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米克.福勒的《如履薄冰-米克.福勒的12次绝壁探险》中文版序言。马德民作为中国最早宣传金冰镐奖的媒体人之一,对英国的阿式攀登以及登山文学的发展十分熟悉,请到他来为这本书的中文版撰写序言可谓是最恰当的选择。下面让我们跟随老马的文字,来梳理一下这段登山历史,并展开对福勒攀登的了解吧。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个时代,我希望是上世纪70年代的英伦大地。那是一个变革和解放的年代,也是属于英国登山的黄金岁月,一大批英国登山者们以阿尔卑斯式攀登风格在喜马拉雅高峰上开辟了一条条富有想象力的路线。
对于英国登山者来说,这是一条漫长而痛苦的攀登。早在上世纪对珠峰的向往过程中,早期马洛里式的探索到了希拉里和丹增首登时,已演变为大英帝国的荣誉和国家任务。珠峰的情结是英国登山历史中最难以化解的话题。
历史总是遗憾的。最伟大的珠峰传奇人物与历史擦肩而过,作为阿尔卑斯式登山先驱,艾瑞克.希普顿(Eric Shipton)在上世纪参加了四次珠峰探险,并发现了通往天堂的路——后来希拉里和丹增登上地球之颠的路线。现在看来代表了纯粹的登山的阿尔卑斯式,在那个时代几乎是不可理解的。他喜欢轻装上阵和即兴发挥,而其他国家企图首先登顶的竞争压力使得英国珠峰委员会又多了一种忧虑——瑞士登山队距顶峰只有几百米之遥。如果1953年英国人再次失利,德国人和法国人就有可能乘隙率先登顶。为了大英帝国的荣誉,他们不得不考虑经受因浪漫而导致的失败的后果。
就在选择希普顿六个星期后,英国珠峰委员会做出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决定──解聘希普顿的领队职务,职业军人约翰.亨特取而代之。委员会所做的不仅是找人替代了希普顿,登山爱好者依靠个人品行和天赋来完成目标与为大英帝国30年珠峰挫折雪耻的荣誉发生冲突。纯粹的攀登理念被抛到了委员会的脑后,攀登珠峰变成了一件庞大的政治任务。所以需要组织管理艺术和铁腕手段。
约翰.亨特上校的战略是建立一支由登山者、夏尔巴人、搬运工和牦牛组成的大军,按部就班地往山上进发,同时为不断升高的营地运送物品。亨特的目标很明确:如此大的投入,目标不过是把区区两人送上顶峰。
结果众所周知。失去了这座从三十年代就开始梦寐以求的山峰,希普顿万分痛心,他强迫自己去寻找新的山峰。“我很高兴珠峰终于爬上去了,我们现在终于也可以开始认真的攀爬其它路线。”1953年,希普顿就登顶珠峰说大英帝国前30年对珠峰登顶的迷恋终于可以结束了,卸下包袱之后,终于可以挑战一些技术型的路线。
然而,珠峰情节并没有伴随着1953年的首登而终结。1972年,由克瑞斯.博宁顿(Chris Bonington)领导的珠峰西南壁远征队攀登至西南壁8200米因强风被迫折返。三年后,在博宁顿领导下的第二次西南壁远征队中,道格.斯科特(Doug Scott)和道格尔.哈斯顿(Dougal Haston)成为珠峰西南壁的首登者——这也是英国人自1921年以来历经半个世纪许多著名登山家无数次奋斗后终于登顶珠峰。斯科特和哈斯顿登顶后的第二天,彼得.包德曼(Peter Boardman)与帕姆巴夏尔巴在坏天气中登顶,米克.白克(Mick Burke)失踪。虽然珠峰西南壁的首登掺杂着悲剧,然而斯科特和哈斯顿却成为英国家喻户晓的英雄,远征队员也获邀到白金汉宫觐见英国女王。英国登山者对珠峰的迷恋至此时才算划上一个句号。
克瑞斯.博宁顿在著作《安纳普尔娜南壁》中写道:在喜马拉雅登山史上,我们已经走到1865年阿尔卑斯登山史相同的一个转折点。当时,马特洪峰是最后一座被登顶的主要山峰,登山者从此转而由较困难的路线攀登,先是由山脊,然后是巨大的岩壁,因而发展出新的技术与装备,以克服每一个继之而来的障碍。
克瑞斯.博宁顿是喜马拉雅大岩壁攀登时代的主要推动者。他在1962年与伊恩.克劳福(Ian Claugh)开创英国人的艾格峰北壁首登纪录。1960年和1961年分别参与安纳普尔娜II峰与努子峰南壁两次远征队登顶成功,是二战后英国登山家当中少数同时兼具喜马拉雅远征经验与阿尔卑斯大岩壁攀登技术的登山者之一。
