋洋地说,这样走出去肯定很拉风。我却淡然说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跟一小姑娘似的长不大,爱出老色,这种事对于年轻人来说是拉风,但对于我们就是抽风。让自然好一阵惆怅,后来统一着装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这里还得说说跟我们一起从成都出发的另两位骑友,在来成都之前,他们也从未有过交织,也不是同一个地方人,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因为心中有一个共同的梦,所以相约成都并一同出发。俩人均是在校大学生,一胖一瘦,很有特色,在人群中也容易分辩。
几支队伍中都有一位女骑友,大多很年轻,几乎一路上都是在校学生或是同学,趁着放暑骑着单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当然,也有例外,来自天津的一支队伍,他们的年龄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其中也有一名女队友,腿粗腰圆,上身穿一件红色短裤速干衣,下身米灰色冲锋裤,要是从她身边经过不仔细看,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她更有个性的是,一路上太阳暴晒,她竟素面朝天走在阳光下,我问她为什么不把脸包上,她嫌天热,受不了。根本不像我们的队友自然,一大早就把脸死死地用头巾包裹上了,连两只动人的眼睛也挡在了镜片后面,远远望去,整个一蒙面女飞贼。
出城十多公里,有一条柏油路往右边延伸出去,一块绿色的指示牌上写着“双流机场”。我心头一热,想起抗战时期从双流机场起飞的国军飞机,还有抗战史上赫赫有名的陈纳德率领的飞虎大队,有多少是从双流机场直接飞到敌占区轰炸日军,沉重地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我一直知道四川是一个酒国,蜀人不仅喝酒,还产酒。但我没想到四川的产酒业竟是如此发达,路的两边一家挨着一家的大型酒厂,各大酒厂的大门造型各异,多姿多彩。有许多的品牌是我们经常在商店里或餐桌上能见到的,例如剑南春、郎酒、泸州老窖、五粮液、水井坊,最不济的金六福等,都能在这条路的两旁见到这些名酒厂的身影。




我真有些怀疑此处能产出这么好的酒?成都虽称为天府之国,但近几十年的工业发展,使这片土地蒙上一层灰色,阳光下的成都平原,一片雾蒙蒙,本该纯净的天空也涂上了一层污染。这是现代工业发展的魔咒,当人们无限制地获取时,上天绝不会忘记顺带惩罚他一下。
走了几十公里后,依然是一马平川,一望无际。自然很奇怪地问我,都说四川是崇山峻岭,怎么这一路走来全都是宽敞笔直的通天大道呢?我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给她介绍说,四川是一个巨大盆地,她的四周全被高山包围着,我们现在是走在盆底。也许明天我们就要从盆底慢慢向盆的边沿开始往上爬了。

自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幸我上高中时为了应付高考对地理这门功课还花了点功夫,否则今日自然这么一问,将哑口无言。
从成都出来本以为路上随处都会有吃早餐的地方,二三小时过去,除了这片广袤的平原,还有眼前这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就很少看见有什么人家。自然一路喊肚子饿,但我们这一行人都没停下来。
一条长长的直直的路终于在四十公里处拐了一个弯,在转角处,看见有一家饭店,我们把车拐了进去,店中坐满了骑行的食客。店里只提供粉条,我与狼头对早餐吃粉一直排斥,便掉头出来,准备选择去下一家吃包子、馒头。自然自是一脸的不情愿,口里发出怨气,但又拗不过我们,她跟狼头每人买了一个煮鸡蛋,随众人走了,另两名队友也跟着我们空腹上路。

时间在自行车轮一转一转中慢慢地在流逝,七月成都平原上的太阳虽然没有湖南的日头焦灼,但还是有些炙热,骑友们大都把头巾系在头上,当然除了天津那女骑友依旧在烈日下光着脸庞,太阳毫无留情地把她晒得满脸通红,要不了多久,估计会晒成一只烤鸡。
上午的十一点多钟,眼看临近中午,来到邛崃。
邛崃属四川省成都市,是成都出来向西的第一县,在古代曾有“天府南来第一州”之誉,它在成都平原的西部,是川滇、川藏公路要塞,距成都市区七十五公里,也就是说我们一个上午已经跑了七十多公里了。
邛崃,还是西汉著名才女卓文君的故里。当年的富家女卓文君与穷书生司马相如相爱,由于桌的父亲嫌贫爱富,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最终一起私奔,两人在成都的一条小巷子里当垆卖酒,桌文君写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爱情绝句。这可是比当代那些攀龙附凤、爱大款的女孩更值得尊敬,所以千多年过去,他们的爱情永远不老。
已经饿半天的自然更是吵着要去吃午饭,她看见路边有一家农家游,非得进去。我把车头偏离大道,拐进一个镇子。镇中间的一条路直通邛崃县城,小街的两旁一溜新建的楼房,楼房下都是店铺,还有一所学校。我们选择学校对面的一家小饭馆坐下来,单车摆在店前宽宽的过道上。
已是中午,来饭馆吃饭的人很多,好半天才轮到我们上菜,已饿得前心贴后背,谁也顾不上斯文,一个个狼吞虎咽,一会功夫,一大桶木笼子蒸的米饭就去了一大半。

