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里略微休息了一会,所谓的吃中饭时间不过是喝一口热水嚼两只士力架,前面的气我还没有喘过来,就要继续前行。
从将自己的安全带扣上这绳子起,我们三名队员和两名向导,就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也一味着必须彻底随着向导和前面队友的速度前进,我被编在第二个,可是出发后没走一会,我的心率几乎已经被拉爆了,可是我不能停下来休息,这种感觉是十分痛苦的,想起来很像曾经运动会跑400米的感觉,不能像200米一样一口气冲刺,又不能像800米那样有氧运动调整呼吸。当然,我不抱怨向导和队友步伐太快不照顾,唯有责备自己体力太差。
这段路,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踩到哪个窟窿里面去,我们唯有小心翼翼的沿着前者的脚印去走,不敢偏离半步,因为可能半步以外就是被雪掩盖掉的万丈深渊。但即便是完全按着脚印走,也有可能陷下去,光是结组以后到C2营地,我至少陷进去10次,浅的只是一只脚下沉,而深的整个人半个身子都掉下去,还好有包卡住,向导拉牢。最难受的是,每次陷进去,都要耗去很大体力,再费力爬上来,你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会被向导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耽误进度,赶紧走!这一次,我再次怪自己。就这样,我越走越累,越累越走不稳,越走越喘不过气,这个节奏实在是太痛苦了!
最可怕的不是这一路上的“坑坑洼洼”,而是要穿过冰川坍塌的那段路,可真是胆战心惊,你可以想象,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大裂缝,其中的几块冰石一样,零零散散不规则的散步着,并不知道哪块能踩稳,就像十八层炼狱或是无间道的场景,你晃晃悠悠的从这雪山“独木桥”走过去,走上去的时候拉你的绳子已经告诉你没有退路了,我不知道这种要是不小心滑下去,前面的人能不能制动住,这,正时候雀儿山最难的地方。
这张照片时候我返回的生活从摄影机里截图的↓↓
终于通过那段危险的冰裂缝是一块很平坦的路段,有规律的几个坡,中途难得休息,我赶忙拍了一张照片,远处那几个黑点就是C2营地了,茫茫雪原,大家只能沿着一条路走,若是有个疯子自杀的人,只需要解开主绳,往雪原里跑几步就行。
前面大家可能看到我几乎事无巨细的拍了一堆照片,当然队友向导已经对我频繁的拍照十分厌烦了,自从结组以后,我连喘口气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更不要说我再拿相机出来拍照了,所以从结组以后,反而是C1以上最美的风景,但是几乎都没怎么拍照。这里顺便说一下,结组以后真的说很口渴也没法喝水,还好有水袋的吸管,但是不知怎么一直在滴漏,我也没办法调整,而且水袋的水都是冰凉的,热水壶在包侧,根本没有机会拿出来喝一口,这一次,我再次怪我自己太矫情。
C2营地的风景无比壮观,我却再也没有什么体力和心情去拍照片了,我一个人缩在已经搭好帐篷里面,但是却很潮湿,一边高一边低,太阳直射过来十分难受,很累却又被警告没有天黑又不能睡着,坐外面又太冷,这种欲罢不能的感觉真的是太痛苦了。走的生活痛苦就算了,休息的时候还不能好好休息,我只能怪自己适应能力太差。
本来想先随便拍一张,没想到这张成为我在C2营地的唯一一张照片
中途,我晕晕乎乎,趁还天亮,拿出日记本写了一些东西。
“...但那却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一种在呼吸和生死边缘的,放定一切的感觉。周边的一切只剩下白雪皑皑,恍惚间,白色的世界已经将你的意识抹去了。关于到底是否可以登顶,应该是未知的...又那么一瞬间我再坚持不下去,我知道我那一瞬间我很害怕...但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前进的脚步,顶峰,必胜!”