当博宁顿提出攀登安纳普尔娜南壁的构想时,很快就集合了英国当代最优秀的一批登山精英——唐.威廉斯(Don Whillans)丰富的经验与精准的判断力,道格尔.哈斯顿源源不绝的热情与惊人的爆发力,再加上道格.斯科特奋战不懈的精神以及高超的攀登技术,突破了安纳普尔娜峰南壁上两道主要天险──刀刃冰脊与岩阶地带。历经两个月艰苦的攀登,在季风来临前一刻终于登上安纳普尔娜峰南壁,并且揭开喜马拉雅大岩壁攀登时代的序幕。同年,卡尔.哈利科菲尔(Karl Herrligkoffer)所率领的德国队成功攀登南迦.帕尔巴特峰鲁泊尔壁,是喜马拉雅八千米高峰新路线攀登的又一个重要里程碑。而1975年珠峰西南壁的攀登被视为喜马拉雅八千米高峰大岩壁攀登的最佳作品。
博宁顿的著作《安纳普尔娜南壁》(Annapurna South Face)、《艰苦历程:珠峰十年探险纪实》(Everest the Hard Way)和《珠峰未登山脊》(Everest: The Unclimbed Ridge)三本书成为喜马拉雅登山探险的经典著作。
这一时代的英国登山精英被登山历史称为黄金一代——乔.塔斯克(Joe Tasker)和彼得.包德曼被称为登山双子星。他们于1977年成功攀登印度强卡邦峰(Changabang)西壁开创高海拔大岩壁攀登的里程碑。尔后,十年间陆续攀登了乔戈里峰西山脊、干城章嘉峰北山脊、食人魔峰(Ogre, 7284米)、川口塔峰(Trango Towers, 6286米)、无名塔峰(Nameless Tower)、希文岭峰(Shviling, 6501米)、公格尔峰和珠峰东北山脊。
1982年,两人在珠峰东北山脊的失踪引起巨大的震撼,一方面是质疑以小型远征队攀登八千米高峰新路线的危险性,另一方面,两人间相互帮助又竞争的微妙关系,以致于将自己推到了极限,却谁也不愿先开口放弃,也被视为此次山难原因之一。整整一代杰出的英国登山家也在数年间凋零殆尽,留下了一段狂野不羁的登山岁月——伊恩.克劳福和艾力克斯.马克泰瑞在安纳普尔娜峰南壁遇难;米克.白克失踪于珠峰西南壁登顶途中;尼克.艾斯考特和艾伦.罗斯先后在乔戈里峰遇难;乔治.贝坦堡、罗杰.琼斯和道格尔.哈斯顿在阿尔卑斯山区遇难;彼得.包德曼与乔.塔斯克在珠峰东北山脊上失踪;唐.威廉斯也在故乡因心肌梗塞去世……
彼得.包德曼描述强卡邦峰西壁攀登历程的作品《闪亮的山》(The Shinning Mountain)成为脍炙人口的登山文学作品。与他所撰写的《野蛮竞技场》(Savage Arena), 《神山》(Sacred Summits)和《残酷的珠峰》(Everest the Cruel Way)三本书一起结集出版。两人死后,英国登山界成立包德曼与塔斯克纪念基金(Boardman and Task Memorial Fund)以奖助优秀的登山文学作品。德曼与塔斯克登山文学奖代表英国的高质量登山文学出版的传统,这使得新一代英国登山家继续了他们在登山文学上的优良基因——
英国登山家乔.辛普森(Joe Simpson)的著作《触及巅峰》(Touch The Void)叙述了在秘鲁安地斯山脉与死亡近距离接触的经验。“极少登山者愿意公开谈论关于死亡的话题,毕竟一旦面对就像揭开棘手的潘多拉的盒子,人为什么要登山?相当脆弱的理由,面对仔细检视很难站得住脚,所以人们宁可避免探触这个话题。每每谈到这个话题时,登山者就觉得不舒服。总想:不、不、不是这样子的。然而,你必须去面对这个事实。”
这是真实的:对许多人而言,冒险是这项活动的要素之一。过去十年来愈来愈多的登山者愿意坦承道出高海拔攀登的黑暗面。“登山活动的本质就是它会杀了你”,《触及巅峰》出版后成为畅销书,销量超过50万册,被翻译成14种语言。1992年出版小说《液体人》,第二本纪实小说《幽灵的游戏》再次荣获多项大奖。以后,他又陆续创作四部纪实作品,逐渐奠定“纪实作品大师”的地位。