吃完饭众人把干了的水壶灌满,望着正午的太阳直直的照射在地上,默默地把脸用头巾罩上,跳上车走出镇外来到大道上。
路上有三五成群的骑友,他们也在烈日下前行,许多人的午饭吃的是自己随身带来的干粮。
十几公里后,路面开始有了起伏,在两个不大的坡前,有几名骑友已经开始推车,我从心底为他们担心,今日是进藏第一天,前面不知道还有无数的大山在等待着我们,此时遇到一点小坡就爬不上去,以后的路该如何走?狼头属那种人来疯的小孩子性格,只要一见到有人走在他前面,就非得超过人家不可。




爬这种坡对我们三人连牛刀都不用试,脚下稍一用劲就到了坡顶,就是自然也远胜于众人,赢得一片片喝彩声。
与我们一道从成都过来的一胖一瘦的那两名队友在爬山前与我们渐行渐远,胖子在下午的一番拉动之后,越来越跑不动了,甚至腿还有些拉伤,瘦的为了照顾他,也只好跟在胖子后面慢慢走。
下午两点,路旁的一块大牌子上赫然用红漆写着“G318,川藏公路”的字样,众人一阵兴奋,终于看见向往已久的318国道了。
随即大家停下来在牌子前拍照,只一会,又到了几拨年轻的大学生骑友,便一起装进了镜头里。



午后三时许,我们经过蒙顶山脚下的一个镇。蒙顶山属雅安管辖,在镇中心的十字路口的右方,一道气势恢宏的排楼,大理石雕花,漆着多种颜色,一眼望去,富丽堂皇。
蒙顶山以产茶称冠全国,有一对联形容:杨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同时蒙顶山更是青藏高原与川西平原的分水岭。也就是说,过了蒙顶山,就全是大山了。

果不其然,刚出镇子不远,路慢慢地开始向上抬升,四周的山也越来越高了。
山渐渐多了起来,森林茂密,葱葱郁郁。
在接近雅安的时候,山势陡增,我把档位降到中速,提气而上。快到坡顶时,一个壮硕的胖子站立在坡上,频频向我们招手。我把车停下,胖子大声招呼着我们下来休息一下,指着右侧的一间自行车修配店,让我们去里面补水,同时递给我一张名片,名片上印有“胖子东升客栈”。原来这大胖子半道拦截是来拉客人做生意的,难怪那么热情。
一会,狼头陪同自然冲上坡来。狼头告诉我,昨晚我们在成都边城客栈的老板波波已经打电话帮我们联系了一家客栈,老板就是这个胖子。我还以为胖子老板只是一个绰号,没想到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果然是名副其实。
走之前,胖子老板对我们说,前面几步就下山了,下山两公里就到雅安,他老婆会在路上接应我们。
往前没走多远,来到“金鸡关”隧道入口,这里另有一条路道往成雅高速。



穿过隧道,下坡就到了川藏线上的第一站——雅安。
路的正前方,竖立着一个七八米高的塔,塔的底部刻着“雅安”两个镀金的字,塔顶上有一个金色的大圆球,圆球上面站立一匹四蹄翻飞的马。此造型有一个十分诗意的名字:马踏飞雁。但骑友们更喜欢叫它:立马滚蛋。


雕像前有一个三十来岁秀气娇小的年轻女子在接应陆续到达的骑友,我上前问她,可是胖子的家人?女子嫣然一笑说,胖子是她老公。我微微一惊,这俩口子的形象对比太鲜明了,用句话来形容应该是蚂蚁与大象。
只一会,一大批骑友从坡上冲下来。大家齐聚在塔下,老板娘热情地为我们在这座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雕像前拍照,随即将众人领进客栈。