D5 冲顶
17日凌晨,我几乎是等到12点的,在这种海拔谁能睡得着呢?出发的前我硬是塞了一些吃的,但几乎难以下咽,这一次我很快收拾好行李,穿戴好了装备,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当时情绪应该还是很激动的。
昨晚睡的帐篷,几乎是凹下去的,凹下去的那部分压根没办法睡,我整个人一半睡睡在凸出来的部分,一半睡睡在凹下去的部分。风很大,但印象中穿的很多,并不觉得很冷。
我们比隔壁的川藏队略早出发,这是我走在前面回头拍他们跟上的照片。而我们其中一名队员靖哥在出发后5分钟就回去了,照他的话说“到达C2营地已经对我来说很了不起了,我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但对我而言却不是!我很遗憾他下撤了,这对我无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失去了一位节奏相同,可以相互鼓励和照顾的队友。没过多久,我也和另外一个队友君哥解组,体力超强的君哥就和孙导先向前去准备冲顶,现在,漫漫雪路和黑夜,只有我一个人和导陪着我前进了。
不久就到了第一个冰壁,由于当时天黑没有办法拍照,而且我几乎是不知不觉的开始“走上”近70°的冰壁!为什么说是“走上”,因为我当时既看不到也没有人告知前方要开始攀冰,只是得到向导说“从现在开始使用上升器的”,然后我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开始攀登冰壁,我以前从来没有攀冰过,我既不会使用冰镐,也不会使用冰爪固定,我左手紧紧的拉着上升器的绳子,可是每走一步都使我耗费巨大的体力,我只知道我不能掉下去,我也不能停止不攀,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川藏队的队员再排队,而向导也一再催促,我很惭愧,只能咬牙往上爬,这时候全然不在乎我的尊严,我几乎是跪着在爬,我不敢使用正确的动作,我爬我稍微有点支撑不牢就要滑坠。下段如果说还有雪的脚印可以去循迹,但是越往上坡度越来越陡,也成了完全的冰面,更难敲入冰镐和固定冰爪,我几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但是这时候我上面是黑暗的不知道还有多高的坡顶,下面是许多正向上攀爬的队员,我哪里敢提“放弃”二字!我很抱歉自己技术不够,攀登过程中产生了许多碎冰,影响了后面队员的攀登,我只能一遍遍用我自己已经快听不到的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攀冰的过程是我彻底“失去尊严”的过程,那时候我只留下对求生和向上的渴望。最后几步,我已经可以看到在坡顶上方保护的向导,我拼尽全力,但呼吸已经快要崩溃,我终于冲上到坡顶,我立刻瘫倒到了地上,有五分钟我几乎感到快要窒息,就像突然骑车被撞倒在地上那一瞬间的痛苦。
这是我下撤回冰壁的时候拍的照片,可以大致感受到第一段冰壁的模样↓↓
上了冰壁后,我就被川藏队大部队彻底追上,姚导让我等他们过去再走,我知道我不可以,大部队是我登顶唯一的希望,你无法理解如果是一个人在五六千米海拔的地方,黑夜走,大口喘气,升一步浅一部的向上攀登,人类的灯光此时上多么微不足道啊,仿佛随时会被狂风吞噬。
我赶紧走在川藏队的中间,果然我状态好了许多,和很多人一起走,再听到他们的大部队了一些体力超强的人一路在开玩笑,这时候仿佛不管是什么讲话的声音都是美妙的,大家的灯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长龙,刺破了黑暗,我的步伐变得稳健,调整好了呼吸,紧跟着前者的脚步,恐怕他们并不知有一位别的登山公司“剩下的人”走在他们中间的吧。无疑,随着川藏队步行的途中,我的步伐稳定,随着他们的节奏,意识清醒了许多。
第一段冰壁顶的照片,我很享受有很多人在一起休息的这段时间↓↓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第二个冰壁下面的一个冰裂缝,我被要求最后一个通过冰裂缝,冰裂缝是一个凸起越5米的落差,那时候凭着我自身的力量已经没有能力上去,我几乎是被几个向导(包括川藏队)的向导拉上去的,拉上去以后我也一步也不能走了,我也没有力气解开上升期了,我几乎是被人推到安全地带的,然后,从这时候开始,我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我被我们向导要求“不要跟着川藏队走了,那毕竟是别人的公司,对我们的公司的影响不好,你知道吧”
那时候我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我甚至胡乱的乞求道“让我和他们走吧,我愿意再支付给你们一笔钱”人性的尊严在登顶或是说求生意识面前说多么的可笑啊!而且我也很累了,我开始贪婪的渴望能多休息一会,但我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旁边的这位向导,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部队越走越远,直到灯光几乎要消失不见。