安迪.凯夫(Andy Cave)在著作《学会呼吸》(Learning To Breathe)中熟练地展现出他的顶峰旅途的理解和洞察。这是一次包含精神、文化、社会经济的旅途,它拥有最佳探险旅行文学的特征。安迪在我们的面前展现出两个世界——从英国北部煤矿到强卡邦峰北壁,安迪走了一条和父亲和爷爷不同的路。1984年的矿工罢工改变了他的命运。失去工作的安迪开始走出煤矿进入另一个垂直世界。他与攀登天才们在一起的岁月也见证了英国社会历史的变迁。从煤矿的冷酷无情到高山的壮丽秀美,他灵巧地在岩壁上攀登,却把读者看得肾上腺素大量分泌。
吉姆.佩兰(Jim Perrin)的著作《恶棍:唐.威廉斯的生活》(The Villain: The Life of Don Whillans)再现了登山传奇人物唐.威廉斯颇具争议的一生。佩兰花了20年的时间来创作唐.威廉斯故事。尽管唐.威廉斯有着非凡巨大的攀登成就, 但他的野蛮粗俗和工人阶级背景,以及向英国攀登界的上层派系挑战使他成为颇具争议的人物。在这个期待已久的传记里, 佩兰美妙地刻划出唐.威廉斯永不妥协的个性、粗鲁中的机智和最后悲剧性的结尾。
安迪.科克帕特里克(Andy Kirkpatrick)是英国新一代登山文学作家的代表人物。他的《坚韧心灵》、《冷战》、《垂直精神》等作品代表了一个新的登山文学水准。他在平淡的攀登叙述中,常常在不经意间将生活的思考带给我们——我把冰镐挂进岩缝的时候,视线在头灯光柱里簌簌落下的雪花上停留了一瞬,那些雪花是那么大,那么美,让我想起了圣诞节。在这里,在山上,我们面临的所有选择都很简单。正面还是反面,生存还是死亡。这是山峰给我们的宝贵礼物,让我们可以把命运浓缩在岩石的谜题里。
然而,米克.福勒是最特别的一个登山者和登山文学作家。1995年,米克.福勒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著作《垂直快感》(Vertical Pleasure)。2005年,记录他的攀登生涯的第二本著作《如履薄冰》(On Thin Ice)面世。《如履薄冰》也是我最早接触的登山文学。这本书记载了米克.福勒从1982年到2002年间一系列攀登经历——惊心动魄的强卡邦峰北壁,首登阿瓦塔峰西北壁和塔威切峰东北壁,以及我们熟知的四姑娘山北壁路线的攀登故事都包括在这本书里。
关于米克.福勒,我们都已熟知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两次金冰镐奖的得主,也被称为“登山家中的登山家”。他以其幽默生动的文字风格成为攀登类媒体竞相追逐的专栏作者和演讲嘉宾。评论家麦吉.波蒂(Maggie Body)说,我们应该爱护米克.福勒,他是一个永葆热情的登山家, 他对山峰的纯粹热爱和令人敬畏的成就足以说明一切;杰瑞米.施密特(Jeremy Schmidt)说,米克.福勒的写作风格有如纳尔逊勋爵般无所畏惧。他的简洁流畅的叙述手法和令人愉快的嘲讽让人阅读起来赏心悦目。
我在法国高山杂志上读过《如履薄冰》的片段,抛开标题和精彩的封面仍旧让人忍不住读了又读。米克.福勒在他的书里创造了一个小奇迹:在平实慎重的写作中慷慨的使用机智,自贬和讽刺幽默进行润色,但并不突兀。古典英式讽刺和对丰富多彩生活的追求,他完美策划了对地球上几处最危险山峰的攀登活动。
他在登山和写作两方面所做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的多重身份,这些章节毫无疑是杰出的——让我们在读书的时候紧张得手心出汗。
《如履薄冰》记录了米克.福勒攀登十座险峰的故事。这些故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并不是自然的壮美,也不是攀登过程无与伦比的难度,而是米克.福勒表现出来的幽默。这是一部由税务稽查官谱写的探险故事,他们懂得如何把危险和折磨变成快乐。米克.福勒恰到好处的幽默伴随着攀登,尽管条件无比恶劣,但他和同伴一直坚持不懈,努力要把事情做成。正是这种英国式的精神造就了故事的感染力。即使在最糟糕的情境下,他们也能插科打诨,笑得出声来。
攀登很可能是世界上最缺乏观赏性的运动——除非你自己就是一个非常投入的攀登者。让故事充满吸引力的永远是人性因素,无论故事的主题是滑雪、极限跳伞还是山地车,《如履薄冰》里许多精言妙语都不是刻意准备的台词,而是自然而然说出来的。