客栈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上停放着一个长长的汽车集装箱,老板娘让我们把单车推入箱内分成两排摆放好。我们到得比较早,车厢内停放的单车还不是很多。
我们的住房在车厢对面一栋楼房里的三楼上,一个大套间里有许多的小房间,自然安排到专供女生住宿的房间里,我与狼头却挤进一间拥有六个铺位的屋子,虽然有些拥挤,但床铺很干净,看着让人感到舒服。
我与狼头坐在靠窗的床头,把手机、相机充上电,然后躺在雪白的被子上彻底地放松一下自己。刚躺下,又进来两位客人,仔细一看,原来是早上跟我们一起从成都出发的骑友。世界这么大,却又让我们再聚在一个屋檐下。
下午的胖子双腿己被拉伤,最后那几个坡几乎是咬牙爬过来的。
傍晚的六点,老板在楼下高声叫唤吃饭时间到,我们起身下楼,不管对方认不认识,十个人围成一桌,开始动起了筷子。晚餐比较丰富,每桌有七八个菜,每道菜的分量都很足,米饭管够管饱。还给吃不惯米饭的北方骑友准备了一大盆面条,同时每人配发了一瓶花生奶。我把花生奶揣入口袋中,留着明日在爬山的路上用。
饭后,有几位骑友经过一天从成都至雅安145公里的骑行,已经感到力不从心,找到老板娘要求把多余的行李寄回家去。特别有一位从北京过来的骑友,拖着七八十斤重的行李,他把冬天的睡袋、帐篷一骨脑儿全都带过来了,还有一套炊具,包子气炉、饭锅等,他听人说川藏路上吃住很困难。他从成都到雅安整整走了两天,人都累惨了,到雅安后,没想到吃住是那么的方便。
看看时间尚早,我们三人便信马由缰地住外走,去看看雅安县城,去领略一番雅安著名的“三雅”。

所谓“三雅”:即雅女、雅鱼、雅雨。
走在狭小的街道,地上一层很厚的尘土,垃圾随处可见,这个城市似乎与雅无关。街上匆匆而过的女子跟从前大户人家的使唤丫头差不多,一个个粗胳膊粗腿,根据找不出重庆、成都美女的半分影子。人家重庆、成都的女子称得上是妖娆。我怀疑雅安所谓的雅女,不知是不是传说。至于雅鱼,也不敢轻易去品尝了,只怕又遇到成都吃火锅的惨状。雅雨呢,当地的气象数据统汁,在雅安一年360天就有300天都在绵绵细雨中,但我们今天早上出发一路到现在快黄昏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不见一滴雨下来。倒是比我们早两周出发的老袁却在雅安踏踏实实淋了一天的雅雨,人还差点感冒。
我们今日到此却成了雅安的三无:无美女、无好鱼、无雨天。
但也无伤大雅。
来到一间超市,自然买了点水果。在一个地摊上,狼头买了一双橡皮手套,戴在手中,嫌太长不好用,当场剪短了一截。

他们两人在半路上便折回去了客栈,我却沿着街道慢慢地往上走,不觉又到了“马踏飞雁”的雕塑前。
塔前又集中了一批批骑友,坡道上依然有许多人骑着车飞身而下。有一位南京来的骑友从单车的驮包上解下一个箱子,打开取出一架航模飞机,遥控指挥航拍。我好奇地问他,这箱子包括飞机总重量是多少?他回答说,七公斤。我担心他能否拖到拉萨,他笑了笑,能拖多远算多远。
这一群人刚走,坡上又下来一批,他们都是直冲塔前。有一个戴着眼睛的年轻人,从单车后架上摘下一块牌子,席地而坐,同时让他的队友拿着他的手机拍摄。我靠近去,细细看了一眼牌子上写的几行字:喜欢你,不仅是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原来这年轻人不远万里,以这种方式向自己深爱的姑娘表达爱情。我有些感动,也深深地感叹,年轻真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也可以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大胆追求所爱的姑娘。可惜,雅安一别后,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位年轻人,不知他历尽艰辛的诚意是否真能打动姑娘的芳心?


第四回 青衣江上二郎山 大渡桥横锁泸定


    早上六点的雅安,窗外已泛起微曦,我被走廊过道上骑友们经过时所发出的嘈杂声中醒来,推了推邻床沉睡中的狼头,起床收拾铺满一床的东西,昨晚洗的骑行服还有些潮湿,但也顾不得许多,抓起直接套在身上,凉凉的。紧挨着我床尾的两位骑友也在我们动作中醒来,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昨晚翻出来的一应物品装入包内。这是骑行川藏线的每一位骑友的必修课,难怪那胖子骑友说,每天三件事,装包,骑车,卸包。自然这时敲门进来看看我们是否把东西收拾好,房间里还有两个准备晚点走的骑友还躺在床上呢。但都没有感到难为情,因为在川藏路上对于男女的界线不是严格区分的,更因为有勇气骑川藏线的女子,谁也不会把她们当女人看待,走在路上的全是汉子。

    六点半提着包下楼坐在餐桌前,已有很多的骑友开始在动筷子了,大家围坐在一起。今日的早餐比较丰富,桌上摆着一大盆馒头,几碗白菜做的泡菜,一大锅稀饭,还有两大桶面条,每人还配发一个鸡蛋。

    随着西藏这块神秘的土地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自然吸引着全世界人的眼球,川藏线首当其冲已然成为中国第一的景观大道,无论是讥讽骑行川藏为中国的三大俗之一,但每年骑车去西藏的人却是越来越多。据统计,每年的七八月份在318这一条线上的骑行者就有上万人之多,可谓蔚为壮观,且前赴后继,这就是西藏的魅力。