接下来,我现在的记忆已经是模糊的,但是我可以肯定,直到我下撤为止的最后一段路,我的意识基本上只有半清醒了。你可以想象:这时候天虽然已经有点亮了,但是周围一片白雾茫茫,你努力透过白雾想看到些什么,白色,白色,还是白色,风太大了,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已经听不见近在咫尺向导的命令了,我的视觉,听觉都像是费了一般,我已经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我休息的频率越来越高,意味着我感到越来越冷,我越来越想睡觉,但是我可以肯定,那时候我对顶峰的意志是无比强烈的。
一次中途休息我想先去睡一觉,这时候我祈求太阳快快出来,快让风停下来,这样我一定可以重整状态恢复体力,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样做,那样做我会死在雪山上的,哪怕上向导也没有办法救你,没有人能把你的尸体抬下去。
这时候向导已经开始不断的劝我下撤,可能他已经注意到我的状态不行,但我几乎是乞求他让我上去,他十分不情愿,但是我最终还是爬上了第二段冰壁,到这里,是一段平台,我看见前方是一段悬崖,我不知道怎么前进,我问向导,他没有回答我,我记得他只说你要赶紧下撤。
能见度还是不足一米,狂风还是呼呼的吹,越来越冷,我至始至终没有等到任何鼓励和加油,我无法看到任何人和任何生物,我无法和他们交流,我唯一能交流的向导,只是一再要求我立刻下撤,我当时真的很担心他会不会真的自己走了将我抛弃在此,这样我们僵持在这个平台很久,我知道或许是为了我好,保住我的性命,我耗尽了了体力和意识,我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终于,我渐渐把登顶的意志转换为求生的意志,我同意开始下撤。
“我终于翻上了冰壁,现在这里是一座悬崖,四周白雾弥漫,风好大,我被吹的睁不开眼睛,我已经忘记时间,我感到十分的寒冷和无助,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现在好想睡一觉,睡醒之后,迷雾散尽,太阳高照,我一定可以向顶峰发起冲击。”
2017年8月17日,9:47分,雀儿山C2营地后第二段冰壁上,海拔5900米,距离峰顶海拔200米,我开始下撤。
D5下撤
我本在想有没有必要留下这段游记,因为对于一个失败者来说这无疑是一段痛苦而煎熬的回忆,但是在下撤的过程中,我相信自己也展现出了坚强的意志,这不过这回目标已经不是登顶,而是安全的下撤回县城。但是我愿意用一种最悲观的态度写下下撤的经历,因为我相信这是我下撤时最真实的感受。
由于只有向导一个人保护,,而且这时候我的体力几乎耗尽,连ATC(下降器)也握不稳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情绪十分的低落,我记得第二段冰壁我几乎是滚下去,这里还是很感激向导对我下撤的帮助,至少得以让我保全性命。
我还是很佩服自己在意识模糊之时也不忘拿出相机,这是雾很大的时候下撤途中留下的照片,我就这样在白雾茫茫的世界里半清醒的一步一踩着,可能走几步就会瞬间失去意识摔倒在地上,只有当冰凉的雪刺痛我的皮肤我才又清醒过来,继续爬起来下撤。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下撤是很绝望的,比上去的时候要绝望的多。
不久,对讲机里面想起来了另外一个队友和陪他上去向导的声音,他们已经成功冲顶开始下撤,不久,我便被他们追上汇合。
这时候的我,还能勉强道一声贺喜的话,就像之前在冰川遇见南洋三哥时候的贺电,我当时一定在想“为什么我没有上到山顶呢?”
我不喜欢走回头路,但是这时候我只能沿着脚印,一步一步的往下撤。终于,当我快撤到第一段冰壁的时候,雾已经渐渐散去,凌晨出发的C2营地就在下方了。
这时候我已经状态恢复了很多,我不记得雾是什么时候散去的,但是确实是等它散去后,我变得神清气爽了许多。我调整好心态,看看这片凌晨上来没有看到的景色,我已经错过了顶峰的风景,但我还有机会欣赏它下面的壮美。
下降没有什么问题,比第二段冰壁下降的状态好了多。
第一段冰壁约70多米高,下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陡峭之长,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只知道要向上走。
出现雪以后,我几乎是滑下去的。旁边的是君哥,这时候我已经可以正常聊天总结得失了,不知道会不会太早,太早就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