在《如履薄冰》里有几次攀登非常精彩,堪称20世纪的经典攀登之一:
英国登山者对印度加瓦尔喜马拉雅山区的探索是有传统的。1931年,英国的艾瑞克.希普顿等人登顶海拔7756米的喀美特峰(Kamet),这是人类首次登顶7500米以上山峰。1936年,海拔7816米的南达.德维(Nanda Devi)峰由比尔.泰尔曼(Bill Tilman)和诺尔.奥第勒(Noel Odell)首登,再次刷新人类登顶最高山峰的纪录,这一纪录直到战后安纳普尔娜首登才得以改写。
海拔6352米的阿瓦塔峰位于印度和中国之间有争议的山区。阿瓦峰群包括阿瓦塔(Arwa Tower)、阿瓦脊顶(Arwa Crest)和阿瓦尖顶(Arwa Spire)三座山峰。2000年的美国《美国高山杂志》(The American Alpine Journal)的封面照片是米克.福勒在1999年首登阿瓦塔峰西北壁的照片。这次攀登被英国攀登史评选为25个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在他身后有一条未攀登过的东北壁,成为一个令攀登者垂涎的未登路线。直到2007年,才由斯帝芬.西格里斯特(Stephan Siegrist)和丹尼斯.布尔德特(Denis Burdet)、托马斯.桑弗(Thomas Senf)历时12天完成了东北壁的阿瓦炼狱路线。加瓦尔喜马拉雅山区在最近的几十年里依旧是攀登者探索的乐园。这片山区的强卡邦和阿瓦塔峰留下了米克.福勒最为执着的攀登。
相比之下。海拔6864米的强卡邦峰在技术上更困难。连续多段苏格兰IV级V级线路,中间数段难关为VI级——这在典型的英文保守陈述中是“困难”的意思。1997年,恶虐的天气及风雪妨碍了这一落差1600米的路线的攀登。在经历了一天的各自攀登后,米克.福勒和史蒂夫.索斯泰德加入了安迪.凯夫和布兰登.墨菲的组合,他们一起用了超过一周时间完成了最终攀登。期间许多次露营都只能是“修身养性”式的静坐,而且暴露在持续不断风雪中。下攀用了六天,此间墨菲由于坠落身亡。福勒后来将此次攀登称为“这辈子最大的冒险”,但同时也承认这次有点“玩过火了”。
尽管英国政府的税务审核官职务似乎将他约束,米克.福勒对日本登山专家中村保关于青藏高原的阿尔卑斯类型山峰的描绘渴望已久。每年有限的假期对他来说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更周密地和同伴准备每一次的攀登。
为了探索未登峰作,他走遍了地图上人迹罕至的角落:东念青的无人小道、西天山苏力马峰、2003年非典时期深入贡嘎山区的日乌且峰、通往湿婆山(Shiva)的人迹罕至的道路、直到最近的一次——在克什瓦尔东部的哈舒(Hagshu)攀登时竟然巧遇了斯洛文尼亚的马尔可.普莱泽利带领的登山队。
米克.福勒也曾向往云南的山峰——当他知道卡瓦博格峰因为宗教禁忌而被禁止攀登后,把目标投向了薄雾笼罩的大米勇峰。川藏线经过青藏高原南部边缘,在5008米的东达拉山口穿过他念他翁山脉南部。从这里向北再也没有6000米以上的高山了,然而向南却有耸立着雄伟壮观的海拔6324米的大米勇峰(也称丹云,Damyon)。
1911年,弗兰克.金敦沃德(Frank Kingdon Ward)第一次见到了这座若隐若现的山峰。这座山峰即使对当地藏民来说都是人迹罕至的大山,从滇藏公路行驶经过澜沧江-金沙江的分水岭时可以看到它的东侧全景。米克.福勒为了这个任务耐心地准备着。每次的探索对于他来说是充满渴望的身体的回归。他才会发觉探索是对身体和心灵再次发现的过程;也是回忆自己往昔及曾往返奔波在地球的所有人类过去的一种方式。
2002年4月5日,米克.福勒和保罗.拉姆斯登(Paul Ramsden)从成都出发,乘车越过海拔4487米的巴郎山口。面对垂直耸立的西北壁,福勒不由得的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经过仔细地观察,发现正北面岩壁上有一条垂直的断层。断层被积冰充填着,仿佛是悄悄地在提示我们这是一条攀登的路线。事实上毫无疑义这是从未见过的如此能钩起攀登欲望的路线。但是真的能攀登吗?