    每年的骑行大军源源不断涌向318线,沿途的藏民也就开始做起了生意,他们为这些骑着单车口袋中并不富裕的骑车人(主要是以大学生为主)提供便宜的当然谈不上舒适但骑友都认可的食宿条件。例如昨晚住的“胖子东升客栈”,我们在他的客栈里住一晚,包一顿晚餐,还有第二天的早餐,每人才45元。这种价格在哪都是很难找到的,他们甚至是采用连锁的方式,如击鼓传花一样,一站一站传递下去,也是这种价格。

    当然这种链接似的方式也是近两年才兴起,记得四年前我第一次骑车进藏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每天一到下午就得去抢住宿,你要是晚了,就很难找到住的地方。

    客栈老板俩口子为人十分诚恳,来到我们身边大声提醒一定要吃饱,要是馒头不够随时可添加。这不,我们桌上一大盆馒头三五下就精光了,有人大喊一声,老板,馒头。话音刚落,又端来满满的一盆馒头摆上。

    当然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许吃饱,但馒头不能随身带走。否则遇上这帮仿佛从牢里放出来的犯人一样的骑行者,整座山都能搬空。

    我一口气吃了六个大馒头,喝了三碗稀饭,馒头直塞到了脖颈里才肯罢休。狼头吃了四个,自然到底是女人,吃到第三个时已然有点吃不下了,我提醒她一定要吃饱,否则一上路又鬼喊鬼叫的喊肚子饿。

    此刻,早上的阳光已经冉冉升起,空地上站满了即将出发的骑友们,阳光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

    我们从集装车厢中找到自己的单车,把驮包装在车后架上。这时胖子老板对我们大声宣布,如有谁不愿自己背驮包,可以统一装进从新沟开来的小车上,下一站客栈的老板负责把大家的包免费拉到新沟去。

    自然一听有这种好事,便蠢蠢欲动起来,跑去问胖子老板。老板告诉她,今晚住新沟就行。自然又跑过来征求我的意见,我是坚决反对,才刚刚开始骑行就有这种偷懒的念头,路还长着呢,以后怎么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雅安到新沟才六十多公里,中午就能到。我的计划是今天赶到泸定,然后才住下来,那辆车只负责送到新沟,不会再往前走了。

    自然一脸失望地把驮包装在她自己单车的货架上,但还是心有不甘地频频望着正往车上装包的骑友。

      待自然捆包的时刻,有一群上了年纪的骑行者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他们是一群退休不久的骑友,还有两位杨门女将,年龄也在五十五岁以上,来自山东。他们队伍中还有一人,大约三十来岁,我以为他是这支老年队伍的队长。那几位老者对我说,今天他们只到能新沟,这年轻人没体力,还得一路上等他。还说,年轻人是他们在半路上捡的,香港人,但他的体力远不如这几个退休的老人。他们从成都到雅安整整走了两天,昨天晚上九点多才到雅安。

     难怪我昨晚没见到这群既勇敢又可爱的老人。

    七点,我们迎着朝阳上路了,胖子老板指着一条土路,让我们从近道路直取318线。

大道继续向西,阳光把这个川西的小城市染成金色,四面高山,青山峡谷间一条小河蜿蜒曲折,路顺着河流往西。走在晨光中,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也不知路上一下子突然涌来一批又一批的骑友如过江之鲫,一路上全是骑车人的身影,情形跟组织千人游行队伍一样壮观。

      有两支十多人一起的队伍,他们每人头上扎着两根蓝色的绸带,风一吹绸带轻轻飘起,似两只蝴蝶在脑后飞舞。

    穿过青鼻山隧道开始向山里走去,两边的山开始陡峭起来,我们沿着河谷向着山间行走。刚开始的几公里,还是继续延续着昨天平缓宽敞的大路。但好景不长,前面一座山横跨在我们眼前,路面也变窄了许多。当爬上这道坡,峡谷突然收缩,变得窄小。冲上峡谷口,一道威严的木制建筑关楼横在路中央,正中四个古体大字,“东应蘷门”,苍劲有力。

    蘷门本在三峡出口处,壮阔无比。

    穿过蘷门,继续沿着峡谷往上,与谷中的一条小河流相依相伴。

     这条河是川藏线上的第一条河流——清衣江。水流不大,但很透亮,清澈见底,河谷中全是形状各异的鹅卵石。


     峡谷两边全是被树木覆盖的高山,一片绿意。而行驶在这道狭窄的峡谷和狭小公路上的各种车辆却蚂蚁搬家似的一辆接着一辆,许多路面已被滚滚的车轮碾坏。我们这些骑车的人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如同拼命蠕动的小虫子随时有被它们碾压在车轮底下成为一团肉泥,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那些拖着长长的车尾,几十个车轮同时滚动的重卡,每当急弯时,车子把整条路都给霸占,如果你恰好在弯道处,几乎无路可逃,因为右边是悬崖,左右均动弹不得,往往是生死一线。而这种恐怖将延续在未来许多的日子,令人不寒而栗。有时被车轮卷起漫天尘土,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分不清南北。


    路上除了络绎不绝的过往车辆,还有成群成队的骑行者,更有为数不少的背着一个大背包的徒步进藏的勇士,都一起涌进了这条人喧马嚣道路上。

    在一个坡道上,我把单车停在一个面色黝黑、全身汗湿的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徒步者前,看着一脸痛苦,迈着沉重的步履,心生怜悯,遂从包上解下一盒我从老家带过去的快餐面送给他。说真的,徒步者远比我们骑行者要艰难得多。无论他们是徒步兼搭车,要迈出这一步需要十分的勇气,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也不敢去尝试以这种方式进藏。



    从坡上下来就到了天全县,豁然开阔。

    天全县建在一个四面青山的一道大峡谷里,青衣江绕过县城向雅安流去。县城不是很大,也没什么高楼,但有也几处富有特色的建筑。



    我们沿着青衣江继续往上爬行。

    跨过一座大桥,桥头有人拖着板车在卖西瓜,我正准备通过,两名穿着黄色骑行服的骑友大声把我叫住,随手递给我一块西瓜,然后他们跳上车走了。真是雪中送炭呀,我喉咙正火烧着呢。


    我刚要张口咬时,偶一想起一路走一路喊饿的自然,还是把手中的这块西瓜留给她吧,她属少吃多餐的主,但出门在外哪能像家里方便?


    一会,狼头与自然冲上桥头,我把手中的西瓜递给自然。

    过桥没多远就是一个小镇,镇上行人稀少,只有我们这支骑行大军源源不断地通过。

    走出镇子,前面是绵延不断的大山,刚刚经过的两个坡只是让大家热热身,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山一增高坡一陡峭,每个人的实力立即显现,在平地骑行是一时难分高下的。我们三人拍马而上,在半山腰的一道石墙前停下来。

    墙上刻着两行鲜红的大字“二郎山茶马古道”。整块墙面被无数的骑友涂满了各种形状的文字,这也是骑友们竞相拍照留念的地方。如果谁有心去翻阅进藏者的骑行游记,都对此有过描述,自然我也不能免俗。



    历史上茶马古道共有三条,而川藏茶马古道是其重要的一条,它东起今日四川的雅安,经打箭炉(今日康定),西至西藏拉萨,最后到达不丹、尼泊尔和印度,全长近四千余公里,历经一千三百多年。其厚重的历史,一代又一代马帮人,多少沧桑,物换星移,马蹄声碎,铃儿叮当,一直到抗战时期还能见到马帮的身影。当然这个时候贩运的不仅仅是茶叶之类的物品了,他们到达印度后,把美军存放印度的救援物质用马运回国内,主要是稀缺的药品或者武器送入抗日前线。

    而茶马古道的贡献当归功于文成公主,是她把茶带入西藏的,才有后来的茶马古道。

    二郎山也是进入川藏的第一关。

    当我们站立在西行路上的第一道关口,紧靠在那堵墙上,感受着历史的风霜。

    从山下上来的骑友蜂拥而至,拍一张照片也得轮流排队等上好一会。我望着整个墙面上骑友们的题写的各种话语,不禁思念起我丢在成都高铁站那罐红色的喷漆。

    一会,一大批骑友齐聚于此,山下还有成群的人涌来,我们得抓紧走。



    继续沿着青衣江往上,两边的山更加险峻,峡谷的口子越收越紧,路上穿梭往来的车辆依然不绝如缕,大卡车发出隆隆的怒吼,冒着一团团青烟,根本无视于我们的存在,把我们卷进烟尘里。

    穿过一条灯光昏暗不明的隧道,但见两条河流汇聚一起,我们溯江而上,跨过海子沟大桥。



    这时肚中感到饥肠辘辘,早上吃的六个馒头丝毫不扛饿,才上午的十点多钟。人一饿顿时头昏眼花,虚汗直冒,双腿立即软了下来,狼头与自然一下冲到我前面去了。我把从成都吃火锅赠送的一小瓶花生奶,还有今早节余下来的鸡蛋三口两口送入腹中。

    午后两点在太阳一路追逐中来到了新沟。



    新沟距雅安87公里,新沟本是一个小村子,地处偏僻,两边的山把这个山村挤出一条缝,从前只有几户人家,一遇到下雨天,全村立即变成一片沼泽,故名“烂池子”,后来由于二郎山隧道的打通,才有了这个“新沟”这个新地名。

    刚进入新沟的村口,一个年轻齐耳短发,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的女孩招呼着我们下车休息吃午饭,我正饿得有气无力,立即把车停下,看着招牌上写的一行字“新沟第一家冯姐饭庄”。狼头却在屋檐下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待着我们。




    女孩的母亲给我们炒了几菜,用的是红油,味道不好,价格也贵,米饭还每人收了我们四元钱。我找老太婆理论,她开言道,从今日以后,你们吃的米饭都得另外收钱了。在这大山里,你知道米是怎么运过来的?