一切从艰难的攀登开始,到达窄小的宿营地花了一天时间。依靠冰镐的镐尖及冰爪的前齿往上攀登,冰非常的坚硬,在攀登路线不是很陡时,虽然几乎所有的重量全部落在脚尖部,但还问题不大。不久后就发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的简单。岩壁的角度越来越垂直,部分积冰变得薄且软。
到了傍晚又面临无法宿营的问题。他们不得不将帐篷从头往下罩着,站立着宿营。漫长而又垂直的冰断层的冰层越来越薄。背负着沉重攀登包的攀登消耗非常大。领攀者先空身攀登,然后将攀登包等提至保护点。这样的方法效果很好,但我们的手上磨出很多的水泡。一路攀登还是找不到可供宿营的地方,只有比昨天稍微好一些的可以坐下的地方。
即便如此也毫无任何理由中途而退。整个情况还是很安全,天气也算暖和,加上充足燃料及食品。虽然上升速度很慢,但却坚实而稳妥,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登。每攀登完一个路段,地平线变得更加广阔,对于成功的期待就越来越高。
沿着冰断层攀登三天后,终于有了一直企盼着的能好好宿营的地方。攀登开始以来,第一次支起了帐篷。由于帐篷无法像正常状态一样搭建,发生了诸如脚伸不直,无法很好躺下等等不便之处。
攀登始终伴随的是不断的变化。清晨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保罗微笑着。顶峰之下的最后冰壁已经仿佛触手可及。“严峻的攀登已被抛在身后,今天之内就可以登顶”的急切梦想误算是经常的。冰壁攀登比想象的要艰难的多。几天睡眠不足以及高海拔影响,导致攀登速度越来越慢。在距离顶峰最后50米处只能再次吊坐着度过又一个夜晚。如此无法搭建帐篷——不得不站着或坐着宿营已经是第五次了。
登顶日的天气左右着能否顺利地确定登顶路线,能否享受站在顶峰眺望的喜悦。非常幸运,第六天的天气终于好转。万里无云,一览无余的广阔景象展现在眼前。几天来所经历的攀登和宿营的痛苦现在却变得让人感到无比珍贵。他们步履蹒跚地走过最后的雪面,慢慢地站到顶峰,犹如站在世界的边缘,这真是一条梦幻般的攀登!
米克.福勒和保罗.拉姆斯登因为四姑娘山北壁路线赢得2002年度金冰镐奖;众多外国登山者在幺妹峰的攀登更让我们认识到四姑娘山区是一个世界级的阿尔卑斯山区。我眼前憧憬的仿佛是一个沙木尼,未来将从这里锻造出很多户外顶尖高手。我相信这种未来是触手可及的。
2005年11月,我在北京终于见到从西藏卡加乔峰攀登归来的米克.福勒。他的亲切和友好令我印象深刻,后来他为我撰写了很多篇精彩的攀登故事,我们也成为好朋友,更为重要的是米克.福勒的攀登故事以及他的理念正在影响着更多的中国登山者,《如履薄冰》展示的并不是童话故事,我们希望它打开的是一扇窗户。
英国登山文学作家埋克.法兰曾说,他用自己观察的双眼和踩踏的双脚改变着地貌,地貌同时也发过来观察和影响着行者。在英文单词中,“learn”(学习)这个词起源于“liznojan”(遵循一条道路),“write”(写)这个词源于制作轨迹。哪怕是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路径,在开始一段旅行时,很多人都会想象进入自己展望的世界。其实在大地上行走与撰写文章是相近的行为。