    我们吃饭的时候,落在后面的骑友陆续赶到,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选择今晚留宿新沟,再往前走就是高耸巍峨的二郎山。一路过去有三十公里左右的连续爬坡,对于许多新手来说,难度很大。雅安的胖子老板在我们早上出发前一再嘱咐,如果下午四点前还没到新沟,就不要往前走了,否则翻不过二郎山。




    当我们三人推车上路时是下午的三点,恰好遇见跟我们从成都一起出发的那个瘦瘦的年轻人,他刚到新沟,只有他独自一人,没见到他胖子同伴。我不由问起,他说,刚从雅安出来时还在一起,后来一爬坡就不见人影了,只有在新沟等他。

    从新沟的第一家饭庄往上走,路两侧一溜装饰鲜艳的饭店,人虽不多,但场面不小。我们沿着天全河走在青山峡谷间,满目翠绿,竹子在山风中轻轻摇曳,河中的溪水在静静地流淌。白云之中看不见有人家,炊烟也无处升起,只见成群的鸟儿在蓝天白云下相互追逐,转瞬消失在密林中。




    但在这段狭窄的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丝毫不减,许多大型货运卡车日夜不停地奔走。可以说,川藏线是一条十分繁忙的国道,由于路途遥远且地质复杂,至今没有一条高速公路通往拉萨,加上西藏地区货物十分稀缺,包括最基本的米、蔬菜、水果大部分都得靠货运汽车拉进去。所以从西南进入藏区这条唯一的交通要道就显得尤为突出与重要,特别是这几年旅游的兴起,自驾的人们与日俱增,使这条本就繁忙的318国道更加拥挤,不堪重负,也陡然让我们这些骑行者增加了不少的危险性。记得我在2012年初次进藏,除了高山大川,一路上遇到最多是满山的马羊,还有成群的牦牛,连行人都很少遇见,路过的车辆更是少见。这几年的发展实在太快,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下午自然把她的单反相机捆在了我的车上,她担心在二郎山将自己拖垮,故选择轻装上阵。

    路抬升得很快,坡度在增大。我脚下用力,开始拉开与自然的距离。我自认为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凡是爬坡,都得按自己的节奏走,所以不能跟着任何人的脚步或慢或快,否则整个爬山的过程将会让自己变得很累甚至是痛苦。我宁愿在山顶的阵阵冷风中等待队友,也无法与队友保持同一节奏。



    所幸的是狼头的耐力与耐心都比我好,他一路陪着自然一步一步走向二郎山。

    青山高,溪水长,峡谷两边是高山。奇石飞瀑,溪涧淙淙。翠竹掩映,山风阵阵。一条藏在大山深处的公路蜿蜒曲折,站在半山腰往下看,路似舞女手中挥动的绸带在山间飘洒。

    行至半山,有几个山民在路旁扎着一个木棚,为行人提供一些水果。他们告诉我到山顶还有十二公里。



    我望了一眼前面的高山,西面的天空已被云层遮盖,阳光从厚厚的云缝里挤出几道光芒,瞬间被云块掩没。







    沿着山谷慢慢绕行,几个大回旋之后,太阳渐渐偏西,远山开始变得模糊,山顶却仍在白云深处。我把音响打开,特意找到那首著名的歌曲《二郎山上》,把音量放到最大,惊起阵阵暮归的飞鸟。

    “二呀么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

    古树那荒草遍山野,巨石满山岗……”

    一个浑厚的男高声响彻整个山谷。

    我反复播放着同一首歌,两个大回旋后,看见眼前竖着一块路牌,蓝底白字:二郎山隧道,全长4176米。



    好一阵兴奋,快速跨过横在山顶峡谷上的一座小桥,终于在下午五点来到了二郎山山顶的隧道前。

    山顶有一块停车场,停着有几辆小车,是从江苏无锡自驾过来的游客,他们看我骑车上来,顿感惊讶,特别是有几位中年女游客非拉着我跟他们合影不可。

    不一会儿,开车下山往理塘去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亚丁稻城。

    待他们走后,山顶一片宁静,只有山风轻轻地吹动着树叶,我这才尽情地打量着让人心仪已久的二郎山。

    一块红褐色的大石上刻着我一路听着的那首著名的民歌《二郎山上》。我想更多的人是因为这首歌才知道二郎山的,但我今日却实实在在踏上了这块传奇的土地,再听这支歌,倍感亲切,那份感动只有真正到了二郎山上才能体会的。



    我着急地坐在路旁等待着后面的队友,山风吹干了我汗湿的衣服,从二郎山山顶到泸定还有三十多公里山路,此刻,黄昏正一步步地走来。

    半个小时后,自然第一个冲小桥,跟在她后面的是狼头,与他们一起上山来的还有另外三位骑友,便再没见有人上来了。早上与我们一道出发的大批骑友,他们大都留在了新沟,明日早上才能上山。




    自然从我驮包上解下相机,匆匆忙忙拍了几张,还请另一名骑友帮我们拍了一张合影。天色渐暗,我催促下山。





    三人一道走进二郎山隧道,隧道内亮着两排昏暗的路灯,狼头把车灯打开,我与自然一前一后地跟着。足足四公里多的隧道,每当车辆经过时就会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尖锐刺耳,足以令胆小者心惊肉跳。


    穿出隧道,洞外强烈的光袭来,很是刺眼,好半天才能适应。出洞口不远,又钻入了另一个隧道,第二个隧道不长。

    走在山巅,山川锦绣,连绵起伏,公路似一条白线涂抹在群山间。

    下山前,我一再告诫平时下坡开飞机一般的自然,一定要控制好速度,下山不能超过30码。狼头让我在前面压阵,自然居中,他殿后。



    下来几公里,路旁有一个观景台,有几辆自驾车停泊在此,游客拿着相机朝山下使劲拍着。我们也把车停下来,学他们乱拍了几张。嘴馋的狼头却趁此买了三四斤当地村民卖的李子,捆上车后才叫苦不迭,本就超重的包又添累赘。



    这段下坡路较陡,且路面向里倾斜,路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落石,面向山外的一边没有护栏,稍一不慎,坠入万丈深渊,将万劫不复,还有路上往来的大小车辆依然上下往来不停。这种地方,对于新手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而往往骑行中出事的都是在下坡路段,许多年轻人得意忘形,根本无意控制刹车,高速运转的车轮只要遇到路中的一粒小石子或急弯,人瞬间飞出去,轻则受伤,重则殒命。我在去年七月骑涪陵往重庆方向,由于是在晚上,速度较快,灯光又暗,车轮碾上一颗石子,人重重地摔出了几米远。还好我这人不仅脸皮厚身上的皮也厚,只是擦伤而已,没伤着骨头。所以这次西藏之行我严格执行不走夜路的宗旨,也是尽量减少不安全的因素。

    暮色苍茫,夕阳已隐藏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从三十多公里的长坡下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我看着那块写作“红色名城”的排坊,轻轻滑进入县城的入口。两条岔道的路口,立一块大石头,上面刻作猩红的两个大字“泸定”。左边是闻名遐迩的大渡河,但见江水汹涌,江声怒号,浑黄的江水在翻滚。图片

      泸定在群山环抱之中,山势险峻,由于海拔太高,山上已然长不出树木,山体裸露,一经暴雨,雨水将夹着泥石飞奔而下。

      大渡河穿城而过,把一座小城劈成两半。




    一对从杭州开车来的父女对于我的到来颇感新奇,并连连发出惊叹。

    二十分钟后,自然从大坡上飘然而下,随即狼头也到了。






    三人还是趁着天色未黑的时候赶往三公里外的泸定桥,去感受一下历史的沧桑,更让我心动的是过了下午的六点,工作人员下班,景区不再收门票,可以自由通行。

    穿过一条路上全是水的街道,沿河向下走。来到泸定桥头的雕楼下,但见翘檐飞梁,红墙黛瓦,黑色木门,凝重古朴。图片

    大门左边立着一块白色的大理石,上面是郭沫若题写的“泸定桥”三个镶金大字。

    狼头自告奋勇在门前守单车,我与自然冲上泸定桥。

    推开厚重的历史之门,面对着咆哮汹涌的大渡河水,一道铁索桥横跨两岸,我不禁陷入了历史的烽烟中:

    1935年5月29日。中央红军部队红一军团在四川省中西部强渡大渡河成功,沿大渡河左岸北上,主力由安顺场沿大渡河右岸北上,红四团官兵在天下大雨的情况下,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跑步前进,一昼夜奔袭竟达120公里,终于在5月29日凌晨6时许按时到达泸定桥西岸。创造了人类行军史的奇迹!第2连连长廖大珠等22名突击队员沿着枪林弹雨和火墙密布的铁索踩着铁链夺下桥头,并与左岸部队合围占领了泸定桥。   

    泸定桥又称铁索桥,位于四川省泸定县大渡河上,康熙帝统一中国后,为加强川藏地区的文化经济交流而御批修建此桥,并在桥头立御牌。该桥始建于1705年,建成于1706年,是中国古代桥梁建筑的杰作。

    泸定桥长103米,宽3米,13根铁链固定在两岸桥台落井里,9根作底链,4根分两侧作扶手,共有12164个铁环相扣,全桥铁件重40余吨。泸定桥两岸的桥头古堡为汉族木结构古建筑,为中国独有。

    我站在暮色渐浓沪定桥,抚摸着冰冷的铁索,望着眼前奔流滚滚的大渡河,极力在搜寻当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步一摇地走到对岸的桥头,冥思,当你站在桥头,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天色渐渐暗淡起来,泸定桥对面的县城已是灯光一片,桥上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有许多女游客,站在桥中四肢发抖,吓得高声尖叫。

    我缓缓地往回走,江水呜咽,江风吹号,这时天空又飘起几滴雨,我不禁感到阵阵发冷。快步走过桥头,让狼头去对岸把自然带回来。



    在等待他们俩人的时刻,我跨过马路,在几块巨大的石碑前伫立。石碑是清乾隆时期所立,详细记载了当年建桥始末。

    看着狼头与自然跨出漆黑色的大门,泸定县城已是灯火辉煌,建在山间的县城七彩斑斓。我们正准备推车走的时候,一位三十多岁的身材细小的女子过来,让我们住她家的旅店去。一问价格,开口就是每人五十元,我一口回绝。在川藏线上,一晚最高不得超过三十元,且三十元的旅店很容易找。

    我不想跟这个喋喋不休的女子多说,推车往回走。那女子又去游说狼头他们两人,后来狼头朝我一挥手说,女子答应三十元让我们住下来。

    我们跟着她越过对面马路,朝建在坡上的小街上去。小街两边全是商铺,大部分是饭店,里面坐满了人。街道在霓虹灯下显得热闹又迷离。

    来到坡顶,女子领着我们从后门的电梯上到三楼,电梯太小,单车太大,只有一次上去一个人。进入房间后一瞧,这那是旅店,就是一个家用套间住房里面摆上几铺床。而开始答应我们的房间只有一间,两铺床,女子让自然在客厅中打个地铺。狼头一听火了,怎么能让我们的一个女伴在客厅睡地铺呢?并且这个客厅连接着其它各个卧室,这些人进进出出,大家都共用一个卫生间,这样安全吗?

    那女子又不愿给自然另找房间,还说所有房子都住满了客人。

    狼头脸黑得像包公,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走!

    这样我们又一个个把单车拖入电梯内。

    来到大街上,天已经漆黑一团,我们沿着大渡河往来时的路走。昏暗的路灯,往来的车辆,还有我们三人疲惫的身影。两公里后,找到我们路过的青松客栈。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单薄瘦小。客栈里摆满了单车,都是今日从雅安或新沟过来的骑友。老板不仅开客栈,还帮骑友们维修单车,在这种小地方能懂单车的人实属罕见。

    老板把我们带到三楼的房间,自然则安排与另两位女骑友共处一室。窗外是咆哮中的大渡河,河水日夜不停地怒号着。

    安顿后,三人在国道旁的一家冷冷清清的川菜馆吃晚饭,冷清是因为我们吃饭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天空还下起了雨。

    回到房间洗完澡后,自然过来跟我们聊天,闲聊中了解到与她同一房间的一个女孩在下午骑车下二郎山那道三十多公里的大坡时由于自己是新人,下坡时不知道如何控制刹车,速度过快,不小心车轮撞在路中间的一块落石上,重心不稳,车子偏离,人飞了出去,顿时血流如注,昏死过去。与她一起的几个队友急忙拨打120急救电话,救护车把伤者送到沪定最大的医院,缝了六七针。庆幸的是人只是受了伤,身体并无大碍,但川藏线是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也许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骑车来。

    自然还说,自从打自然一看见她,那女孩一直在哭着喊疼。

    明天肯定得搭车回家了,沪定这地方毕竟医疗条件有限。

    女孩摔伤的事我们在下午的路上已经听说,且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朋友圈、微博刷了一轮又一轮,还配有几张女孩受伤现场的照片,只有没想到竟跟我们住同一客栈。

    晚上洗的衣服无法晒干,况且外面还下着雨,我从老板那找来一根绳子在房间拉上,把衣服晾上去,然后又搬来一台落地扇对着湿衣服吹。

    晚饭时菜吃得过多,口渴难耐。便来一壶开水,刚烧开的水太烫,我把瓶盖打开,躺在床上往墙角扔垃圾的狼头一下子把脏东西扔进水壶中,其命中率比专门练过暗器的人还准。

    因为衣服全都洗了,我只能穿着印有小花的内裤再次下楼去提开水,不巧的是老板开着摩托车带着一位纤细的女子恰好赶到,我来不及躲避,撞了个正着。我一脸尴尬,没想到老板却生气了,冲着我喊道,你讲点文明好吗?行为怎么如此粗野呢?我不好分辩,提着开水壶灰溜溜地走了。心里恨恨地,真是撞上鬼了,午夜十二点多钟,你带着一个女人满大街跑干嘛呢?

    回到房间,我把刚才丢脸的事告诉狼头,他却满脸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难道这一切不是拜他所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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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非常好,支持,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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